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去少林,本不必經鄭州。但柴霏雪等人說了,與花輕語、雲錦書等人約在鄭州相見,自是不能錯過。


    許州到鄭州仍有一百六十餘裏,一行人也不急著趕路,三日方到。


    如今的鄭州地域廣闊,城市繁榮。但曆史上的鄭州卻無此風光,宋時更是一度衰敗。


    進來鄭州城,蕭平安也是驚訝,道:“我常聽鄭州之名,怎地如此狹促破敗?”


    柴霏雪笑道:“少見多怪,我來說給你聽。”微微一頓,接道:“上古時代,鄭州屬九州中的豫州之域。後商朝在此建都,為開國之都——亳都。西周滅殷後,周武王將其弟叔鮮封於此,建立管國。後管邑又隸屬於滎陽。此間鄭州一直是繁華之地。


    “後楊堅(公元581年)建立隋朝,並將滎州改名為鄭州,此始有鄭州之名。進入唐朝,鄭州和開封(時稱汴州)相差不大,都是重鎮。開元年間,鄭州轄管城、中牟、陽武、原武、滎澤、滎陽、新鄭,人口眾多(三十六點七萬)。汴州轄開封、浚儀、陳留、封丘、尉氏、雍丘,人丁更加興旺(五十七點七萬)。


    “到了我朝,情況忽變。大宋定都汴梁,開封人口一度曾逾百萬,天下無雙。鄭州成為“輔郡”,夾在東京開封府與西京河南府(洛陽)之間。也還有一些規模。但宋神宗之時,王安石變法。冗員、冗兵、冗費三大難題,王安石便諫言縮減州縣。鄭州是天下州縣中距離國都開封府最近者。便拿鄭州開刀,降州為縣。此地便一日不如一日。”


    眾人聽柴霏雪娓娓道來,都是點頭。慕小倩道:“柴家妹子果然博學多才,可比某些嘩眾取寵的人強了不知多少。”她抬舉柴霏雪,卻偏偏還不忘譏諷一下沈放、德秀。


    柴霏雪所言,確是鄭州之變遷。鄭州本是繁華之地,王安石變法,鄭州變州為縣,由盛轉衰,不過轉眼事。降級不久,鄭州已不複唐時繁華。時人寫鄭州的狹小,雲:“南北更無三座寺,東西隻有一條街。四時八節無筵席,半夜三更有界牌。”


    直至北宋滅亡,鄭州人口也隻有四萬多人,僅為唐朝極盛時鄭州人口的十分之一。


    後宋大敗於金,金國占據中原,鄭州所轄的新鄭縣被劃入鈞州,孟州汜水縣劃入鄭州,鄭州隸屬南京路。


    這幾日柴霏雪心情似是極好,一路頤指氣使,變本加厲的欺負沈放、蕭平安、德秀三人。見此際她又在高談闊論,慕小倩更是趁機譏刺。


    德秀忍不住酸溜溜,對沈放悄聲道:“你瞧他那得意勁,定是從你劍法裏得了好處。她能學會,你這功夫想也不難,不如你也教練我。”


    沈放瞥他一眼,道:“好啊。”


    德秀本是隨口一說,卻不想沈放答應的如此爽快,精神一振,道:“當真?”


    沈放道:“騙你作甚,但練這功夫代價可是不小。”


    德秀興衝衝道:“不怕,不怕,你說,你說。”


    沈放壓低聲音道:“要練神功,揮刀自宮。”


    德秀笑容一斂。


    沈放忍不住哈哈大笑。


    卻聽德秀鼻子裏嗤了一聲,道:“如此說來,你宮了嗎?”


    沈放笑容頓時一僵,他信口胡說,倒是忘了自己也練。隨即嗬嗬一笑,道:“為練神功,這點小事算什麽。”


    德秀皮笑肉不笑,道:“那真是佩服佩服。”嘿嘿兩聲,聲音更低,道:“我瞧柴姑娘對你頗有好感,本還想替你們倆撮合。柴姑娘人品武功,家世背景,你若是能娶了他,江湖上還有何人敢惹。哎,可惜,可惜。”


    沈放險些麵上一紅,裝作若無其事,道:“可惜什麽。”


    德秀笑道:“可惜你練了神功啊!隻能便宜別人。”


    尋常鬥口,沈放都不會輸,但一論男女之事,他反不如這個和尚精到。一時無言以對,打個哈哈,裝作不願與他計較。心中卻是翻騰。慕小倩還有德秀,你們怎麽都把我和柴姑娘往一起扯?難道我們倆真的般配?


    心緒一起,登時如一團亂麻。立刻想到花輕語,想到她如今對自己愛理不理,心中又是生氣。暗道,輕語兒,你對我愛理不睬,定是另有新歡,哼,你變了心,我又為什麽不能?柴姑娘可也不差啊,人品相貌,個子還高!


    心中剛剛念起,隨即便是連連搖頭。呸呸呸,沈放啊,沈放,你怎如此無恥,朝秦暮楚、見異思遷!你莫要忘了,你酗酒將亡,行屍走肉之際,是誰不離不棄,忍辱含羞,將你從穀底拉了上來。就算她身邊還有別人糾纏,你也該知恥後勇。把她搶回來才是!


