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一日,回到國公府時,夜色已然漸沉。


    江河一如往常地,先與顧海與白夫人打了個招呼,以示禮貌後,便徑自回到了自己的院落中。


    院子裏不少仆人還在各司其職,綠蘿也兢兢業業地守在江河的房門口,或許是性格使然,隻是靜靜佇立,倒也顯出幾分嬌柔。


    待江河走到她的麵前,與其對視,她便好似嚇了一跳似的,連忙低頭道:


    “江、江仙師!”


    江河看著她這般嬌柔的模樣,心中卻在琢磨,這是否是濁仙殘黨的偽裝。


    他上下打量一眼,順帶瞧了瞧候在各處的其它丫鬟,直接道:


    “進來,有事問你。”


    綠蘿見江河麵色肅穆,心裏惴惴不安,但命令難違,也便隨著江河一同進到了臥房中。


    江河心中暗自思索,麵上波瀾不驚,像是隨意地詢問著:


    “綠蘿,你是何時來到國公府的。”


    綠蘿顯然不明白江河這麽問的用意,也便老實答道:


    “回仙師,綠蘿自幼便被人販拐走,七歲時被夫人買下,距今已有快十年的時間了。”


    江河一怔:


    “不是近兩年才來地麽?”


    “不是啊……”


    “平日裏會外出麽?”


    “府裏有規矩,不允許下人私自外出的。想要出門,要事先向管事請示,說明緣由。


    綠蘿從小生活在國公府,外麵認識的人不多,除了老爺夫人吩咐要事之外,幾乎不曾出門。”


    江河皺了皺眉,回過頭細細瞧著綠蘿略顯畏懼的雙眸,其它再也看不出什麽。


    綠蘿的回答與他設想有些許出入。


    他本以為這小姑娘或許是近兩年才混進國公府的,如此一來倒也與濁仙殘黨興風作浪的時間重合。


    但眼前這姑娘分明一直待在國公府中,若說真有被濁仙殘黨拉攏的可能,似乎隻能說明是國公府內部出現了問題。


    雖然眼下無法驗證綠蘿的回答是否為真,但江河隱隱覺得,自己的猜測似乎有些走偏了。


    旁敲側擊或許難以問出什麽實質,瞧著綠蘿眼下這戰戰兢兢的模樣,江河便換了個問法:


    “你很怕我?”


    綠蘿渾身一顫,悚然的模樣分明是充作了回答,但嘴上卻是連連搖頭道:


    “沒有、沒有。”


    “你既是不怕我,又為何要一副畏畏縮縮的模樣?”


    “綠、綠蘿從小膽子小,若是讓仙師感到不快,綠蘿——綠蘿改就是了。”


    小姑娘許是真的膽子小。


    江河也隻是與其嚴肅了些。


    饒是如此,她也幾乎要被江河嚇破膽子哭出來。


    言語之間分明已經有了些哽咽。


    江河納悶。


    這綠蘿膽小似乎還真不是裝出來的。


    可若真是膽小,又怎敢對自己這個名副其實的‘仙人’有所隱瞞?


    他繼續試探下去:


    “說你膽小,未免不太妥當吧——我看你分明就是膽大包天!”


    話音剛落,綠蘿便嚇得直接跪在了地上。


    難怪見這江仙師一副肅穆神情,不曾想竟是來怪罪自己的!


    她跪在地上支支吾吾,眸中淚光霎時決堤:


    “仙師饒命!仙師饒命!綠蘿知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江河見狀,還以為自己真詐出了點什麽內幕,便繼續板著張臉道:


    “坦白從寬,若是你能將緣由一五一十的交代出來,興許我還能饒你一命。”


    “是!是!”


    綠蘿如蒙大赦,一邊抹著止不住的眼淚,一邊哭訴道,


    “綠蘿前些天,是偷偷去廚房吃了一塊本來該端給仙師的桂花糕。


    當時劉大娘告訴我說,她不小心做壞了一塊,模樣不好看了,想要送給我——不對不對,是綠蘿見那桂花糕模樣不好看了,嘴饞,執意讓劉大娘送給我吃的……


    前兩天籠子裏養的本來打算做乳鴿的鴿子,也是綠蘿見它可憐,心生歹念,借著摸摸它的機會,假裝一不留神讓它飛走的。


    但是小蓮的二兩銀子真不是我偷偷拿的!我明明隻是記得,小蓮的二兩銀子就是放在她枕頭下麵了,可若真是我偷拿走的,又何必告訴小蓮我知道她藏銀子的位置!


    還有還有……”


    “停停停!”


    江河連忙打斷了小姑娘哭哭啼啼的“招供”。


    小姑娘連忙戛然而止,不再細數罪狀,就連哭聲也因江河的打斷止息片刻。


    江河一臉遲疑:


    “你就要跟我交代這些?”


    你要不自己聽聽自己說了些什麽?


    綠蘿看著江河一副不打算放過自己的模樣,亦是心驚膽戰:


    “仙師……仙師還想要綠蘿交代什麽……綠蘿長這麽大沒再做過其它錯事了,先前犯的錯都已經被青竹姐姐責罰過了。現在說的,都是最近做的錯事……”


    江河也不知這姑娘是故意裝傻充愣還是如何,眼見這丫頭不肯說實話,直截了當道:


    “我問你,自三個月前你頂替了青竹的職責以後,我是不是親口告訴過你,外麵一旦傳出了什麽新聞,尤其是有關這兩年鬧得沸沸揚揚的邪教,或是東鯉仙院的事情,都要一五一十的稟告我?”


    綠蘿還是一臉迷茫,怔怔地點了點頭:


    “仙師是吩咐過。”


    “然後呢?”


    被綠蘿這麽一糊弄,江河不由焦躁道,


    “最近有關富商之子的那個案子,滿城皆知,你為何不稟告於我?


    三日前我正沉睡的時候,東鯉仙院的茅道長是不是來國公府找過我幫忙?當日是不是你接待的他?


    為何待我醒來之後,你反倒對這些瞞而不報!若非我今日留了個心眼,從別處打聽到了這些消息,甚至有可能耽誤更多的時間!


    我問你,你向我隱瞞這些事實,故意為邪教殘黨爭取時間,到底是何居心!”


    綠蘿起先還不明白江河為何要提起這些。


    但見江河把話越說越重,她麵上的神色漸漸由恐懼轉為了驚駭。


    她甚至連哭泣的餘地都不敢有,連忙辯解道:


    “冤枉,仙師冤枉!


    綠蘿從來沒有瞞而不報過,不論是最近城裏鬧得沸沸揚揚的命案,還是茅仙師來找您這些事,綠蘿都知道它們要緊的很,怎麽可能故意隱瞞——


    仙師許是最近精神不好,貴人忘事……


    但、但早在您前天睡醒的第一時間,綠蘿分明就跟您說過了呀!”


    江河大驚:


    “你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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