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平安也是好奇,知曉柴九來曆的,應是不少,如褚博懷還有派中師公等人,可偏偏知道的人都是三緘其口,沒有一個肯說。


    哥舒天搖頭道:“你們中原武林這幫人就是虛偽,無非是涉及朝廷,明明心裏有數,卻不敢對外張揚。嗬嗬,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小人之澤,亦五世而斬,我瞧如今這尊重也是假的。”


    蕭平安道:“大哥知道的麽?”


    哥舒天道:“有什麽了,太祖建國,黃袍加身,得位不正,整天擔心旁人效仿。先是杯酒釋兵權,搞的朝廷文強武弱,然後又忌憚武林中人,強推‘禁武令’,剿滅江湖各派。一時武林生靈塗炭,眼見滅頂之災。危難之際,乃是柴家出麵,說服了太祖,給武林和廟堂重新立了規矩。武林人承諾絕不造反,還要幫著朝廷對外。朝廷也對武林人網開一麵,對江湖仇怨,強取豪奪之類,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還給一些大派劃了地盤。”


    蕭平安和沈放都是點頭,原來如此,這般說來,柴家對中原武林當真是恩同再造。沐雲煙和秋白羽倒是神色如常,想來兩人都是清清楚楚。


    隻是蕭平安仍是不解,太祖趙匡胤一時人傑,又怎會怕了一個江湖人。難道柴九家也是派出高手,威脅太祖性命?嗯,多半如此。


    其實眾人之中,也就他學問太差,不知其中關鍵。太祖趙匡胤乃是周世宗柴榮之臣,郭威部將,搶的就是柴家的天下。事後還要惺惺作態,說要善待柴家。臨終之時,更是留下“勒石三戒”:一、保全柴氏子孫;二、不殺士大夫;三、不加農田之賦。


    這善待柴家之言,赫然處在第一位。開國皇帝祖訓,自是不比尋常。趙匡胤在位,對柴家更是姿態做足,不說言聽計從,起碼表麵文章做的周到。


    沈放已是明白,蕭平安還是似懂非懂。沐雲煙一旁早憋了許久,眼下哥舒天既然挑破,自己再說自然不算壞了規矩,道:“你真是根大木頭,這還不明白。柴家便是後周柴家啊!柴先生乃是曹王後裔,後周世宗柴榮碩果僅存的嫡親一脈。這天下本都該是他家的。”


    蕭平安這才明白,嚇了一跳,道:“難怪,難怪。”


    哥舒天一個外族人,又被囚禁多年,顯是也就知道這麽多,也不想再說,問道:“你們跟著柴九作甚?”


    蕭平安道:“蝗災就要來了,柴先生叫我們幾個募集金銀,獎勵百姓滅蝗。”


    哥舒天嗤之以鼻,道:“他如此大本事,卻叫你們幾個小子籌錢。嘿嘿,我瞧也不過如此。你們籌了多少了?”


    蕭平安無奈道:“一兩都沒有,今天小元寶本來說有個好主意。”把四人早上出醜之事說了。


    哥舒天哈哈大笑,道:“倒也有趣,不就是錢麽?你要多少,五萬兩夠不夠?”


    沐雲煙嗤了一聲,道:“又吹牛皮。”


    哥舒天笑道:“五萬兩算個屁,你明天在家等著便是。”站起身來,抻了個懶腰,道:“我走了,你們也不要送了。”說話間人已沒了蹤影。


    沐雲煙搖頭,伸手比劃道:“我瞧他袍子上這麽大一個洞!還五萬兩。哈哈,你們幾個笨蛋,這次肯定墊底,丟死人。宋源寶那個災星你們也信的麽!”


    幾人都笑,笑過之後,沈放幹咳一聲,道:“咱們今日遇到此人之事,最好莫對外人去講。”


    三人都是恍然,蕭平安更是連連點頭,自己莫名其妙跟魔教的光棍教主稱兄道弟。此事若是傳了出去,怕要捅出天大的婁子來。


    眼見天色將黒,四人一道回李府。李家宅院廣大,蕭平安四人住在西邊一個小跨院,隔著一個花園便是沐雲煙四女住處。


    到了花園之中,各自分道,沐雲煙卻道:“大木頭,你等一等。”


    沈放和秋白羽知道他們有話要說,相視一笑,快走幾步,留兩人在原地。


    蕭平安不知她是何意,與佳人麵對麵而立,立刻緊張起來,手腳也無處安放。


    沐雲煙白他一眼,冷哼一聲,卻是自懷裏掏了那釵子出來,冷冷道:“百花穀的釵子,你早買在身上,是想送那位葉姑娘的吧!”


