蕭平安心道,這功夫也是古怪。我衡山派武功,一直主張,要按部就班、循序漸進。紫陽師出天台劍派,如今在點蒼,這兩派功夫與我衡山一般,也是道家一脈,相差應該不大。


    這門功法卻是劍走偏鋒,急功近利,莫非真是紫陽哪裏尋來的邪派武功。


    他被褚博懷嚇過,知道中原武林,最忌憚魔功,一度也是擔心自己練了邪派武功,緊張不已。如今看來,倒真是八九不離十。


    心中恐懼,不敢細看,匆匆往後翻。過了十多頁,又是一張白頁,寫著“第三重”。蕭平安快速翻過,心道:“這功夫果然邪門,第三重功法,竟是十二正經同時運行。這萬一有個閃失,豈不是牽一發而動全身,全身經脈寸斷,神仙也救不回來?”


    尋常內功心法,往往繪有圖形,指示內息運行之路。這本《明神訣》卻是隻有文字,看紙張甚新,想是匆匆抄錄,圖形就此省略。


    蕭平安如今對各處經絡穴道已是了如指掌,倒也不須再看圖畫。


    未等他翻完,天色已黑。這石室在山腹之中,外麵天色一黑,裏麵便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蕭平安隻好躺回床上,思前想後,又是睡不著,腦海中轉來轉去,都是“明神訣”三字。


    心中不住道:“‘明神訣’,‘明神訣’,原來我練的這功夫就叫‘明神訣’。”


    他心中實是疑竇重重,這“明神訣”是正是邪姑且不說。他練這功夫之後,眼力大增,黑夜視物,更是遠勝常人。這些變化,當年牢獄中就有,自己少時不覺,大了卻有些明白,應就是“明神訣”所賜。


    這功夫雖修不出內息,卻叫他身強體健,耳聰目明。還有他本不是聰明之人,學什麽都慢。裏縣被人抓去當兵,簡簡單單一套“太祖長拳”也學不會,記得這招,忘了那招。可衡山之上,比“太祖長拳”繁複數倍的“回雁八打”自己竟是信手拈來,一上手就練的似模似樣,連師傅師娘也嘖嘖稱奇。


    但自己也是明白,初始練那“回雁八打”,也是毫無章法,待練過“明神訣”再練,忽然就開了竅。


    此外,不管是舒經時的助力破穴,還是被大黃纏住時的借力,甚至助大荒落療傷時竟能接管對方雄渾無比的內家真氣,這種種奇妙,皆與“明神訣”有關。自己這麽多年,可說在“明神訣”上受益匪淺。


    蕭平安如今細想,愈覺這“明神訣”給自己帶來的好處實在太多。以自己資質,若無這奇功相助,豈能後來居上,將天資不凡、更比自己早了許久入門的秦晉、林子瞻等人,盡數比了下去?


    他不是盲目自信之人,相反長期以往,都是帶著深深自卑之心。越想越覺不錯,這“明神訣”實是有些詭異,卻又端的不同凡響。


    這功法可疑可怕之處自然也有,便是在成都曾一度暴走,不聽使喚,自行運轉,隨後讓他莫名其妙氣府幹涸,凝聚的真氣不翼而飛。但這異樣是否是因為自己缺了第二重功法所致?


    這個念頭一起,蕭平安心頭一陣急跳,若不是屋內一片漆黑,早爬起來翻那本書看。


    翻來覆去,又是一夜。次日一早,待光亮透進,蕭平安急急起身,將那書翻開來看。他心中也是矛盾,一麵覺得這“明神訣”定是邪功,乃是禍害,一麵卻又忍不住好奇,想要一睹究竟。心中不住勸慰自己道:“我就看看,不練總不會再出岔子。”


    內功心法,難在入門和持之以恒。一旦道理懂了,便是水磨工夫。蕭平安練這功法多年,早知門路,一遍讀完,並無阻礙。又反複看了幾遍,已知大概。


    看完之後,心中猜疑。自己真氣忽然衰竭的病根,十之八九,正是因為未完整練這第二重的心法。


    一旦明白,禁不住就想去練。好容易方才忍住。此間如此詭異,誰能保證這功夫是真的。真氣忽然幹涸固然可怕,可練了這不明來路的武功,誰知還有沒有更大隱患?


    而且他也實在不敢嚐試,同時調動八條經絡,十六道氣息遊走,源源不竭,他自忖還無此掌控之能。這功夫十有八九乃是邪路。


    他在衡山多年,正邪不兩立之教誨,根深蒂固,雖沒什麽真的體會,也不敢輕易越此雷池。


    但習武之人,有一門武功在手,卻不敢去練,這其中滋味,隻有其中人才懂。蕭平安坐立不安,將那本書遠遠扔開,卻是忍不住一次此扭頭去看。


    傍晚,老翁又來送飯,跟著將前一日的碗碟,以及盛便溺的小桶一並換去。


    蕭平安雖知此人不會回答自己,還是忍不住道:“這裏是點蒼派不是?你叫紫陽來見我!”


