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


    那狠辣的眸光並非隻有一人察覺,縱使背對著自己,劉長皓仍然能感受到麵前枯槁老人的惡意。


    那靈壓不加掩飾,陰氣蓄勢待發,似是想隨時將那飛梭上的女子吞噬殆盡。


    那是恨,劉長皓曾體會過這般感覺。


    隻是他並不明白,這恨意從何而來。


    說到底,那女子不過是萬仙山找來的一個打手,年紀輕輕。


    而師父為了吊住最後一口氣 已在亂葬崗閉關百餘年,足不出戶,不該與那年輕的女子有所交集才對。


    枯槁老人並不正眼看他,聽了這聲好似關切的呼喚,隻夾著滄桑的喉嚨,沙啞道:


    “今日萬仙山必會派那女人守擂,我要你在她瀕臨力竭之時上陣,將她擒進棺裏。”


    老人的話隻被劉長皓聽見,但後者還是下意識瞥了一眼身後的幾位同門,見他們一個個神色晦暗,陰鬱沉悶,確認他們不曾聽見這隱蔽的談話後,才輕聲道:


    “師父,有外人盯著,恐怕……”


    憑心而論,他是不願的。


    並非是覺得這麽做有違道義,事後遭人猜忌笑話。


    單純是覺得如此做風險太大。


    曆屆八宗大比,哪怕是兩宗積怨已久,也少有暗下毒手的場麵。


    無非是八宗皆為名門正派,來參加大比之人,亦是宗門之中的天驕,大家彼此留一線,不至於場麵上鬧得不好看,事後被人平白記恨,引發兩宗之爭這般修仙界大事——


    屆時又要拉攏各宗站隊,很容易便引起修行界震動,亦如記載中,兩千年前曾出現過的‘仙魔之爭’一般。


    大家皆是修行靈氣,莫說陰氣、生氣,都自詡世間正氣,以‘仙魔’的名頭相互征伐,到最後也不過是為了謀求利益,鬧成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慘案罷了。


    為了阻止慘劇的發生,天庭成立之後,這般八宗大比皆被天庭使者監視。


    而那手持銀槍的女子,雖說一眼便能瞧出,是萬仙山找來的打手,隱隱還有被萬仙山打壓的意味,就算將其就地格殺,也不會招來萬仙山的恨意。


    但天庭卻必不會善罷甘休,畢竟他的作為幾乎等同於挑戰天庭權威。


    他這般想著,免不得將目光投過八宗弟子所圍聚的正中心,那淩空而立的兩人——


    那兩人一個負手而立,一身烏黑長袍,被鎏金彩絲點綴著龍紋,麵貌似是被術法刻意模糊,使得人們雖能瞧見他剛正卻普通的樣貌,卻在目光離開他的麵容時將方才見過的容顏忘得一幹二淨,隻記得自己方才似乎見到一張肅穆的尊容。


    那人不怒自威,一身氣勢穩穩壓過在場每一個人,隻是手指輕輕摩挲便似能將天地動搖般,儼然是個靈境大能。


    人皇姬軒轅,千年前合歡宗因濁仙之亂覆滅後,一手開創了仙王朝,躋身三山五宗之位的男人。


    據傳他本是一小國皇者,後因修行龍氣有方,卻苦於龍氣稀薄,而勵精圖治,帶領治下百姓長生修仙,開疆拓土,擴展龍脈,才有了如今的道行。


    據傳與如今天庭之主吞天帝相交莫逆,素來天庭不好管轄之事,皆交由仙王朝代勞,也不知是真是假。


    而他身旁一位,手持金卷,腳踏祥雲,一身素雅白袍,長須花白垂地的老者,正被團團金光暈染,恰如天邊旭日,想來是此番督察的天庭使者無疑。


    天使十分好認,也唯有他們會刻意以那金光招搖示人,倒不是說他們多麽虛榮,享受他人尊崇的感覺。


    單純是以金光證明他們的身份,以天庭之威震懾他人,行事更為方便些而已。


    見到兩人,劉長皓便覺師傅之命並不妥當。


    師傅是真要那女人死,若自己遂了師命,免不得被天庭盤查一番,沾一身腥。


    那老者不饒,緊了緊自己身上寬厚的黑袍,將他整個佝僂的身子遮得更嚴實了幾分,但劉長皓卻清楚瞧見師傅的手從袍子中漸漸探出,正攥著一張黃紙符籙。


    那符文他根本瞧不懂,想來不是什麽凡品。


    卻聽老人冷哼道:


    “為師是讓你擒她進棺裏,將她帶出去,不是讓你殺了她。這是大挪移符,另一張便貼在為師洞府裏。等你將她擒下,若無人過問便當無事發生,一旦生變,撕了這挪移符逃走,等為師回去。”


    “擒下她……”


    劉長皓想起此前試劍之時,師傅亦是想讓自己擒下那女子,去盤問什麽‘劍宗’之事。


    隻不過有紅塵天的弟子從中阻撓,與之聯合周轉,使得他與諸宗弟子未能再行針對。


    想來此女背後的‘劍宗’,於師傅而言十分重要。


    想到此,他不免問道:


    “師傅,那‘劍宗’到底是何門何派,為何要冒如此大的風險……”


    不料,枯槁老人隻僵硬轉身,一縷寒氣直透劉長皓的咽喉,使他不敢輕言。


    “事成之後,為師會設法為你喚醒她的神智,其它的,你無需知曉。”


    劉長皓不敢觸動逆鱗,聽到條件,心中亦不再猶豫,緩緩點了點頭。


    他伸手撫上自己背負的那口銅棺,冰冷的觸感自指尖透過,想起了棺中安詳沉睡的少女。


    他踏上此道,辛苦數百年之久,不正是為了這具屍體?


    如今目的便近在咫尺了,他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退卻。


    至於那個女人,要怪也隻能怪命不好吧。


    想到此,他已無甚悲憫的慈心,隻琢磨起屢次交手之際,那女子使出的種種手段,以待提前防備。


    而枯槁老人見弟子頗為識時務,也便冷哼一聲,不再多言。


    隻是望著那已有些防備的紅衣女子,滿是褶皺的瘦削麵孔上,少有地浮上了幾縷追憶。


    那究竟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尚是孩童的他,親眼目睹親朋的血肉鋪灑在青瓦白牆,將那桃源一夜染成了煉獄。


    娘親哭喊著將他趕走,奔波路上隻一回頭便瞧見她那被劍氣割下的頭顱,殷紅噴湧如注,染紅了天上那幾個劍仙的白衣。


    他們的衣衫被染的鮮紅。


    好似如今這女人的妝容。


    (不出意外下午還會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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