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裏的聲音悶悶的,也很稚嫩,屬於幼童。


    “michete.”


    林以為自己聽錯了,有多久沒人叫過他在海城的名字了??


    正在林疑惑的當口,懷裏困倦的雷恩又蹭了蹭,又喊了一聲。


    “michete.”


    “別去海上。”


    ……


    林不可置信地看著前方。


    雷恩呼吸均勻,沒過多久,已經陷入了完全的沉睡。


    銀月流淌,從窗外透了進來。


    哈!這算什麽……林失聲笑了笑,然後發現自己眼眶裏有什麽東西流了下來。


    是眼淚。


    林對這個世界,第一次產生了不舍。


    來自這棟別墅裏的牆麵、牆上的壁紙、花園裏的陳設,第一次如此生動,這裏是他存在過的說明。


    這是他生活過的地方。


    林拍了拍雷恩,替他掖了掖被子。


    雷恩的記憶有蘇醒的跡象了,這說明,他很快就能找回之前的記憶,重新成為一位生命序列的非凡者,那時候,他將找回自己的能力。


    那時候他就不需要監護人了。


    就意味著監護人林·克裏斯汀這個身份可以畢業了,那麽之後的林會擔任什麽角色呢?辯論學家?


    林也可以放開手去做很多事情。


    比如去追求充滿危機的序列5。


    曾經的感知告訴他,他序列5的契機在羅帕爾城,於是他來了羅帕爾城。現在的感知告訴他,序列5的機會就在這次的5級懸賞中,於是他在海岸酒吧接下了這次的懸賞。


    那麽他的感知從何而來?


    無源之水無根之木?


    林不敢細想。


    就像一個獵人用獵槍生活了一輩子,突然有一位賢者告訴他,你的獵槍是一件錯誤的武器。


    那麽他能怎麽做呢?丟掉獵槍?


    林有個可怕的念頭,他的感知就是他的獵槍,他一直很相信自己的感知,而隨著自己感知的指向性越來越強,林開始動搖了。


    林的感知很準確,從沒出錯。


    隻是到目前為止而已。


    從考試裏麵的選項感知,到後來的危險預判,以及一些重大選項。林都下意識地倚靠自己的感知,林把感知淩駕於規則之上。


    但是如果用思考著的頭腦思考,就會發現,這甚至是一個絕對的陷阱。


    屬。就好像與諾爾·羅切斯特的相識一樣,那是引力一樣的極強的啟示,催促著、拉扯著林,前往古林堡帶回了這個忠誠的下屬。


    諾爾也在好好地履行自己的職責,沒有任何謬誤。


    這本是令人高興的事情,但就是因為過於順利和從來沒有摩擦,林反倒覺得對方是個被輸入了準確程序的機器,一個被操控履行宿命的npc,總之,林開始起疑。


    相反,他更依賴真實的柔絲。


    她情感充沛,她有正常情緒,她同林成為了真正的朋友。


    雖然林很明白這次的序列5很有可能是一個長線的陷阱,但林卻沒有其他選擇,盡管他察覺到了某種古怪,但是踩入陷阱卻是他唯一的選項。


    隊長雖然是個不成熟的哲學家,但他說的一點沒錯,非凡者想要在這條路上走得更遠,是沒有退路的。


    契機不是每人都有,一旦錯過了,可能就是庸庸碌碌的一生。


    這個領域不需要弱者,強者才有發言權。


    強者才能保護想要保護的人,守護想要守護的一方淨土。


    林的退路,在他觸及墨汁時,在他與那天青色天際下的祂碰麵時,就已經封死了。他隻能向前。


    他每晚都在失控的邊緣摩擦,自從那次與神隻麵對麵接觸後,林的精神其實就處在崩潰邊緣。


    林沒有再入睡,不同於往日的噩夢纏身,囈語環繞,他今晚的狀態算得上很好了。他難得安寧地想了很多事情。


    他很慶幸自己身為探員的過往,能夠讓自己撥開許多迷霧暗示,從絕對理智的角度分析自己的現狀,在長期的精神折磨下,林的神經其實一直在某種淩亂的邊緣的摩擦,隻待他行差踏錯,就能把他帶入黑暗的深淵。


    林一直堅持記錄一些自己的所得,用這個世界沒人懂得的現代漢語。


    接觸越多的序列,越多的實戰磨練中,他總結出了更多的規律,這些規律不見得近似於真理,但他們經常適用,這在現階段,對林已經足夠有用了。


    比如靈感這種掛一樣的金手指,極有可能是某種騙局。


    如果他依舊怯懦,步步為營,也根本不會發現柔絲和諾爾之間的明顯不同。


    ……


    次日。


    林一天都沒能擺脫雷恩這個小家夥,連上廁所,雷恩都要在門口跟著。


    從廁所出來的時候,林甚至和柔絲打了個近距離照麵。


    ……


    這兩個人明顯在對林嚴防死守。


    林:“……”


    你們贏了。


    三個人最終一起踏上了出海的旅程,林也是看在雷恩即將蘇醒的份兒上,才終於這樣決定了。


    租賃出海船隻的時候,柔絲抱著雷恩在不遠處等待,店家和林攀談的時候,眼神時不時落在身後的一女一娃身上。


    女人身材姣好,麵容雖然被黑紗帽遮擋,但是難掩姿色,一看就是個絕頂美人。


    那孩子還小,看起來不足十歲,這三個人就像是富豪一家,穿著體麵,儀態得體。


    出海帶仆從者有之,帶侍衛者有之,攜軍隊者有之,帶著老婆孩子這是什麽套路?


    店家有意提示海上的危險。


    “最近海上不太太平,如果你們去海上遊玩,建議還是取消行程吧。”


    “尤其是女人和孩子去海上有諸多不便。”


    “最近連海岸酒吧偉大的探險家們都不願意出海了,連帶著我這裏的生意都不好了。”


    “你倒是實在,到手的生意你還往外推。”林說。


    店家嘶了一聲:“我有三艘船,都沒能回來,我虧大了。”


    “最近海上有什麽厲害的家夥嗎?”


    “據說是,黑色漩渦,船如果觸及到這些漩渦,就會被卷進去。”店家說起這事兒,顯然很怕,“我的幾艘船估計就是折在漩渦上了。”


    那想必,目標就是這些漩渦了。


    “啊……那確實是很危險。”


    “不過我一家也是獵奇的探險家,很想去海上見識一下。”


    “所以,請務必把船租給我們。”林笑了笑。


    店家罵罵咧咧地在心裏罵了句神經病,叫出了個高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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