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源寶已經破口大罵,道:“老東西,以大欺小,拿著刀子,還要出手偷襲,你還要不要臉!”


    那人冷笑一聲,陰惻惻道:“殺了你們,又有何人知道?”此人說話聲音尖厲,聽在耳裏,就是叫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沈放沉聲道:“元寶,你先走。”


    宋源寶道:“好!”嘴上說好,卻是合身而上,長劍斜指,直刺那人前胸。


    相處多日,他早已知道,沈放如今諸病纏身,一身武功,早已去了八九。他也知自己武功與對手相去甚遠。但此際離紇石烈光中府上已是不遠,隻盼自己阻得片刻,沈大哥回去。有他幾位師兄來此,對付此人綽綽有餘。


    誰知沈放也是一般心思,想叫宋源寶先走求救,一句話說完,閃身撲上。但他如今身子遲鈍,先動半步,卻還是落在宋源寶身後。


    就見那人麵對來劍,躲也不躲,反是欺進一步,刀光一閃,後發先至,直砍宋源寶持劍右手。


    宋源寶回劍格擋。卻聽沈放一聲大喝:“莫接!”他眼下身上武功十去八九,眼力卻在。適才連中幾刀,他已是明白,此人刀法與柯雲麓、解辟寒兩人的“斷骨殘刀”頗有異曲同工之處。


    “斷骨殘刀”以自身關節為軸,圓轉變化,叫人防不勝防。此人刀法更是詭異,竟是以對方兵刃身體為軸,一旦碰到,立刻能借力變向。


    宋源寶卻是不知,聽沈放提醒,已是晚了一步。刀劍相交,隻覺對方勢大力沉,刀如一座山般壓下,急忙加力,挺劍相持。


    剛剛發力,刀上壓力忽然消失無蹤,對手刀貼著自己長劍一轉,刀鋒竟已到了自己手腕之間。心中大駭,急忙縮手,仍是慢了半拍,眼見兩根手指就要不保。身子忽然被人一拉,這一刀跟著一伸,在自己小臂帶出一道血槽,兩根手指卻是保住。


    正是沈放倉促之間,猛地一拉宋源寶手臂,幫他逃過一劫。


    但那人變招奇快,刀鋒順勢插入兩人之間,連拖帶挑。刀鋒劃傷宋源寶,刀尖又在沈放肋下添了一道傷口。


    這下宋源寶也知道厲害。沈放也是無奈,氣道:“叫你走,幹什麽不走!”


    宋源寶雙目緊盯對手,道:“人家又不是要殺我!”手中長劍緊了一緊,手臂傷處忽然迸濺一篷鮮血。這卻是他有意為之,叫手臂傷口完全綻開,已免出手之際忽然迸裂。


    沈放卻是心中一陣感動,宋源寶平日嘻嘻哈哈,一副吊兒郎當模樣,如今生死之際,卻是看出真正品性。麵前這人,對付後輩,還是屢次偷襲,豈是講究江湖規矩之人。宋源寶不肯先走,無非是覺得自己眼下沒有自保之力。這份有難同當的勇氣,當真難得。


    那人冷笑一聲,道:“今日一個也逃不了。”揮刀又上。他言語輕鬆,心下卻也是大震。自己所使乃是獨門“承合刀法”,不過數招,其中關鍵,竟已被沈放看破,叫他心中如何不驚。


    其實他倒是忘了,今日出手不多,但獵苑之中,他與狄典幾人打鬥,可都盡數落在沈放眼中。


    沈放與宋源寶兩人拚盡全力,卻是越打越是潰敗,十餘招一過,兩人一招也遞不出去。左支右絀,各自又是中了幾刀。


    沈放空手對敵,更是吃虧,右腿又中一刀,深可見骨,一隻腳移動也是不暢。


    那人瞧出破綻,欺他右腳移動不靈,刀刀不離沈放左邊。沈放右腿受傷,移動起來,卻定是左邊要慢。


    眼見沈放勢危,宋源寶忽然劍法一變,長劍大開大闔,妙招疊出,竟將那人一連逼退三步。


    那人嘿嘿冷笑,道:“‘岱宗九劍’?好小子,小小年紀,這套劍法也練會了。不錯,不錯,這麽好的苗子,殺起來,才更是過癮。”嘴上不停,手上更快,接連三刀遞出。


    宋源寶如今功力尚淺,使這“岱宗九劍”極是勉強。那人一眼看出虛實,刀上灌注內力,猛砍三刀。


    宋源寶變化不及,連著硬接三刀。腳步踉蹌,身形已是站立不穩。


    那人下手毫不容情,三刀猛劈,緊接就是一式橫削。


    眼見宋源寶已不及躲閃,忽聽他一聲大喝,道:“殺千刀的,老娘跟你拚了!”“呸”的一聲,一口唾沫啐出。


    這一招才是宋源寶壓箱底的絕技。泰安城會武功的不少,但打架最厲害的卻是個兩百多斤的肥婆。她隻要大喊一聲“殺千刀的,老娘跟你拚了”,就有如神助,當者披靡。


    宋源寶見賢思齊,擇善而從,也學了這招在手,更是模仿的惟妙惟肖,語氣神態無一不像。陡然使出,聞者無不噴飯,就是成精的老江湖,也要楞上一愣。


    這一招所向披靡,果然那人也是忍俊不禁。雖知此時絕不該笑,偏生就是忍不住,嘴角一咧,笑容一現,更是止不住笑意。手上登時一鬆,又不願被他唾沫沾到,側步閃到一旁。


    宋源寶這一下死裏逃生,自己也覺僥幸。手上兀自發麻,險險連長劍也握不住。人影一閃,卻是一人擋住自己身前,正是沈放。


    沈放麵沉似水,慢慢伸出左手,五指朝天,道:“劍給我!”


