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雲摧山,劍宗大亂。


    “快跑、快跑——五宗壓山,就要打上來了!”


    “逃不出去了!劍山之外已被護山大陣封死!貿然出去,便要被大陣外的各宗地仙就地格殺……我們都要死在這裏了!”


    “我後悔了,我後悔了!早知今日,就不該聽那賊老頭忽悠!上什麽山,學什麽劍——連命都沒了,還修什麽仙!”


    饒是劍宗弟子,也是在兵臨城下之日,才堪堪意識到自己已經成了甕中之鱉。


    他們事先根本沒聽到任何‘圍剿魔門’的消息——


    早在一年以前,萬仙山便通過一紙符籙,將今日‘除魔’義舉廣而告之。


    便如當年‘滌濁大典’般,各宗人馬早已在萬仙山聚集一堂,隻待‘大乾坤陣’,便可在須臾之間駕風而來,挪移至劍宗之巔。


    若非宗主鹿鳴察覺端倪,即刻開啟護山大陣,隻怕在這萬千修士挪移一瞬的頃刻,各宗地仙霎時出手,劍宗便要麵臨滅頂之災……


    而今,全靠劍宗萬年底蘊,憑那留有誅仙之力的護山劍陣庇護,山外各宗才要費力尋找破陣之法,為一眾劍宗弟子,尋覓出短暫休整的時機。


    劍宗底蘊深厚,多年來門人弟子絡繹不絕。


    零零總總發展下來,有人境千餘,地境七百餘,天境百餘,靈境五人。


    若隻是兩個宗門間的交鋒,他們隻會覺對方不自量力,絕不會如此膽怯。


    可山外來敵太過突然——


    那是集萬仙山、功德林、望月宗、亂葬崗、妖骨塚五宗之力,納數位靈境散仙、大小宗門近百,共千位天境高手,二十餘靈境地仙所合圍之力。


    若追溯前塵,修行界上次出動這般規模的正道修士,還是在二百五十年前,共討合歡之時……


    同為三山六宗之列,甚至因汙濁而得以升華的偌大合歡宗,隻餘半日時間,便被剿滅殆盡。


    此時此刻,恰如彼時彼刻。


    這將是一場毫無懸念的交鋒。


    注定以劍宗的滅亡作為結局。


    正因劍宗弟子明白這一切,而今才會這般慌不擇路。


    可他們根本無處可去,他們是人人得而誅之的‘魔門’弟子,是活該被千刀萬剮的魔道敗類,他們沒有投降的機會,貿然出陣,隻有死路一條。


    唯有齊聚於劍宗大殿之前,期盼那站在大殿之上的,同為地仙的諸位長老,能夠庇佑一二……


    “都怪那江秋皙!好端端的為何要招惹天下各宗,為何要嚴令我們斬盡殺絕……若不是她一意孤行,我們怎會落得如此地步!”


    “住口!你是誰人門下弟子,敢對江宗主出言不遜!”


    “我們他媽都要死了,還管什麽言什麽遜!死前說句實話,還要被你們捂嘴嗎!?”


    “江宗主再怎麽犯了錯,我們過去也曾受益於她!劉劍星,你當年不還因江宗主的指點登臨地境嗎,現在怎麽翻臉不認人!”


    “我、那我又有什麽辦法?誰想死、誰想死啊?”


    “鬧到現在這地步,跟前任宗主脫不了幹係。要麽把前任宗主推出去,解各宗之恨,我們或也有一線生機?”


    “在理!總比什麽都不做好!”


    “我不同意!我們劍宗弟子何時怕過別人!縱使江宗主有些過錯,那也是我們自家人的事情!自家人的事情,便要自家人解決!何來大難臨頭,把自家人推出去賣友求活的道理!?”


    “就是,大不了就是一死!老子早他媽看那群自詡名門正派的狗東西們不爽了!一群道貌岸然之輩,火沒著到他們自己家,他們當然可以說風涼話!”


    “說得好!他媽的,我也早想給那群狗腿子來一劍了,我每年外出掃蕩濁仙,分明是辦好事!他們好心當驢肝肺也就算了,還他媽倒反天罡,指責上我們了?


    大不了就殺!大不了就死!我溫直華的劍,不是賣宗求榮的劍!”


    “可江宗主她——”


    “去你媽的!再他媽戰前認慫,動搖人心,老子先他媽砍了你!讓你現在就滾去見你早死的老母!”


    “那就戰!那就殺!殺出一條血路來,我們也能活!”


    “要不砍死他們,要不砍死我們!”


    “殺!殺!殺!”


    “等等!你們小聲些,宗主的神色不太對勁……”


    站在大殿之上的鹿鳴,神情的確如弟子們所看到的那般慍怒。


    他近乎是在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眼前的每一位弟子。


    他聽到了許多聲音,心中也明白,那諸多不和諧的論調,其實隻是少部分人的心聲。


    得益於過去的努力,也得益於過去遭受過的謾罵,激起了劍宗弟子本有的血性。


    泥菩薩尚有三分火氣,更何況這群本就是自拚殺中曆練、崛起的天才們。


    大部分弟子仍然將劍宗看作自己的歸宿,將門人看作自己的家人,一副要與劍宗共存亡的模樣。


    至於那些畏畏縮縮之輩,鹿鳴怒其不爭,卻也無可奈何。


    畢竟若追溯緣由,有些弟子怪罪到小師妹的頭上,也算是言符其實……


    江秋皙的確是錯了。


    她太在乎濁仙,眼裏容不得一粒沙子。


    以至於,連劍宗都成了她能夠犧牲的籌碼。


    可她並非錯在濁仙一事上——


    可實話講,他鹿鳴並非不認同江秋皙。


    師弟曲睦當年慘死的模樣,他仍記憶猶新,師兄妹幾個也一致認為掃清汙濁、趕盡殺絕,是劍宗能夠在後世保全的唯一方法。


    所以在江秋皙提出‘趕盡殺絕’之初,他沒有任何異議。


    可一切的錯誤,都要歸於二百五十年前的,那個莫名出現的‘師父’身上。


    若不是當年,他救下愛別離母女,敗壞劍宗聲名,劍宗或許便不會淪落到今日這個地步。


    而江秋皙為了她的一己私情,包庇那人,置劍宗於不顧……


    在她心裏,那人要遠重要於汙濁,更遠重於劍宗。


    他無法容忍她拋下一宗之主的責任,因為一個男人,棄這萬年基業於不顧,這才是他回到劍宗,逼宮小師妹卸任宗主的原因——


    倘若她不是宗主,便不需要再承擔這份責任了吧。


    當她的一言一行不再代表整個劍宗時,她便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


    哪怕她曾經犯下過一些錯誤,也仍然是他最好的小師妹。


    也仍然是他的家人。


    所以縱使有些弟子怨聲載道,不滿於江秋皙過去的決策。


    他也仍然不會向那群道貌岸然之輩,交出江秋皙來。


    哪怕前路是一片屍骨。


    “說得好!”


    他看向殿下,那一眾血氣方剛的劍宗弟子,心頭那股獨屬於劍宗的榮耀,使他情不自禁喝道,


    “我們劍宗的劍,不是賣友求活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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