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盛秋煌大吼一聲,道:“放開英兒!”抬起右手,一掌打在左臂之上,“哢嚓”一聲,左臂立斷,軟綿綿垂將下來。


    就在此時,遠處隱隱傳來一聲呼喊,聲音纖弱,幾不可聞,叫的似乎是:“爹爹,爹爹,你在哪?”


    蕭平安和宋源寶對視一眼,立刻明白過來,這喊叫的才是盛雲英,下麵這女子根本就是個假貨。


    盛秋煌人雖瘋,武功卻高,耳目更靈。也是隱隱聽到,臉上迷惑之色卻是更重。


    對麵那人快速道:“你聽,你聽,你女兒又求你了。你若要救她,快快把右手也打斷。”


    這次盛秋煌竟是毫不遲疑,閃身到牆邊,右臂重重朝牆上砸去,又是清清脆脆“哢嚓”一聲。他似是真的辨出了女兒聲音,卻不知道並非眼前之人所發。


    他雙臂一斷,院中八人齊齊撲上,竟是想趁機要他性命。


    蕭平安見這幫人如此陰毒,更為盛秋煌之行震撼,再忍耐不住,怒喝一聲,道:“賊子敢爾!”飛身撲下。


    八人圍攻盛秋煌,盛秋煌更是雙臂已斷,蕭平安人還未落地,他已經挨了三掌三腿。他人吃痛,連退幾步,口中喊的還是:“英兒不怕,爹爹救你。”竟連躲閃也不顧了,直朝那女子衝去。


    宋源寶也是怒極,腦子卻是聰明,不急著跳下,卻是高聲喊道:“在這裏,在這裏,盛老爺子在這裏!”連喊數聲,人才跟著躍下。夜間寂靜,聲音遠遠送了出去。


    圍攻八人竟都是高手,蕭平安躍下,當即有一人抽身攔住。兩人對了一掌,竟是平分秋色。


    那人沉聲道:“臭小子,莫多管閑事。”


    蕭平安無暇說話,全力出招,想再攔下一人,為盛秋煌分擔壓力。那人瞧出他心思,反是耐心與他周旋。


    宋源寶此時落下,掃視一圈戰團,還是飛身來助蕭平安。他也是聰明機警,知道這七人都不是自己能敵,還不如先助蕭平安解決一名對手。


    盛秋煌以一敵七,更是雙手皆廢,起初連中數招。但蕭平安帶走一人,壓力稍減,又是接連中招吃痛,神智稍複。隨即展開身法,竟是接連避過幾記險招。


    咫尺之外,又傳來女子聲音道:“爹,爹!”


    圍攻七人忽然散開,竟將那女子卷進戰團。那女子似是怕的厲害,雙手抱頭,驚聲尖叫。


    盛秋煌大急,不管一切,搶入戰團,想拉那女子退後。但他全忘了自己雙臂都斷,胳膊一舉,手卻未能伸出。


    身後兩人三掌,重重打在他後心之上。持劍兩人一前一後,雙劍齊出,都是透心而過。


    瞬息之間,誘殺已經得手,為首那人沉聲道:“撤。”


    盛秋煌身子一晃,硬生生邁出一步,支撐身子不倒。他身前正是那個假冒盛雲英的女子,盛秋煌最後一刻,想的還是護她周全。


    那女子抬起頭來,正看見盛秋煌無比柔和一雙眼,她竟也是一怔。身邊有人伸手一拉,帶著她飛身而起。


    蕭平安和宋源寶的對手更不戀戰,虛晃一招,拔身就走。


    九人前後躍出院子,空中接連四道人影跟著落下,當下一人,正是盛雲英。她們四人落下,盛雲英略一猶豫,還是搶上一步,先扶住盛秋煌。


    盛秋煌靠著牆根,緩緩坐倒。


    盛雲英看的清楚,父親胸口血如泉湧,傷勢之重,已是斷然無救。自己千趕萬趕,還是晚來一步。悲從中來,失聲痛哭。


    盛秋煌道:“沒事了,沒事了,他們沒傷著你吧。”他到此時還未分清,先前之人竟是假冒。


    盛雲英泣不成聲。蕭平安和宋源寶站在一旁,也覺心下淒然。蕭平安看盛雲英,比百花穀所見,卻是憔悴了許多。


    盛秋煌心髒被雙劍刺穿,一張口,便從嘴裏冒出血泡,吐字已是不清,道:“莫哭莫哭,哭花了眼,將來尋不到好相公。”他頭腦中仍是混亂,全不記得盛雲英早已婚配,如今孩兒都好大了。


    盛雲英如何能忍住悲聲,哭的越發淒慘。


    盛秋煌道:“乖,別哭,別哭……”女兒哭泣,似乎比他的傷痛還要重要,伸手要去擦她臉上的淚珠。


    但他雙臂都斷,所有的力氣都已耗盡,勉強胳膊抬起幾寸,頭卻慢慢歪向一側,再無聲息。


    盛雲英放聲痛哭,天空一彎銀月慢慢躲入雲中,似乎連它也不願再見這悲傷一幕。


    宋源寶忍不住低聲道:“你說他如今腦子清楚麽,真認得他女兒麽?”


