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邊兩條胡同外的一個院子,黑影沒開門,從牆頭翻了進去。


    屋內有點黴氣,如同大明朝一樣酸臭,宗室女都能被販賣淩辱,朱明病入膏肓,到處散發著腐味。


    陸天明一介中醫實習生,到大明三個多月,習慣了。


    原主一人獨居,風寒感冒魂飛魄散,完全是個小白,生活和工作簡單的令人發指。


    全部家當隻有官服官靴完好,被子硬邦邦膈人,三個月沒有脫衣睡覺。


    日子太難熬了,躺不平,卷不動,不甘心做螻蟻,不想做窮人,更不想做奴才。


    時代的塵埃降落到個體身上,就像一座五指山。


    小心翼翼、戰戰兢兢,苟著觀察了一段時間。


    結論很簡單,擺脫窮人身份的唯一途徑,隻有做官,做有權的官。


    家裏祖傳的官是個笑話,皇史文檔管理員小頭目,一不小心就掉腦袋,給人都不要,辭官能被直接斬殺,不絕嗣永遠是你家的。


    必須找貴人拉自己一把。


    躊躇多日,總算打聽到一個‘上進’的機會。


    四朝元老,護佑三位皇帝登基的太傅、太保、勳貴旗幟、英國公張維賢癱瘓兩年了。


    搏一把。


    可惜身份太太遙遠,暗示上官一起進步,人家以為自己瘋了。


    膽小鬼,那老子自己釣魚好了。


    外城沒什麽富貴人家,那就專給中風偏癱的人治病。


    沒有合成藥的時代,天然藥材的藥性是真好,人的耐藥性也不強,雖然沒徹底治好,但效果明顯,妥妥的神醫。


    京城人多,任何奇人異聞傳播起來都很快,三個月了,按說早該來了,偏偏沒有,耐心又被耗光了,隻好另找出路。


    這時候來了隻螃蟹。


    胡同北麵竟然有侯爺的外室,這女人是南城兵馬司衙門一個千戶之妹,開價十兩哄騙自己的藥方。


    小爺怎麽會上這個當,大明百姓作息時間很早,反正睡不著,連著去摸了幾天,突然發現他們販賣宗室女。


    駭人聽聞,但會要了自己的命,絕不能碰。


    昨晚聽到丫鬟議論今晚大宴,繼續蹲守。


    這世界的貴人太危險了,張口閉口陰謀,販賣宗室、豪商走私、勾連東虜…全是讓自己丟命的話。


    好在自己終於進入貴人視線,上進的事有了點眉目,等有實力了再談除暴安良不遲,現在得填飽肚子。


    陸天明幻想著侯府或國公府來求自己,捏捏鼻子強迫入睡。


    一夜無語,寅時京城鍾聲大作。


    這是上朝的信號,聽說皇帝宵衣旰食,為大明嘔心瀝血,百姓不知有什麽效果,倒是多了個鬧鍾,也算沐浴皇恩了。


    陸天明冷水洗臉,縫縫補補的內襯外麵穿好官服,負手出門去吃飯。


    距離胡同口二十步的人家,院門口不少手推車,這是運送京城物資供應的打工人。


    說起來他們可比自己工資高,每日三十個銅子,可惜有一天沒一天,不像自己的鐵飯碗。


    陸天明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把祿米直接扔給這個力工落腳的茶水店,就為了吃口便飯。


    “陸百戶早!”


    “陸大夫好!”


    昏暗的燈光下,陸天明與院內棚子裏的人點點頭,挺胸邁步,保持他六品武官的虛架子,進入正屋。


    這是一家三口的鋪子,老兩口在廚房忙碌。


    一個頗具靈性的男孩快速進門,放下一碗稀粥、兩個麥麩餅,還有一點點鹹菜,給他倒了杯水,附耳低聲說道,“天哥,聽您吩咐,小弟給那條狗子染色了,您看是不是…”


    看著他眼裏的亮光,腦袋有點木的陸天明被叫回神。


    這小子五天前在枯葉堆裏撿了隻金黃色的小狗,食之無肉,棄之可惜。


    正好自己下值吃飯,吹牛給他製定一個發財大計。


    他還當真了。


    陸天明撓撓額頭,“三春啊,咱這是騙人,抓住會被下獄的。”


    “看您說的,這點小伎倆京城誰不玩,咱又不坑窮人。咱們都得娶媳婦,您也得換身衣服。”


    有理,陸天明被說服了,“拿來我看看。”


    胡三春喜滋滋上炕,從角落裏掏出一隻小狗,除了通體金黃,沒任何特別,肚皮翻起來,前腿中間有一坨黑色的梅花印記。


    陸天明伸手摸一摸,有點好奇,“怎麽做到的?”


