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婭女士蒼老了很多,密歇特很難把麵前的這個女人同原來穿著碎花裙活靈活現的婦女聯係在一起。


    梅婭女士的臉色沾了不少死氣,兄長也已經昏迷不醒了,躺在一邊的床鋪上。


    “你來了。”


    見到自己的小兒子,梅婭女士表情有了一絲溫和,但卻沒有了欣喜和高興的情緒,她隻是抬了抬眼皮,看了看來人。


    她不清楚,眼前的災難是什麽,她卻知道,所有人都不必要上班的時候,密歇特依舊沒有回到這個家,而是依舊住在自己的出租屋裏,隻有偶爾才回來。


    衣裝整潔,不見淩亂,就像之前海城還好好的時候一樣。


    “哥哥他怎麽樣?”


    “沒什麽變化,我去了藥店,那裏早就被搶了一空,我什麽都沒能拿到。明天我再去棺材鋪子看看。”


    “密歇特,我的兒子,你還在上班嗎?”


    “是,有一些事務。”


    “我雖然欣慰你的生活還好好的,但,這太不正常了,你的狀態你給你帶來的感覺……一切都太不正常了。你的父親和妹妹去世,你都不知道悲傷的嗎?”


    “……”


    “我……本應該悲傷的,但是我不知道為什麽,我的感情有些遲滯,沒有辦法表達出來了。”


    梅婭女士再不說話。


    許久。


    “如果我,如果我去找你父親去,我也死了,你還是不會掉一滴淚嗎?我不知道你在忙什麽,家都沒了,你卻還是個沒事兒人一樣。”


    “你還是我的兒子嗎?”


    密歇特站在門口,一時不知道作何表情。他也感受到了不對勁,是法官帶來的情感遲滯嗎?法官就應該鐵麵無私,就應該一視同仁。


    不對,不是法官。


    究竟差錯出在哪裏?哪裏不對?


    “我可能隻是有些不懂得表達。”密歇特笨拙地說。


    心裏或許應該大概還是悲傷的吧。


    從梅婭女士的視角,密歇特此刻站的挺拔,立在門口,高高的影子投在地板上,衣服不見一絲淩亂,整潔有序,臉上有陰鬱有嚴肅,沒有喜色也沒有悲色。


    像一個沒有感情的神明站在那裏,俯視著她,說:“人間竟是如此疾苦,好的,我知道了。”


    密歇特聽見梅婭說:“你不是我的兒子。”


    “不是的……不會的……”


    “我也在尋找治療怪病的方法,隻是現在沒有有效的治療辦法……你再等等。”


    梅婭女士嘟囔了一句:“你好好的。”就再沒說話了。


    她輕柔地伏在自己大兒子的身上,身體和靈魂仿佛已經沒有了重量,再沒聲息。


    密歇特久久站著。


    他不懂了。


    他把梅婭女士和兄長扶到了各自的床鋪上,替他們掖好了被角,從林家家門而出。


    他不懂,他開始不懂了。


    自己究竟是怎麽了。


    他隻是很明白的知道了,自己再也沒有家了。


    行走在北區寬闊的大道上,密歇特突然感覺地麵一陣抖動。


    原本平整的磚塊地麵出現了細密的裂縫,有的裂縫之大,正常人甚至沒法正常跨越,還有些人的運氣不好,正好站在了裂縫的位置,直接掉進了裂縫。


    裂縫還在擴大,地下的巨大懷姆,時隔千年,再一次蘇醒了,亞利索斯的紅色眼球對它的鎮壓的力量減退,受血祭影響,懷姆醒來了。


    海城即將成為海的一部分。


    來自幽靈船的進攻聲勢浩大,海水夾帶著泡沫和黑色的墨汁湧上岸來,帶走了一個又一個生命,再後來是數以萬計的影獸大軍,黑壓壓地推進著進攻線,再後麵是一片迷霧,不知為何密歇特能夠看到,大軍的最後是一艘幽靈船,一副枯骨站在船頭,看著自己指揮的大軍吞沒海城。


    真的來了。


    這一切真的來了。


    非凡小隊再一次聚集時,是在海城的聖風聖堂,就是值夜人每天出發巡守城市的起點。小隊成員一共五人一狗,披上了專屬於值夜人的暗黑鬥篷,走出了聖風教堂。


    路過的行人目光依舊呆滯,隻是看向熟悉的值夜人時,眼睛裏好像有了光。


    是希望。


    生存的希望。


    序列4辯論學家庫裏爾·倫德,序列4拾荒者肯·威斯特,序列3玫瑰騎士費奇·路易斯和他的忠犬,雙序列永生的午夜詩人瑞文·威廉姆森,還有序列3法官密歇特·林。


    海城非凡者小隊全員踏上了征程。


    費奇一改他平常磨磨唧唧的性子,現在臉上一片嚴肅,像是在做一件十分重要而神聖的事情。按密歇特的認知,如果遇到生命危險,費奇該是第一個跑的,而他的狗更是精明,從不肯多幹什麽。


    沒想到當災難到來,他們還是站在了最前麵。


    庫裏爾·倫德手裏是裝有紅色眼球的匣子,那團十分暴躁的生物組織,懷姆的醒來似乎激怒了它,隔著靈性匣,密歇特都能感受到這些。


    威壓不可小覷。


    路上,庫裏爾和肯小聲交代了幾句,後麵的人都沒有聽到。肯卻很激動,對隊長的尊敬也沒了,衝著隊長吼道:“我為什麽要這樣做!”


    “你這個胖子!你聽著,今天沒意外的話,所有人都要死,憑什麽我還要聽你的!”


    庫裏爾又出聲安撫,但是肯的情緒也一直不好,時不時的看向密歇特,麵色不善。


    密歇特:“?”


    親自上演預言中的“從塔上墜落的人”,意外地,密歇特竟然感覺到一絲安定,這就是宿命嗎?不和命運抗爭的感覺真好。


    結束也好,和這些非凡小隊的成員。


    地麵的裂隙還在擴大,很多地塊已經傾斜,建築毀壞,人員傷亡。


    懷姆可能已經打算站起來了,密歇特在心裏想。


    密歇特湊近了瑞文,小聲問,“你幫助隊長使用紅色眼球的話,有沒有可能戰勝枯骨。”


    “沒有把握。”


    “你不是已經序列6了嗎?”


    “生命路徑沒有到達高序列之前,幾乎沒有戰鬥能力,實際上,它的作用其實是和小動物溝通。”


    “……”這真的雞肋,密歇特瞬間不羨慕瑞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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