    蕭平安隻覺眼前一片朦朧,輕聲道:“一定認得的。”


    樓東一株桃,枝葉拂青煙。


    此樹我所種,別來向三年。


    桃今與樓齊,我行尚未旋。


    嬌女字平陽,折花倚桃邊。


    折花不見我,淚下如流泉。


    蕭平安和宋源寶遲遲未歸,席間也無人在意。眼看夜深,柴九、郭汾陽和李炫義先退席歇息,不久五個女子也借故離去。隻剩下沈放、雲錦書、李雲政等人,仍是高談闊論,興致勃勃。


    沈放已憋了幾日,想找花輕語說話,可是身邊蕭平安、宋源寶、秋白羽三塊狗皮膏藥一樣粘著不放。今日總算逮到機會,蕭平安和宋源寶不在,秋白羽已經被梁輔臣灌倒在地,滿口胡話,此時不去更待何時。


    偷偷摸摸離了酒宴,一路直奔後花園,到了通往五女所居的院子門口,卻是逡巡不前,始終不敢邁進院子。


    此際終於冷靜過來,眼下也是深夜,豈能冒冒失失闖進女人居所,說不準人家已經睡了。


    在門口繞了幾圈,越是舉棋不定,進去不敢,回去又是不甘。正心急如焚,抓耳撓腮之際,忽聽裏麵有腳步聲,一女子輕柔聲音喚道:“小叮當,小叮當,你跑哪裏去了?”聽聲音卻是慕小倩。


    沈放心頭一喜,心道,請她傳個話,叫花姑娘出來不就好了。心念剛動,牆頭上忽然撲下一物,正撲在他身上。


    沈放“阿嚏阿嚏”連打兩個噴嚏,立刻曉得撲下來是一隻貓,嚇了一大跳。那貓個頭不大,卻似認準了沈放,爪子扒在他衣服上,就是不鬆爪。


    沈放手忙腳亂,再顧不得,伸手抓住那貓頂瓜皮,甩手扔了出去。


    就在這時,慕小倩恰從院中追出來,正見一人惡狠狠把“小叮當”扔出去。心中大急,搶上一步,將“小叮當”接在懷裏。


    這才看清原來是沈放,心中大是不喜,惱道:“是男人不是,一隻小貓你也欺負!”小貓咪能有什麽壞心眼,定是這個沈放不對!


    沈放也覺尷尬,急忙解釋道:“不是,不是,我一碰這東西就打噴嚏流眼淚,故而不敢近身,可不是想害它。”


    慕小倩懷中那貓模樣甚是好看,渾身烏黑,遍布黃色和白色的斑點,此貓大大有名,名喚“金玉奴”,可不是一般的野貓。曆代《貓譜》上都少不了其名,自漢代便是珍稀無比的名貓。此際懶洋洋躺在慕小倩懷裏,“喵喵”叫了幾聲,似是告狀。


    慕小倩不理沈放,先哄懷裏的貓,輕輕晃動,哄孩子一般,寵道:“乖乖別怕,乖乖別怕,咱們不理這個壞人。”她言語輕柔,似是怕聲音一大,又嚇了可愛寶貝,實是寵愛的沒邊。難怪半夜也忍不住要出來尋,想是怕遇到李家的貓狗吃虧。


    國人養貓的曆史略晚於養狗,但應也不下四千餘年。隻是曆代傳記的貓譜之中,未見品種分類。國人作譜,都是以貓的形態顏色性情為準。中原一地基本都是短毛貓,各種雜交,種類實則不少。


    唐宋養貓之風靡盛,武則天、趙構、黃庭堅、林逋、梅堯臣、陸遊都是著名的愛貓人士。武則天愛貓,甚至還設了個官職叫“貓使”,專門負責宮中養貓事務。


    宋高宗趙構因驚嚇不能人道,認了趙伯玖和趙伯琮為後,其中趙伯玖當太子的呼聲最高。可一次趙構與兩人說話,腳下跑過來一隻貓,趙伯玖不耐煩一腳踢開。趙構當即就掏出小本本記了下來,於是趙伯玖這一腳代價巨大,踢飛了一座龍椅。


    陸遊更是出了名的貓奴,光給貓寫詩就不下幾十首。他的《老學庵筆記》中還記載一事,秦檜孫女丟了隻獅貓,竟發動臨安全城去尋。滿城官兵衙役捕快一連數日,什麽事都不幹,一心給秦家找貓。陸遊筆下獅貓,應不是如今的臨清獅貓,隻是同名而已。


    宋人如此愛貓,對貓也是講究。別人家大貓生了小貓,去討上一隻,不能說要,必須說聘,而且還要給貓送禮。就算是撿來的野貓也是如此,要備上小魚幹,串成一串,送與那群(隻)野貓。


    黃庭堅有《乞貓》一詩:“秋來鼠輩欺貓死,窺甕翻盆攪夜眠。聞道狸奴將數子,買魚穿柳聘銜蟬。”——“狸奴”“銜蟬奴”都是宋人對愛貓的雅稱。


    慕小倩哄完了貓,這才想起沈放,皺眉道:“信口雌黃,老大一人,還怕貓,誰信啊。”其實她是知道有些人確是不能靠近貓狗,不過是故意要與沈放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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