    蕭平安猝不及防,更想不到沐雲煙竟如狄仁傑複生,包龍圖再世,一張口就說個正著。看她俏麵含霜,麵上似笑非笑,似怒非怒,自己轉眼如被扒光了一般,麵紅耳赤,期期艾艾,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沐雲煙又是一聲冷笑,道:“瞧你那沒出息的樣,我好人做到底,幫你送給她可好。”


    蕭平安說是不敢,說不是又說不出口。隻覺臉上發燒,恨不得尋個地縫鑽進去,手足無措,一會摸摸腦袋,一會拉拉衣服,倒如一隻毛猴子一般。


    沐雲煙見他模樣,更是生氣,忽然將釵子扔在地上,道:“呸,你想的美,要送自己送去!”轉身就走。


    蕭平安見她終於發怒,腦袋裏更是嗡的一聲,見她要走,下意識伸手一拉,卻正扯中沐雲煙小臂。


    沐雲煙更怒,俏麵飛霞,回頭道:“臭小子,還不撒開!”


    蕭平安隻覺掌中盈盈一握,柔若無骨。沐雲煙身子回轉,帶著一陣香風,鼻端又酥又癢,嚇的急忙撒手,道:“對不住,對不住,我不是有意的。”


    沐雲煙惱道:“你又要作甚!真當本姑娘沒有脾氣的麽!”


    幸會花園中此際並無旁人,蕭平安總算回過些神來,脫口而出,道:“那釵子配不上你,我把長歌劍送你。”


    沐雲煙微微一怔,道:“什麽?”


    蕭平安一開口,過了這個關隘,腦子倒是清醒不少,忙道:“你喜歡的那些我都不懂,我也沒什麽好東西,你不是喜歡這把劍麽,送你好了。”取出長歌劍,遞了過去。


    沐雲煙卻不去接,而是瞪大眼睛,定定看著蕭平安。兩人相識,正是在成都府,沐雲煙看中了蕭平安的長歌劍,想要搶奪。


    蕭平安讓她看的心裏發毛,臉是越來越紅。


    沐雲煙忽地嫣然一笑,一把接過長歌劍,笑道:“大木頭,這是你自己說的,可莫要反悔。”拿了寶劍,頭也不回去了。


    蕭平安癡癡發呆,在園中站了好半天,才忽然回過神來,急忙低頭尋那釵子。


    此際天色已黑,沐雲煙又是惱怒一慣,園中都是花木,曲徑窄小,那釵子不知道彈落哪裏去。饒他目力過人,一時也是尋不見。尋了片刻,搜尋的範圍也越來越大,就是不見蹤跡,叫他愈加急躁。


    忽然兩人腳步聲響,一人笑道:“蕭兄弟,是找這個麽?”


    抬頭一看,沈放和秋白羽笑嘻嘻站在一旁,秋白羽手裏舉著一物,正是那根釵子。


    兩人前腳走,出了花園立刻躲在門後,如此好戲,豈有不留下來偷看的道理。


    蕭平安瞬間滿臉通紅,沈放強忍笑意,上前一摟他肩膀,歎息一聲。


    蕭平安更是臉上火燙,語無倫次,道:“不是,不是,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沈放笑道:“大哥放心,我們什麽都沒想。”


    兩人倒還算厚道,沒有繼續取笑蕭平安。即便如此,蕭平安也是垂頭喪氣,不敢抬頭。


    此際正好郭汾陽經過,三人站到道邊施禮,郭汾陽見是他們三個,笑道:“今日生意如何?”


    沈放也是無奈,雙手一攤,道:“還沒開張。”


    郭汾陽哈哈大笑,點著沈放道:“你這小子吃了秤砣,非要學武,叫魏先生好不生氣。這回若是輸了,讓他知道,定要好好嘲笑你一番,說幸虧沒收你這個孽徒。”


    沈放應道:“是,是。”


    郭汾陽也不和他多話,直入後院去了。


    三人回去居所,宋源寶已在屋內,見三人回來,搶出來拉三人進屋,大呼小叫道:“你們不能殺我,我立了大功了!”


    蕭平安正好有他解圍,免了尷尬,連呼僥幸,笑道:“誰要殺你,你打聽到什麽了?”


    宋源寶得意道:“他們兩邊做些什麽,我可都打聽的清清楚楚。”


    蕭平安催道:“快說快說。”


    宋源寶道:“先說雲大哥他們。他們五個人,倒是真有些門道。今個一早,雲大哥和那個李雲政就去街上,擺了個攤子,你猜他們搞什麽。”


    沈放插口道:“‘蒙彩’是不是?”


    宋源寶目瞪口呆,道:“你怎麽知道?”


    秋白羽白他一眼,道:“你這個傻子,當就你自個上街了麽。”他們三個自街上回來,正看見雲錦書和李雲政兩人在街上“蒙彩”,隻是遠遠看了一眼,並未過去招呼。


    “蒙彩”便是如今彩票的雛形,秦漢時期便已盛行。有據可考的記載,最早是在元前204年,都城長安有一位“彩人”。在長約丈餘、寬約五尺的方桌上,整齊擺放六十四個三寸見方的漆匣。部分漆匣內裝有銀飾、玉飾、金飾等實物,名曰“彩物”,其餘漆匣都是空的。


    抽彩之前,“彩人”先將“彩物”示眾,讓人們看清楚,然後在“蒙彩”攤周圍掛起布帷,擋住人們視線。“彩人”迅速將漆匣內彩物全部錯位挪移,再以黑麻布遮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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