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堡家主柳一巽奇道:“聽聞他也不過是灌頂境,如何敢強出頭。”


    歸無跡道:“可為而為,不過如此。知不可為而為之,才是俠之大者。歸某一生,不曾服人,燕大俠是第一個。”


    形意門門主公羊讚冷哼一聲,道:“不知天高地厚,我就不信他能打得過相見別離接雲濤。”


    歸無跡斜他一眼,冷冷道:“這句話我先給你記下了。燕大俠尋到了我,隻讓我回少林。反正我一路至此,再也沒見過那魔教雙尊。”拱手向台上一禮,道:“顧先生,燕大俠哪裏?可平安無事。”


    顧敬亭略一猶豫,道:“歸兄放心,他不會有事。”


    沈放也是憂心忡忡,他見過寄幽懷,自然知道身知高手是何等可怕。就便燕大叔已是灌頂境,遇到相見別離接雲濤,相比怕也與自己對上何濟升之流差不多。


    蕭平安長舒一口氣,站起身來,道:“兄弟你莫急,燕大俠定能逢凶化吉。”


    柴霏雪、沐雲煙幾人見鬼一般,沈放還軟綿綿的癱倒在地,他怎麽忽然就站起來了,還嗖的一聲。


    諸葛飛卿也嚇了一跳,道:“小友你多歇片刻,也莫要急著運功恢複。”


    蕭平安道:“我沒事了啊,方才就是累了些。”


    雲錦書麵色一緊,道:“蕭兄弟莫要硬撐。”


    蕭平安隻道他們都是擔心自己,呼呼打了兩拳,道:“真沒事,我結實的很。”


    德秀一翻白眼,道:“求求你,別說了,讓我靜靜。”


    褚博懷已經再忍不住,站起身來,深深對歸無跡一躬到地,問道:“那那封書信?”


    歸無跡肅容還禮,也是一躬到地,起身掃視一圈,鏗鏘有力道:“書信我早已呈給虛明大師,驗明無誤,今日群雄畢至,我等就要在此間,還泰山派一個清白!”


    這三日,幾乎沒說過什麽話的虛明大師此際慢慢起身。自懷中掏出一封書信,第一個卻是遞給了龍雁飛。


    龍雁飛跟著起身,接過掃了一眼,便遞給史嘲風。


    史嘲風和陳觀泰、褚博懷等人都已站起。人人默不作聲,書信在一隻隻手上傳遞。那薄薄一張紙上,隻寥寥數言。眾人大多一掃而過,唯獨褚博懷雙手顫抖,接連讀了幾遍,甚至不想傳到下一人手裏。


    半刻鍾功夫,書信自薑子君手中,又傳回虛明大師手中。隻見虛明雙手合十,高聲道:“我佛慈悲,此書中道,當年金國重臣,私訪泰山派一事,實乃子虛烏有。吾被人威脅,違心之言,愧對泰山派同道。十三載日夜煎熬,心如刀割,萬死莫贖。”


    微微一頓,道:“過往之事,此人名諱,我等也不再提。今日我等武林同道,當向泰山派說一聲,得罪了。”


    西側各派掌門教主,以虛明、龍雁飛、薑子君、史嘲風四人為首,站成一排。東西南北四方,群俠紛紛起身,麵向西方。數千人同聲齊道:“褚掌門,得罪了。”


    褚博懷一人站在場中,四麵八方,數千英雄豪傑垂首抱拳。他整個人都在顫抖,麵上早已是老淚縱橫。


    他先前說話,台下有人哄笑,以他耳目,豈能不聞不知。麵上無動於衷,隻因這般的屈辱受的多到早已麻木。心中卻在滴血,堅持幾十年,卻眼看著泰山派在他手中,就要煙消雲散。心中淒苦,夜不能寐,又有幾人得知。


    八十年前,泰山一派,為證清白,全派北上,營救被困燕京的江湖好漢,戰到掌門、長老、精英亡盡。大戰之後,派中無年過二十者。


    八十年來,七任掌門,嘔心瀝血,辛苦操勞,對各派點頭哈腰,對江湖宵小也要忍氣吞聲,無一人能活過五十歲,卻看著門派一天天衰落。


    到了他手上,就連山門也被人占了去,隻剩一師一徒。今日洗盡八十年冤屈,泰山派沉冤得雪,從此可以揚眉吐氣,直起腰杆,叫他如何能不激動。


    陳觀泰在旁,一隻手攬住他肩膀,道:“恭喜褚兄,賀喜褚兄。恭喜泰山派,賀喜泰山派。”


    兩個花甲耄耋老人,卻是勾肩搭背,又哭又笑。旁人遠遠看著,卻無一人發笑,更有不少人已經濕了眼眶。


    秋白羽道:“傻小子,你該高興才是,哭什麽。”


    宋源寶伸手抹淚,不願讓身邊人看到,遮著臉道:“誰哭了,我就是高興不行麽。”


    沈放這才恍然,道:“原來大師他們早就知道了!那天還裝模作樣,詢問我大哥跟慕姑娘。”


    德秀無奈道:“你看我幹什麽,你以為他們會對我講麽?”


