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方朔好半天都沒反應過來這是個什麽情況,唐葉就在鏡子裏麵打手勢,但可能覺得隻是做口型表達不清楚,就從口袋裏掏出了手機,鼓搗了一會兒,然後舉到了鏡子前。


    手機上打開了備忘錄,上麵打了一串文字,內容如下:我剛進來沒多久就發現這裏的房間有問題,我們現在就像是身處兩個平行空間裏一樣,除了鏡子,我們看不到對方的存在。剛才是我開的門,因為我聽到你的聲音了,可打開門之後什麽都沒有。


    餘方朔也有樣學樣,掏出手機時就發現,手機已經一點信號都沒有了。


    “我也中了幻覺,差點摔死。江澤月和千允默估計是被擋在了這個空間的外麵,我看見外麵有很多鏡子,對我們出去有什麽幫助嗎?”看完這段文字,餘方朔就看見鏡子裏的唐葉臉色變得非常嚴肅,他搖了搖頭,又在手機上打下了另一段文字。


    “千萬不要亂動那些鏡子,更不要盯著看太久。鏡子除了能讓不在一個空間的人互通,還能看到一些別的東西,鏡子那邊可能藏了什麽,你看見鏡子的時候一定要小心。”


    一般從唐葉嘴裏說出來的推論,那就一定是他已經實踐過得了,那餘方朔當然是不會懷疑的。但是同時他又意識到了一個問題,江澤月一直跟在他邊上,被調包了他都沒有發現。那同樣,如果換成另外兩個人,他也一定不會發現。


    想到這,餘方朔突然就覺得一陣脊背發涼,看著鏡子裏的人不動聲色的往邊上挪了挪。盡管是一個很小幅度的動作,卻還是被唐葉捕捉到了。他幾乎是立即明白了餘方朔現在內心的想法,這個人就是這樣,有時候聰明至極,有時候又讓人覺得有些愚笨的好笑。


    他刪掉了原來的內容,打字道:“有警惕心是好的,但我要真的是別的什麽,都不用騙你,你這會兒早沒命了。”看著鏡子裏的唐葉歪了歪頭,餘方朔不好意思的笑了。


    “但我們這樣一直待著也不是辦法啊,肯定要想辦法出去找他們。這樣,我出去看一下,我覺得那些鏡子會是我們出去的關鍵。”這一次唐葉倒是沒有阻止,他打字道:“我不知道你過來的時候有沒有發現什麽,但是我在觀察外麵那些鏡子的時候就發現,鏡子好像是可以進去的。我沒有輕舉妄動,就先回來了。你說得沒錯,出去的辦法可能是在鏡子裏,但是那些鏡子非常危險,你一定要注意。”


    “必要的時候,退回來,我們商量之後再進行下一步行動,我們不能折在這裏。”


    餘方朔點了點頭:“我會在外麵的牆上留下信息,你要是發現了什麽,記得留記號。”唐葉收起了手機,張了張嘴,說了兩個字:保重。


    說完,鏡子裏的他就朝外麵去了,麵前的鏡子裏就剩他一個人。餘方朔摸了摸口袋裏的刀,鼓起勇氣,就離開了那個房間。


    唐葉說他們兩個是處於兩個不同的空間,但是這兩個空間有一個交界點,那就是鏡子。他們能通過鏡子交流,而且兩個空間似乎可以互相影響,比如在這個空間開一扇門,那個空間的同一扇門也會打開。似乎這兩個空間除了他們兩個人無法同時出現以外,其他的都是一模一樣的。


    他們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況,以至於讓兩人都有些無從下手。餘方朔重回到走廊,就覺得那些鏡子變得更加詭異,他走到走廊中間,兩邊的鏡子同時倒映出了他的模樣。這時候餘方朔就發現,鏡子裏的東西和自己之前看到的不一樣了。


