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到下一幅畫前的。


    正如林所料,這一個壁畫和他的生命軌跡重合了。


    棕黑色的運動線條先是模糊,後來組成了勾勒出了一幅熟悉的圖景。


    是林目前所處的世界,是蘇洲的世界。


    一個紅頂的瓦舍,院落裏種植著許多的常見蔬果,一顆有年頭的杏樹,還有一輛摩托和自行車停在杏樹下。


    這是林幼年時,父母租住過的房子。


    院子裏的小童開心地瘋跑著,他忘記了前世,忘記了所有,重新活過。


    雖然看起來很普通,但他很快樂,不是嗎?林呆呆地撫摸著這一幅壁畫,當手指穿過線條的時候,他才意識到,這些已經過去了。


    是自己的“曆史”。


    他們經常把一些食物放在東邊的矮牆上,因此那邊經常聚集著一些小野貓。


    這時,小野貓們正在隔著壁畫,遠遠地看著他,衝他喵喵叫。


    林看了一會,走向了下一幅。


    這就是像是一個場合、風格都不對的相冊。


    他的少年和青年時期,像個普通人一樣,念書、考大學、掛科然後畢業,成為了一名打工族。


    直到下一幅壁畫,風格又一轉。


    林聽得到那些遙遠的祈求。


    “偉大的真理之主,星河之上的隱秘存在,請聆聽吾等微末的請求,收下吾等微末的獻祭……”


    一處遺體前,真理之庭的數百位非凡者聚集著,十指交叉置於額頭,用未文齊聲歌頌著,他們的曲調逐漸扭曲的不成樣子,有的低序列者甚至血淚暴斃。


    但歌頌並沒有停止。


    “……吾等祈求您的回歸,幫我們抵禦即將到來的災難……”


    說罷,位於首位的統治者梅恩·皮奧爾德率先自爆,他身上析出一顆虛無縹緲的光球,垂直向上升起,後而幾百位非凡者都引發了自爆,他們身上或大或小的光球匯聚成一條河流,直衝天際,匯聚到浩瀚的星河之中。


    ……


    緊接著是完全預料之中,和腦海中的記憶完全一致的場景。


    奧數森林非凡者小隊和墨汁灰原狼的苦戰,林的序列1。


    海城決戰裏隊長庫裏爾·倫德的獻祭,林的序列4。


    再往前的壁畫。


    林突然邁不開步子了。


    這個時間走廊還有很長,壁畫還有很多,林卻走不下去了。


    林一時沒法動彈,下巴微微戰抖,這算什麽?


    ……


    “為什麽邀請我加入小隊?”


    “因為夢中人得到了你會加入我們隊伍的啟示。”


    “那麽,如果你不邀請我,是不是我就不用加入了。”


    “這就好像,一個……”


    一個莫比烏斯環。


    林很想大笑,他感受得到一種命運之線的操縱,自從他返回蘇洲的世界後,這種支配感就更加明顯了。


    從娶妻,從創業成功,在旁人看起來一帆風順、羨豔不已的人生,在林這裏,都是命運對他的戲耍。


    如果是未曾去過亞奇米特、未曾參與過非凡的林,會很享受著一切,這是他世界觀內的“想要”。


    美滿的家庭,十分漂亮性感的妻子,成功的事業,用不完的金錢,完全的時間自由。


    這些是曾經林所追求的,他努力學習,考上了喜歡的大學,一次一次修訂自己的簡曆……就是為了這些。


    而這些都不是林想要的了。


    前麵是,自己的未來。


    被畫好的未來。


    沒錯,裏麵確實蘊藏著非凡石階的線索,但是同樣也是某種宿命的暗示。


    他如果看見了未來的自己,那麽現在的自己又有什麽價值呢?


    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毫無意義,你做的一切毫無意義。


    腦海中一個暗示響起。


    他現在隻是個噩夢纏身的旅人。


    他跳下深溝的時候,想過死亡,但他並不是很討厭這種走向,他並不討厭死亡。


    尤其當雷恩已經表現出某些恢複記憶的傾向後,他知道自己的一些重要的使命以及救命之恩已經卸下了。


    在現代世界,他不相信幸運,但當一切順理成章的時候,他也不由得跟隨著容易的道路前進了。


    他娶了妻,擁有了成功的事業。


    戲法來過之後,林發現了回到亞奇米特的可能,他又開始變得積極籌謀。


    而現在他看過回廊的壁畫之後,他的觀念又發生了細微的偏差。


    自己曾坐上第一把交椅,死於背刺,三百六十七人懷著重大的期望重塑了他。


    隊長用生命成就了他的序列4。


    真理之位空缺。


    他感受到了身上切實的沉甸甸的責任。


    林想了許久,然後思路豁然開朗,時間回廊又怎樣,那又不是自己經曆的真實。


    神的境界,他也不介意上去看看。


    也不知道神王的隕落,哪些神在添磚加瓦。


    林信步向前,就當看一個關於自己的連環畫。


    接下來的畫風逐漸崩壞。


    與其說是畫風,不如說是劇情。


    精神病院?白質切除手術?


    這就是命運給他寫好的故事?


    堂堂一任神王被捆在精神病院像麻花像話嗎?像話嗎?瑞思拜嗎?


    不過聽說很多天才都被判為精神病,然後關了進去。


    再結合鈴爾的遭遇,林突然覺得,這個世界的非凡回收點不會是精神病院吧!


    林都給自己氣笑了。


    時間走廊沒有給出他晉升序列的任何信息,林的算盤落空了。


    在“被畫好的未來”裏,林沒能在非凡路徑的石階上更近一步。


    因為被醫師診斷為病情十分嚴重的患者,所以做了白質切除手術之後,就在精神病院一直這樣度日,直到死去。


    接著,林發現了一個非常重要的點。


    自己作為序列4,為什麽在這樣一個幾乎沒有非凡的世界裏,在精神病院中竟然毫無還手之力。


    精神病院=非凡???


    當林醒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苦苦不得尋的非凡所在,竟然是精神病院。


    他腦內竄過一陣電流,像是找到了某種突破口。


    他坐起身,看到旁邊坐著的妻子李莎。


    “送我去精神病院吧,莎莎。”


    眼前漂亮的妻子聽到這句話,一幅看神經病的表情看著林。


    “蘇洲,你瘋了?”


    對,我瘋的不輕,林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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