    葉素心和慕小倩聽兩人說話,心底暗笑,卻不敢笑出聲來。沈放大可隨意調笑,柴霏雪可是個麵皮薄,脾氣壞的,能不招惹還是莫要招惹。


    好在柴霏雪跟蕭平安大談鄭州,倒是不曾留意德秀和沈放竊竊私語。


    葉素心也怕德秀得意忘形,再說下去,讓柴霏雪聽到。插話道:“和尚,你騙了那鋪兵的錢呢,還不快拿回來請客吃飯。”


    德秀登時變色,道:“和尚一窮二白,你們也忍心下手。”


    一聽請客吃飯,柴霏雪回過頭來,很是鄙視,看了德秀一眼,道:“都說和尚個個屬貔貅的,隻進不出,果然不假。”


    德秀噌一下跳了起來,道:“看不起和尚,走,我就問這城裏哪個酒樓最貴?”


    兵禍蝗災之下,這一路行來,眾人隻靠隨身帶的幹糧充饑。好容易進得城來,自要吃頓好的。好在鄭州終是名城,城內日子看著比許州倒要好上一些。街上的酒樓飯店也還開著不少。


    鄭州城中,最大也是最好,當然也是最貴的酒樓不能免俗,自然就叫太白樓。城裏人倒是一問便知。


    順道尋去,果然好大一座酒樓,雕梁畫棟,鬥拱飛簷。眼下正是午飯時候,這酒樓生意興隆,樓前裏三層,外三層竟是圍得水泄不通。


    沈放暗自搖頭,心道:“這一路過來,兵禍遺毒已現,雖還未至餓殍遍野,但老百姓的日子已是捉襟見肘。如此時局,這破落小城卻還如此奢靡享樂,當真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人群之中,還有人高聲呼喊,似在喊著什麽口號,卻是亂哄哄聽不真切。


    葉素心也驚訝道:“瞧不出小城一個酒樓,倒比臨安燕京的名樓還要熱鬧。”


    慕小倩笑道:“吃個飯還要排隊,今日也是開了眼界。”


    柴霏雪最不喜人多,見人山人海便是皺眉,道:“這許多人,換一處好了。”


    德秀急道:“別啊,別啊,都說此間廚子出手不凡,豈能失之交臂。”這和尚也是無賴,直朝人堆裏擠,口中壓著嗓子道:“泔水,泔水,讓一讓啊,莫汙了衣裳。”


    宋時,伴隨著農業的發展,農肥短缺,造成土壤肥力遞減,有些地區甚至出現了“三十年前禾一穗若幹粒,今減十分之三”的現象。朝廷也鼓勵農戶入城拾糞,收集泔水。彼時酒樓的泔水更是搶手,也要花錢去買。


    隻是收集泔水,多是要等晚間酒店打烊。泔水拉回去,多半都是喂豬。又因如此,很多人覺得豬很髒,導致豬肉又賣不上價錢。


    人群摩肩接踵,前麵的根本不知後麵之事,聽他口喊“泔水”,一個個避之不及。待讓開路,卻見是幾個少年男女,還有一個和尚。


    男的也便算了,三個女子個個國色天香,美豔不可方物。尤其一前一後兩個白衣女子,當真如九天玄女,一個沐雪寒梅,一個出水芙蓉,叫人一見便生自慚形穢之感,紛紛又讓開一些。


    有人發覺被騙,剛露不虞之色,德秀毫無下限,居然在前麵賊喊捉賊,回複本來聲音,忿忿道:“哪來的泔水,什麽人胡言亂語。”


    柴霏雪幾人都是搖頭,當真羞於為伍。這德秀一表人才,做起事來,卻是半點不顧顏麵,與宋源寶半斤八兩,一丘之貉。


    到了門前,卻見門口圍著一群彪形大漢,個個挺胸疊肚,將大門擋的嚴嚴實實。當先一人正高聲道:“擠什麽擠,背會了沒有?還有沒有?奶奶的熊,你沒背會擠上了幹什麽!”


    沈放幾人聽的清楚,都是大惑不解,更是稀奇,怎地這許州如此尊道重賢,進酒樓還要背書?


    慕小倩好奇心重,對身旁一人道:“借問則個,這是個什麽章程?”


    那人看三個女子衣飾不俗,不敢無禮,老老實實答道:“不知哪裏來了一群江湖漢子,一早就包了酒樓,說是慶祝成立什麽‘長安社’。編了一通歌功頌德的話,誰背下來,就能進去白吃白喝。”


    沈放幾人都是搖頭,江湖怪事多,當真是什麽人都有。還不知是什麽三流人物新起的幫會,請不來江湖朋友道賀,竟把主意打到尋常百姓身上。


    果然人群之中,不滿者也是比比皆是,一個讀書人模樣的中年人正高聲爭執,道:“當真豈有此理,你等霸著此處,一連三日,不叫我等入門,還有王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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