    宋源寶毫不猶豫,立刻將長劍塞到沈放手中。


    那人好容易忍住笑意,一時也未追擊,見兩人換劍,搖頭道:“傻子,他隻顧自己保命,你長劍怎能給他!”


    宋源寶手中所持,乃是柳衝瑩換給他的“莫問”劍,也是一柄神兵。有此劍在手,宋源寶還勉強能抵擋一二,送出此劍,不若將性命一道送了出去。


    沈放不為所動,道:“請。”


    那人笑容漸止,他乃是久經殺戮的高手,沈放一劍在手,整個人都是一變,叫他竟是忍不住生出一絲警覺之意。隨即便是一聲冷笑,道:“臭小子,裝的真像,你當真領悟了意劍?使出來叫我瞧瞧。”跨上一步,刀如匹練,直劈沈放前胸。


    沈放目不斜視,橫劍當胸。


    宋源寶身後看的清楚,敵人這一刀劈下,不聞一點聲響,顯是快到了極致。沈放卻隻是隨隨便便橫劍一擋,別說變化,連招式也沒有。心中大急,忍不住就要衝上。


    刀劍相交,沈放長劍竟是穩如磐石,牢牢守住。


    那人也是一驚,沈放這隨隨便便的一格,大出他意料之外,不但自己灌注刀身的內勁如石沉大海,盡被卸去。對手一劍當胸,竟將他這一刀的諸般變化盡數封死。


    那人目光一凜,停刀不動,半晌方道:“這招叫什麽?又是什麽劍法!”


    沈放深吸口氣,道:“‘平劍式’。”他這些時日不斷領悟古法的架勢奧義,終於略有所成。初露鋒芒,竟然一舉奏功,逼得這般的高手也不得不慎重以對。


    那人嘴角浮起一絲笑意,道:“原來不是意劍,乃是古法。也不錯,不枉我兩次出手!”腳下一晃,人已逼近沈放,長刀平砍。


    沈放長劍一豎,仍是“平劍式”,擋住一劍。


    那人立刻變招,長刀繞劍,就要以劍為軸,刀鋒下壓。忽覺刀身微微一抖,自己招式還未變化,原先的支點已是不見。刀身一沉,險險帶的自己一個踉蹌。


    沈放冷冷道:“‘震劍式’。”不待對手刀抽回,長劍跟上,劍脊平貼對方刀身。


    那人手腕急轉,想甩脫沈放長劍,防他借勢削自己手腕。誰知沈放隻是劍身壓住刀身,並無下滑之意。劍上更是輕飄飄沒有一絲分量。那人暗叫古怪,不欲與他刀劍糾纏。抽手回刀。


    沈放手中長劍如同粘住了一般,竟是甩脫不開。


    那人心中更驚,接連變招,刀在手中連舞幾個刀花。可不管他如何變化,那劍竟是始終貼在刀上,甩脫不得。


    那人心中大駭,見沈放不知不覺,竟與自己已是並肩而立。兩人刀劍相交,似乎注意力全被刀劍吸引,站到一處,竟都渾然不覺。那人心念一動,立刻揮肘橫撞。


    沈放閃身避開,兩人刀劍這才分離。


    那人再不敢小覷沈放,道:“‘如影隨形’?”


    沈放搖頭道:“‘纏劍式’。”


    那人鼻子裏哼了一聲,揮刀再上,長刀快若閃電,暴風驟雨般傾瀉而下。右手使刀,左手卻是夾進了一路拳法。


    武林中常言:單刀看手,雙刀看走。單刀功夫一般都有拳法配合,但此際那人施展開來,竟是左手拳法更勝刀招。掌風獵獵,竟是看不清此人手臂,逼的沈放不住後退。


    沈放隻得不住使“格劍式”抵擋,但那人拳法詭異,完全摸不著路數,不斷自劍間空隙鑽入,片刻功夫,已經打中他三掌。雖都是肩背肉厚之處,也叫他骨痛欲裂。


    武功一道,招數固然重要,但功力修為才是根本。自然也有一些高深武功能叫人以弱勝強,但這強弱之比也有局限,不能太過懸殊。


    便如沈放自己,他自創的“烈陽”、“漁舟唱晚”、“天地囚籠”三招,便是執徐遇到,也須顧忌。但沈放想靠這三招贏過執徐,那是萬萬沒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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