    蕭平安奇道:“究竟是誰陷害泰山派,莫非是他們?”他也知此話不妥,壓低了聲音說話。


    沈放道:“多少有些關係,但八十年前的事啦。人都死光了,還尋什麽後賬,能還了泰山派的清白就好。”


    沐雲煙也道:“是啊,你們沒瞧,虛明大師連寫信人的名字也隱去不說。”


    花輕語歎道:“泰山派這個冤屈一背八十年,也是淒慘。”


    柴霏雪道:“武林同道難免愧疚,日後泰山派有求,大夥自要幫襯。”


    邱步雲與顧敬亭一直留在台上,此際邱步雲道:“顧先生今日了了江湖一樁公案,可喜可賀,就請下台去吧。”


    顧敬亭道:“不忙,我還有一事要說。”


    邱步雲道:“今日武林會盟大喜,顧兄偏尋這個時候說話,不會是想破壞會盟大業吧。”


    顧敬亭搖頭道:“天下武林,若能摒棄前嫌,以和為貴,乃是萬千之喜,老朽豈會反對。”


    邱步雲道:“那好極了,方才我等已經公選出當今武林盟主。待典禮之後,顧兄有何事,正好有我‘天下盟’商議裁決。”


    顧敬亭毫不客氣,直言不諱道:“老朽要說的第二件事,恰恰與貴派有關。”


    人影一閃,卻是又上來兩人,正是廖顯揚與虞子墨。這昆侖三聖自不能與劍聖雙尊相比,但三人聯手,天下也是少有人敵。


    虞子墨一身宿儒打扮,拱手客客氣氣道:“久聞顧兄博學強記,琴棋書畫,禮樂易數,無所不知,天下少有,早有討教之意,咱們下去說說可好。”


    他三人對著顧敬亭,明是相邀,威逼之意卻是昭然若揭。


    忽聽龍雁飛道:“顧先生有何要事,聽聽也是無妨。”


    史嘲風笑道:“顧先生前輩高人,大駕光臨,蓬蓽生輝,豈有不讓前輩說話的道理。”


    虛明道:“老衲也是此意。”


    這三人說話,台上邱步雲三人膽子再大,也是不敢造次。


    顧敬亭微微一笑,道:“老朽要說的第二件事,便是薑掌門不適合這盟主之位,為武林蒼生計,天下隻有少林虛明大師堪當此任。”


    台下四起鼓噪之聲,今日這武林盟主,看來注定難產。群雄大半都有看熱鬧之意,巴不得事情越鬧越僵。


    薑子君起身道:“薑某無才無德,正該讓賢大師。”


    雲陽道人率先道:“薑掌門毋再出此言,武林盟主之選,乃是諸家議定。薑掌門年富力強,才智過人,正是大業之需,天賜之選,眾望所歸。掌門先前已經三辭三讓,豈是貪慕名利之人。吾等皆對盟主信心十足。此事已不可更改,還請盟主勉為其難。”他這後麵兩句,改了稱呼,已經直接以盟主相稱。


    接言開口的,竟是蜀中唐門的大掌櫃唐無意。唐門向來不願摻和江湖之事,今日卻是一反常態,旗幟鮮明的支持昆侖派,已是叫眾人吃驚。此際唐無意更是直接道:“武林盟主豈可兒戲,既已決定,萬無更改之理。”


    他兩人領頭,先前支持昆侖派的各大宗門齊齊發聲。先前支持昆侖派的鐵劍門郭澄陽卻是閉口不言。


    支持少林派的各家也不閑著,華山派掌門嶽思彰率先道:“既是大事,三思而後行,乃是人之常情。咱們有些人先前想的不夠周全,改一改也沒什麽。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他也是話中有話,直接說薑子君得位,乃是錯誤之舉。


    百花穀花月如道:“前番你一言我一語,誰支持的誰,一下子也記不清。我瞧不如再來一回,咱們這回慢著點說,記錄周全了,也免再有旁人反悔。”眼下分明是她這一夥反悔,可軟綿綿的話從她口中說出來,眾人卻都覺得十分的道理。


    鐵血門門派不大,門主鐵鷹揚膽子卻是不小,與對麵幾人吵的凶了,竟是直言不諱道:“此一時彼一時,先前顧先生和歸兄的話,想必大家夥也聽見了。咱們中原武林結盟,可不能讓不明不白的人混了進來。”


    台下立刻亂成一團。先前泰山派洗冤一事,眾人誰都不是傻瓜。若說昆侖派其中沒動什麽手腳,怕是鬼也不信。當年出賣武林同道的,就算不是昆侖派,他也脫不了幹係。


    隻是時隔八十年,真正還有心思報仇的人,已是鳳毛麟角,少之又少。大夥心照不宣,不願挑明便是。正主兒少林派和泰山派都不說,咱們摻和什麽。


    此際鐵鷹揚一提,更是點醒了許多人。場上十有七八,看昆侖派眼神都是不善起來。若真是昆侖派出賣武林同道,如何能讓他們的掌門坐上武林盟主之位。


    此話一出,立刻惹惱了昆侖派,米元泰怒道:“你說誰不明不白!”


    鐵鷹揚也知道話說過了,立刻閉嘴,不敢再吱聲。


    史嘲風起身道:“諸位莫要吵了,先聽顧先生怎麽說。”


    顧敬亭道:“老朽並非無的放矢,隻因這百餘年來,昆侖派始終是金國王室的座上賓。”微微一頓,又道:“若隻是問道煉丹,也就罷了。但眼下與昆侖派過從甚密的,卻是如今的金國翼王府。諸位想是知道,這翼王圖謀不小,府中常年容留魔教餘黨不說,又設赤伏樓,招攬天下高手。如今就連一意孤行晏蒼然這樣的人物,也為他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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