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分明是斬中肉身的聲音。


    手中長刀削鐵如泥,根本無需懷疑手感的傳遞。


    趙仕不假思索,擰身回轉,一刀斬在了那陰修原本所在的位置。


    但他撲了個空。


    這一刀將四周黑霧劈地四散,但他分明感覺自己沒能斬中任何東西。


    環顧四周,才發現那陰修已在自己調轉刀頭之時,退離至數米開外的地方。


    因為牢籠之中已盡是昏厥的散修,稍有的靈光不再能為他照亮視野,使得他隻能依稀看到眼前修士的輪廓。


    他欲要再行上前揮刀,卻忽然見一縷細微的火光鑽入到自己的衣襟當中。


    他連忙就要將衣襟的火光拍滅,但整個人卻在頃刻間愣在了原地。


    不待他有所反應,遠方自我調息的陳清台,卻是猛然睜開雙眼,盯起那已然被一片黑暗籠罩的前方——


    他看不真切,卻也感受的十分清晰。


    “那陰修必是個三山五宗的弟子,不然沒道理能拖這麽久!甚至拖到……拖到那拿劍的重新破境!”


    陳清台死死咬牙,意識到自己的計策遲了一步。


    雖說他沒有從黑暗中辨別畫麵的能力,卻也能通過獨有的術法,觀測到屢屢爆發兵刃相戈之聲的黑暗中,存在兩抹磅礴的靈機。


    那皆是地境修士的靈機。


    想來那個人五境和人九境的小輩,已然淪為了這些黑泥的點心。


    但結局終歸是向著他所事先預料到的方向發展了……


    如今場麵上,隻剩下他們五個地境修士。


    而那濁仙,還並未根絕。


    回想方才,他分明聽到有個少年在臨死前高喊起自己的弱點。但說地雲裏霧裏的,什麽‘聲波’,什麽‘頻率’……盡是一些讓人摸不著頭腦的名詞。


    就連金鍾的主人自己,都沒能搞清楚他在說什麽。


    這不禁讓他稍稍放下心來。


    畢竟弱點存在是一回事,如何將矛頭對準弱點又是另一回事。


    而今在場五人,有兩個地境散修還在坐山觀虎,陳清台深知不能再讓趙仕將靈氣浪費下去,否則單是以二對二,便要落入下風。


    更別說還有個重修回來的地境修士。


    於是他忙不迭坐起身,深吸一口氣,用銅杵敲響了金鍾:


    “趙兄!事已至此,且先回來從長計議吧!”


    金鍾的波紋蔓延在他的喉嚨處,讓他的聲音響徹在整個牢籠當中,他不信正處鬥法當中的趙仕聽不見。


    果然,不消片刻,他便在黑暗當中瞧見一抹湛藍的身影,向著金鍾的虛影退避而來。


    而他的身前,則跟著一名被靈光庇護,手持金光長劍的青年,正是重新踏入地境的江河。


    兩人且戰且走,刀劍相向之下,盡是鏗鏘之聲與星火搖曳。


    陳清台深知趙仕近身技藝不俗。


    如今見那拿劍的與之相鬥,不分勝負,甚至隱隱有壓過趙仕一頭的趨勢,心中更是惶惶不安。


    振臂再揮,金鍾再響,一抹震蕩向兩人爭鬥的地方轟去,趙仕與江河皆察覺到了這抹音浪襲來,無奈之下,也不作纏鬥,雙雙退避分離。


    這震蕩掩護了趙仕一瞬,使得他能從江河的長劍下暫且脫身。


    他不多猶豫,連忙暴退到金鍾虛影之中,才向著陳清台喘了口粗氣:


    “這使劍的好生厲害,多謝陳兄鼎力相助。”


    陳清台看了一眼手持金光長劍的江河,正眉頭緊皺地看向此處,卻並未再持劍來犯,猜想對方應當也是要琢磨究竟與哪方合作這個當務之急,便連忙對趙仕道:


    “趙兄客氣了,趙兄你習武幾十載,又借武入道,一身技藝冠絕同境修士。可那使劍的卻仍然能與你打得難解難分,想來過去也是個有名有姓的人物才是。”


    “或許吧。”


    “那趙兄以為,此人如此厲害,可有拉攏的可能?”


    趙仕琢磨了片刻,回答道:


    “那人重登地境之時,我才剛剛斬殺了他兩個同伴。許是被他撞見了,便不顧一切的舉劍相向,根本不給我喘息的機會。想來他如今恨我入骨,大抵沒什麽合作的可能。”


    陳清台倒是沒多懷疑江河與那兩個人境小輩的羈絆,畢竟修仙界雖多的是算計,但也未嚐沒有心思赤誠之輩,在乎道友情誼。


    便道:


    “那看來,我們隻剩下最後一個辦法了。”


    “陳兄可有何高見?”


    陳清台向坐山觀虎的另外兩個散修,投去了審視的目光:


    “這人突然重歸地境,到底是個變數,我們不若直接將此人引到另外兩人身邊,引起三方混戰為好。


    他們彼此萍水相逢,定然相互猜忌,不如你我二人默契十足,我們互為臂膀,想來能夠支撐到最後才是。”


    趙仕搖了搖頭,道:


    “陳兄,這方法不妥。那三人雖萍水相逢,但到底知道你我二人的交情,即使混戰之中,也有可能暫成聯合,共抗你我。到時我們又是陷入劣勢當中。”


    陳清台不曾想到趙仕還有這般頭腦,眉頭微擰,喃喃道:


    “的確如此。”


    “陳兄,我有一計,且讓我與你說來聽聽,你幫我參謀參謀此計能成與否?”


    陳清台並不對趙仕這武夫抱有太大期望,道:


    “說來聽聽。”


    趙仕看著那金鍾之外,眉頭蹙起的江河,忽然獰笑一聲:


    “此計——還需陳兄成全!”


    陳清台眼見趙仕忽然暴起,心下大驚,雙目圓睜之餘,正要退避三分,不料趙仕早有準備,手中鋼刀已然破風而出,使了十足的力量,硬生穿透了陳清台的胸膛!


    重創之下,就連金鍾虛影也有一瞬恍惚,激得周遭僅剩的汙濁開始四下攢動。


    但到底是地境修士,此等重傷還不至於要了陳清台的性命。


    他連忙凝神,便要讓金鍾重新浮現虛影,作為庇護的同時,將持刀的趙仕震蕩出去。


    不料,候在金鍾之外的江河手中金劍忽然飛出,化作鎏金星芒,穿梭在漆黑之間,轟上了那頭頂懸浮的金鍾,在金鍾還未凝形之時,將法寶霎時轟飛。


    而趙仕此時,便讓湛藍盔甲附著自身,用以庇護,又自覺後退兩步,隻在抽刀的一瞬,便遠離陳清台。


    刀口見血,失去法寶依仗的陳清台霎時被襲來的汙濁包裹,他向著趙仕的方向張牙舞爪,猙獰咆哮,心中滿是不解之意:


    “趙仕!!為什麽——你為什麽背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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