    老翁如若未聞,收拾東西就走。蕭平安也是無可奈何,拿了碗碟,放到桌上。那桌子一邊靠牆,離床還有一步,這些日子他都是站著吃飯。此際順手一拉,想將桌子拉到床邊坐下。誰知稍一用力,“哢嚓”一聲,一條桌腿應聲而斷,桌子立刻倒下。


    原來那桌子靠牆不是沒有道理,一邊一條腿早壞,全靠牆壁支撐。桌子倒下,蕭平安也未想到,饒是他眼明手快,一把扶住,那碗稀粥,仍是灑了大半,一個大餅也掉到地上。


    蕭平安心中大悔,將那桌子靠到牆上,俯下身子,將桌上半碗粥舔個幹淨。那桌子上滿是油汙灰漬,吃到嘴裏,一股朽木味道,他也顧不得。


    舔的桌子如同擦了一遍,早無一粒米剩下,才想起去撿地上大餅。


    那餅掉在桌下,他俯身去拾,一眼掃過,卻見壁上靠近地麵有個破洞,三指來寬,先前被桌腿擋住,此際才露將出來。


    蕭平安心念一動,搬開桌子,探眼一看,對麵可見微光,雖不覺有風流動,但這洞顯是通的。心頭大喜,急急伸手指一探,那破洞卻是不淺,尋根木條一試,石壁斜斜向下,竟有一尺多厚。


    心中登時一涼,這石壁比鐵門上的窟窿還厚,若想挖洞,還不如那邊,況且不覺有風流動,那邊還不知是什麽所在。


    起身將兩隻餅子吃完,又躺回床上。不多久又是天黑,他心中越來越是焦躁,起身在屋內走了幾圈,心頭想的,全是那“明神訣”功法。


    忽覺眼見一點亮光,還道自己是看錯了,這石室一入夜便是一片漆黑,哪來的光亮?


    轉頭再看,牆壁上一點微黃亮光,正是日間那個破洞。蕭平安心頭一震,這分明就是燈光,隔壁顯是有人!


    蕭平安一步搶上前去,趴在洞口觀瞧,隻是那破洞卻不是直的,傾斜而下,而且口大裏小,除了一團黃光,對麵什麽也看不見。


    蕭平安急道:“有人麽?有人麽?”


    等了一陣,始終不聞對麵有什麽聲響。蕭平安仍不死心,又連喚了幾聲:“我是衡山派弟子,你是哪一位?”


    過了片刻,對麵忽然一暗,不知是洞口被堵上,還是那邊滅了燈火。


    蕭平安心道:“定是我叫的他煩了,既然知道隔壁有人,明日再問不遲。”回到床上,各種猜測,隔壁那人是誰?與我一般,也是被點蒼派關著麽?又覺不對,一樣是被人關著,為何他能點燈?想必不是犯人,莫非是此間的看守?難怪不願理我。


    次日醒來,念頭已弱了許多,但還是過去,伏在洞口叫道:“有人麽,有人麽?”順搭洞中一看,一團烏黑,果然是洞口被那邊堵住。


    蕭平安心頭有氣,心道:“你不願理我,我偏要找你說話!”反正他也無事,隔一會便去叫上幾聲。洞那邊始終靜悄悄,沒有一絲聲音傳來。


    一直折騰一天,那邊也不應聲。到了傍晚,約莫送飯的老翁要來。果然不久便聽腳步聲響,這一次卻有兩人。蕭平安聽的清楚,心念一動,未及細想,就聽人已到了門外,一人壓低嗓音道:“蕭平安,這些日子過的可好?”


    蕭平安聽那人顯是故意掩飾聲音,與將自己裝在棺材裏那個卻非一人。但月餘以來,終於等到正主兒開口,心頭熊熊怒火,不可遏製,一步搶到門前,揮拳猛擊,怒道:“你這個烏龜王八蛋,我與你何冤何仇!”


    門外之人隻不作聲,任他打的鐵門“哐哐”作響。


    好半天功夫,蕭平安才慢慢冷靜下來,不聞外麵聲響,也怕那人就此走了,聲音不由自主低了下來,道:“是紫陽道長麽?”


    門外那人道:“你可想出去?”


    蕭平安立刻軟了下來,道:“道長隻要放我出去,我定不會胡說,就當此事從未有過。”這些時日,他實是被關的怕了,若能得脫,報不報仇都無所謂。


    那人道:“那本書你也看了,有些寫的不對的地方,還請小友斧正。隻要能將此書補充完全,自會放小友出去。”


    蕭平安目瞪口呆,道:“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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