    “隔壁木匠的線婁子用油墨,小弟連著刷了四天,不掉色了。”


    “你小子聰明,我們需要大紙,需要第三人配合,兩個人可不行。”


    “天哥沒人嗎?”


    “我手下有十個四十歲的活死人,太麻木,不能用。”


    胡三春的腦袋卡住了,陸天明開始吃毫無營養、又難以下咽的飯。


    騙點錢無傷大雅,但京城的貴人太多,萬一騙到惹不起的人頭上,搞不好人家連衙門都懶得去,直接殺了你,那也太冤了。


    “天哥,您看隔壁木匠二孫子怎麽樣?”


    “二孫子?木匠都有孫子了?”


    “啥呀,徒工孫二嘛。”


    陸天明皺眉想了想,搖搖頭道,“算了,不識字的人靠不上,就咱們兩個吧,今天是初六,按製得入禁宮清點文牘,我可能會早一個時辰下值,午後未時到崇文門內大街等我,把小狗包好。”


    “好咧,有銀子咱們今晚就在內城好好吃一頓。”


    陸天明拿起旁邊的一碗水漱口,起身離開正屋,也沒有去廚房與老兩口打招呼。


    街上黑糊糊的,但百姓已進入趕路狀態,向西走幾步來到正陽門大街,此處距離天壇天橋一裏半,距離正陽門兩裏。


    雖處於十字路口,但外城東西向的街道交叉傾斜,除了百姓多,總感覺有點不當不正。京城五城兵馬司和錦衣衛治安分片,南城就是外城再來一張,稍微詳細點,侵必刪圖片太大了無法上傳,主角的位置  陸天明順著大街向內城走去,這裏也看不到侯府別院的情況,不知道今天有沒有機會被請上門看病。


    靠近正陽門,人越來越少,除了衙門的差役,百姓從不走正陽門,門口的兵丁練了一雙‘火眼金睛’,看身形就能認出人,陸天明與守城百戶點點頭,快速通過甕城進入內城。


    陸家本來在北城軍戶武將聚集區,不會跑到外城狹窄的巷子中。


    祖父母、父母連續重病臥床,典型的因病致貧。


    父親是個老實人,不願背債入土,臨終前變賣祖產,跑到外城買了一個蝸居留給兒子。


    他是心安了,就沒想過窮光蛋兒子可能會斷香火。


    朝事艱難,俸祿一直欠發。


    更倒黴的是,太祖定製,男十六,女十四,不娶不嫁有罪。陸天明十九了,孝期躲了三年,過年馬上得繳罰款。


    正六品的千戶月俸十石,太祖一開始就沒實發過,到崇禎朝,文官實發五成,武官實發三成。


    這隻是開始,文官俸祿不能再減,砍軍戶俸祿皇帝毫不手軟。


    非戰事折半,非要務折半。


    一個六品武官,名義上每月三石,入賬每月七鬥,每季度發一次,算下來每月二鬥三斛,一年都不到三石,還是摻雜砂礫的粗米。


    餓是餓不死,但這些米得滿足全部開支,衣食住行完全不夠。


    就這條件,外城依舊有百姓願意嫁女。


    可那些黑瘦女孩連褲子都沒有,咱們還是不要相互傷害了。


    單身罰款起始600金,逐年翻倍,官身再翻倍,陸天明首次得繳9600金,相當於十二兩銀子,三年的俸祿。


    街坊鄰居都笑話他臘月必定火急火燎成親。


    噗~


    太難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錦衣黑明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溜溜的兔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溜溜的兔子並收藏錦衣黑明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