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的陸天明很疲憊,但所謂的虛弱也沒那麽虛弱。


    番木鱉中毒,就算解毒手段再好,沒半個月也恢複不了,如今睡一覺就清醒,自己和師兄明顯過度治療了。


    因為他中的毒,根本達不到致死的劑量,當場就能恢複說話,口鼻毛細血管破裂,抽搐昏厥,然後三兩天就沒事了。


    不需要查凶手,就在身邊躺著呢。


    她們一晚上沒睡覺,郡主摟著他的胳膊打盹,劉妞妞反而雙手抱著他的腰,夢中抱的十分緊,頭枕在懷中,好似非常後悔,害怕失去他。


    伸手摸摸劉妞妞的臉,手指在手腕摸了一會,陸天明後知後覺,劉妞妞早就在呂梁山懷孕了。


    自己隨沈王轉一圈、到城牆轉一圈,這時間就在兩個時辰,轎上沒喝一口水,回來也沒有,嘴唇唯一的接觸…是她,早上的頭暈也是她。


    若是一年前,陸天明還以為她在殺人,現在不會了,非常感慨。


    番木鱉也是個中藥,特殊手法炮製與其他藥混合後,可以治療風濕頑痹、麻木癱瘓、癰疽腫痛、重症肌無力。


    是藥三分毒,番木鱉體現的非常清楚,這年頭沒人敢用,隻知道是天然劇毒。


    中毒症狀最初是頭痛、頭暈、煩躁、呼吸增強、肌肉抽筋。


    陸天明中毒直接跳過毒發階段,毛細血管網破了,那就不是單純的番木鱉。


    這世界還是有用藥高手。


    兩次中毒,第一次隻是稍微頭暈了一會,顯然是在試毒、生怕出事,第二次稍微加大一點,才出現了中毒症狀。


    劉妞妞下毒原因,無外乎三個人,張維賢、張之極、張之桐,大概率是張維賢的直接命令,張之桐不會讓他涉險,張之極也沒這腦子。


    她從太原而來,應該收到英國公密信。


    如此驚險的行為,不過是在幫自己收尾、脫罪。


    晉藩的事讓張維賢非常警惕,陸天明‘遇強則強’的脾氣會壞事,到潞安府更容易鬧到掀桌子的地步。


    一旦出現類似事情,必須‘中毒’脫身。


    簡單的苦肉計行為,背後卻是複雜的算計。


    所以劉妞妞為了留在身邊,三番五次說她懷孕就回京,明明已經懷孕了,卻跟在身邊不走,還與郡主搶被子,這些行為與她之前獨立要強的性格完全相反。


    沈藩的大案一出,劉妞妞看陸天明沒有絲毫波瀾,就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必須馬上動手。


    效果很好,以後絕對無人懷疑陸天明是凶手,且沈王知道他躲過一劫,立刻開始合作了。


    流賊若得到消息,也要上當出山了,他們沒時間通信分辨真假。


    同時山西的黑手也不得不縮回去重新布局,他們得互相聯絡確定到底誰亂搞刺殺,明明決定用流賊圍殺,怎麽又下毒了,主動變成了被動。


    精準洞察人性,不愧是英國公,難怪一直說不幹涉,就是為了關鍵時候頂一下。


    將計就計,一箭三雕,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二百年武勳帶頭大哥,佩服佩服!


    若不搶時間做事,對不起老頭給爭取來的時機。


    陸天明想著這些事,迷糊睡著了。


    睡夢中嘴唇一濕,看到劉妞妞對他微笑,陸天明也露出一個微笑,劉妞妞頓時捧著臉回應。


    房間安靜一會,劉妞妞拉起他的手,放到小腹,“老爺,您摸摸,是咱的孩子。”


    陸天明撇撇嘴,“夫人昨天不該勾引我。”


    “孩子突然就來了,妾身都沒有好好伺候過老爺,您甚至沒看過妾身的身子。”


    “你為何總叫我老爺?”


    “老爺就是老爺,還是要注意身份。”


    “孩子以後可以跟你住在商號,我沒那麽多屁事,回京千萬別累著。”


    “真的嗎?妾身可以教導孩子嗎?”


    “當然!你是他的母親!”


    劉妞妞雙手激動顫抖,猛得抱身上,“老爺,這比八抬大轎更開心。”


    哎,妾室的要求還真簡單。


    郡主被吵醒,一把推開劉妞妞,“你幹什麽,現在還想偷吃。”


    劉妞妞看著她,捂嘴吭哧吭哧笑了。


    陸天明拍拍郡主胳膊,“杏兒,我餓了,去看看有什麽吃的,你也洗把臉,都不好看了。”


    郡主立刻拍拍自己臉下地,“哦,我去看看,別跟狐狸精在梳妝台鬧騰。”


    原來她知道啊。


    郡主出去之後,劉妞妞再次牽起陸天明的手,“老爺,妾身該回京了。公爺讓桐小姐送到太原一封厚厚的密信,說他了解您的脾氣,得讓您長個教訓,改一改目中無人的毛病。


    晉藩的事讓您嚐到甜頭,到潞安府一定會與沈藩掀桌子,妾身立刻助您脫身,抓緊時間動手,冬月前必須布置妥當到漠南。”


    這些事陸天明都猜到了,捧起她的臉,靠近抽抽鼻子,“誰學我用藥,夾竹桃和番木鱉一起用,還加了青黛,跳過潛伏期,直接破血抽搐,但又抑製了驚厥,這手法可了不得。”


    劉妞妞微笑,“老爺記得外城開濟民藥店的禦醫張映宿嗎?”


    “那個鑽到錢眼裏的禦醫?”


    劉妞妞輕咳一聲,“愛財是為了避開不必要的麻煩,他是太平侯張軏[yuè ]的後代,公爺的族侄。”


    陸天明恍然大悟,“河間王張玉三個兒子,一公一侯一伯,侯伯乃參與英宗複辟奪門之變所封,雖非世誥,卻把主支公爵徹底頂到勳貴旗幟的位置。”


    “老爺聰慧,張家也是人才濟濟,張映宿醫術並非家傳,上代公爺安排到湖廣蘄春學醫,拜師瀕湖山人徒弟。”


    “啊?李時珍的徒孫?”


    “沒錯!”


    陸天明還是對大夫的事感興趣,抱著她的臉左右看看,親親脖子和嘴唇,沒什麽感覺,一臉疑惑問道,“毒在哪裏?如何下毒?”


    劉妞妞臉色一紅,從袖口摸出個香囊,又拿出一個紙包,倒掌心一顆紐扣糖球,放舌頭抱住他親嘴,直接給了陸天明,嚇得他唾一口,卻見糖球已經化沒了,裏麵什麽都沒有。


    “好巧的手段,難怪親個嘴感覺甜滋滋的,公爺中毒時他為何不治療呢?”


    “禦醫又不是全才,他這手法還是跟老爺學的,以前他也不知夾竹桃熬粉可以快速毒發破血,自然無法判斷公爺如何中毒。”


    “那倒也是,青黛有微微的苦味,妞妞身上的木香花太香了,掩蓋了那一絲苦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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