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溥對他說的事不感興趣,周延儒和李騰芳卻抖了一下。


    首輔大人緊張咽口唾沫,“為何這麽篤定?”


    “七月了呀。”


    “七…七月就該烽火?”


    陸天明瞥了他一眼,充滿嫌棄,“緊張什麽?五六月安靜,七月必然傾巢而動,這是形勢判斷,又不是神棍胡扯。”


    他這麽一說,周延儒更緊張了,額頭竟然有汗珠,隨手摸一摸,沙啞嗓子道,“天明,張溥藏起居注其實是自作主張,溫體仁是總監修,他以為能給溫體仁一個難堪,老夫不要那十萬兩,還請你高抬貴手。”


    “哈哈,你哄鬼呢,就算他是為了給溫體仁難堪,也中了別人的圈套,否則文牘司的副本不會丟失,這是互相輝映的一件事。


    其實你們沒意識到一個大問題,有人利用他偷書做局,藏起來兩箱史料,這一丟一回,起居注成了鐵一般的史料,陛下高興了,但人性本疑,今天高興過後,明天就該哭了,因為喜宗實錄會被人全盤懷疑,帝位交替更加讓人充滿猜測,人心就是這麽可笑。”


    周延儒和李騰芳對視一眼,四眼充滿震驚,張溥卻沒意識到危險,“這會有什麽後果?”


    李騰芳低頭捏捏眉心,痛心疾首道,“滿朝需要懿安皇後,慈慶宮得開門,國本大宮得做點事,證實起居注乃真實史料。”


    還是老東西敏銳,陸天明點點頭,“沒錯,史料丟失皇帝很急,但找回來也不一定就是好事,你們無意中把懿安皇後逼出深宮,她能做什麽呢?一個充滿怨恨的女人,可不是好相處的人。”


    周延儒敲敲額頭,苦惱說道,“怎麽突然之間,社稷動蕩、朝堂動蕩。”


    陸天明切一聲,“陸某前段時間抓奸細讓朝堂安靜了兩個月,你都忘了自己身處一艘破船,動蕩才是正常現象,是你們權爭的報應,我反正馬上去山西了,你們蠅營狗苟繼續玩著吧。”


    他說完輕輕鬆鬆吃菜,扭頭看到李開先也有點手抖,陸天明頓時給了他一個狠厲眼色,李開先一驚,舉杯說道,


    “來來來,喝酒吧,山西能有多大點事,朝堂也就那樣,若安靜時間太長,才讓人不安。”


    ……


    這頓酒宴散的很快,每個人都心懷鬼胎,陸天明不方便,還是李騰芳去送兩人。


    李開先懶得動,等三人走後冷哼一聲,“張溥是條毒蛇,他若一直心懷怨恨,那就是官場新丁,但他明明沒理解關鍵,卻很快忍了下來。”


    陸天明喝水漱口,對他搖搖手道,“張溥算個屁,他連野狗的身份都擺脫不了,我本來準備抓個賣國賊,看來也沒時間了,很可能會在山西待一年時間。”


    李開先有點震驚,“為什麽?”


    “布局啊,外麵的事得一步一步做實,心眼耍的再好也沒用。”


    李開先懂了,突然回神,“我們是不是得到國公府一趟?”


    陸天明沉默片刻點點頭,“沒錯,走吧。”


    已經宵禁了,五十名校尉又護衛兩人向國公府而去。


    車上李開先實在忍不住了,坐到身邊低聲問,“不是談崩了嗎?”


    “懿安皇後?”


    “當然,你別騙我。”


    “是談崩了呀,老子怎麽會找禁宮的一個女人合作,聯絡都做不到,她能幫我什麽?”


    “是啊,我也糊塗了,懿安皇後是有好處,但她也無法給任何人好處,沒人找她合作,原本是個廢子,現在突然有用了。”


    “除了公爺,誰能與她談合作?”


    “哦,原來你是這麽想的。”


    “去你的,我得趕緊溜。”


    李開先徹底糊塗了,現在他又推翻陸天明殺嘉定伯的判斷。


    陸天明內心冷笑,你們這群人啊,但凡有點公心,很快就能捋順其中道理,可惜無人相信當今朝堂有公心。


    懿安皇後一出現,就是‘賢後’,處處為大明著想,朝臣會瞬間輕鬆很多,但這東西就是個毒藥,一旦開始利用,雙方誰也離不開誰。


    張嫣的上限是掏空坤寧宮和慈寧宮的威信,做不好…也能讓皇帝與京城勳貴高度團結,他們經不起正統被懷疑的風險。


    老子容易嗎,轉了一大圈,終於有人能遏止皇帝‘玩蛇’了,勳貴應該大膽做點正事,拋棄生意,咱們找個地方練軍吧。


    國公府。


    張維賢已經睡下了,李開先和陸天明一起來,他又爬了起來,半躺在炕上聽兩人匯報。


    陸天明坐著不開口,李開先語速超快,把他們的判斷說了一遍。


    張維賢與李開先一樣,瞬間排除陸天明在設局,認為眾多意外把形勢推到這一步。


    三人安靜了一會,張維賢突然道,“懿安皇後在外城省親,內閣反應肯定快,明天回宮之前他們一定會有答案。老夫得搶在他們之前,先下手為強,開先你陪老夫去談談,以後你照應一下禁宮。”


    李開先躬身領命,陸天明疑惑問道,“公爺,先下手為強能做啥呢?晚輩要向皇帝交差,聖教的那些人暫時得拋開,實在沒時間與他們玩耍。”


    “你沒有與禁宮博弈的經驗,先下手為強好處不在表麵,我們反而得向後退一步,讓朝臣去抬懿安皇後,保證她的安全,隻要不出現算計我們的事就行了。”


    “可她是個女人啊,做事看心情,充滿不確定性,她又不是武曌。”


    張維賢嘴角苦笑,但神色明顯放鬆了很多,隻要陸天明沒破壞南邊的事,他就有回旋餘地。


    “好了,結局很明顯,沒必要疑心疑鬼,她在禁宮,我們在京城,若老夫還不能掌握主動,那該羞憤碰死。”


    陸天明哦一聲,“晚輩沒時間在京城做事,您注意身體,早點休息。”


    張維賢點點頭,揮揮手讓兩人去休息,李開先去客房,陸天明則慢慢向西院而去。


    臥室的燈亮著,婢女開始在外間輪值守張之桐。


    陸天明進屋,半躺著迷迷糊糊的張之桐看到他,立刻精神了很多。


    剛好肚子動了一下,她立刻咯咯笑了,“兒子也知道父親回來了。”


    陸天明美滋滋上炕,附耳聽聽動靜,又被打了一巴掌,兩人頓時開懷大笑。


    輕輕拍拍肚子,陸天明捧著臉親吻片刻,“夫人產子,我肯定不在京城,別害怕,我們十月一定做父母。”


    張之桐點點頭,“人家才不害怕,無論遭多大罪,妾身都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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