    左邊鏡子裏的他,穿著一件白色的襯衣,休閑短褲,還戴著眼鏡。餘方朔已經很多年沒有這麽裝扮過了,但是這副樣子他也不是全無印象,這是他高中時候的樣子。


    餘方朔和鏡子裏的自己對視著,就見對方突然笑了一下,下一秒,鏡子裏出現了另一個人的身影。看清那個人的臉後,餘方朔皺起了眉頭,看著那比自己矮一個頭的女孩跑到鏡像人的旁邊,朝他做了個鬼臉之後,就轉過頭來盯著外麵的自己。


    是戚小小。


    那一瞬間,餘方朔就感覺自己好像才是那個鏡子裏的人,他們的眼神充滿了好奇和新鮮,他的腦子就亂了。慢慢的,他感覺不到身邊任何東西的存在,眼睛裏隻有那麵鏡子。鏡中人看著他,一開始隻是無害的笑著,到後麵表情越來越猙獰,整個鏡子好像都扭曲了起來,他的眼前出現了一個黑影。


    餘方朔想躲開,就發現身體根本動不了。他閉上眼睛,腦子裏瘋狂呐喊著,隨著一股血腥味從嘴裏蔓延開來,他醒了。鏡子裏的他滿頭大汗,臉色蒼白,那兩個詭異的鏡人已經不見了。


    這鏡子可以致幻,餘方朔意識到這一點之後,立即轉過了頭,不再去看那麵鏡子。他想起了他們出電梯口時候看見的那麵鏡子,那麵鏡子是他們上到這個樓層以來,看見的第一麵,那時候他們還沒有掉入這個空間,那就說明那麵鏡子是在現實中確確實實存在的。


    想到這,餘方朔就往電梯口的方向跑了過去,他拚命的集中注意力,不讓餘光掃到那些鏡子。跑了一會兒他就看見了走廊的另一段盡頭,但是在剛才,他絕對沒有看到過電梯口。餘方朔一咬牙,掉了個頭開始往回走,這一次他特意放慢了腳步,結果一直到那扇敞開著門的房間,他也沒有看見電梯口或者其他的什麽。


    這條走廊除了兩麵的鏡子和房間以外,所有的出入口都消失了。


    餘方朔扶著雙膝,在原地開始喘氣,並且腦子開始高速運轉。


    如果他們在外麵看到的那麵鏡子是入口,那他們肯定要在這裏找到一麵同樣的鏡子才能出去。但是現在電梯不見了,那麵鏡子有可能消失了,也有可能變了個模樣,混進了這些鏡子裏。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得一麵一麵去試了。


    餘方朔的行事特點就是,一旦確定了,幾乎就不會再留給自己反悔的機會,不管危險還是安全,都會立即去執行。危險的產生也是需要時間的,他和死亡爭搶的,就是危險來臨的這前幾分鍾。


    想到這,餘方朔看準了左邊一麵鏡子,閉上眼睛就衝了過去。沒有腦袋撞牆的眩暈和疼痛,他隻感覺到有那麽一瞬間,他好像在半空中頓了一下,在腳落地的那一瞬間,同時聽到了很多很多的聲音。他睜開眼睛,看到的是屍山血海。


    各種奇形怪狀的動物的屍體堆疊在一起,血流了一地,耳邊傳來呼呼的風聲。


    “朔兒,江北城為人狡詐,你不能信他會放過你。我死了,你很快就會成為他的眼中釘,找個機會,殺了他。”他看見江澤月跪在地上,臉上沾著血汙。他幾乎立即就認出眼前的場景,這是琅崖山的那一次決戰。


    他腦子裏還在天人交戰,就看見那個穿著鎧甲的餘方朔舉起了劍,餘方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大喊一聲:“不要!!!”剛衝出去了兩步,軒轅劍就穿透了江澤月的後心。


    他看著江澤月垂下了腦袋,血絲從他嘴角滑落,腦子懵了好久。下一秒,不知道什麽東西從他後麵纏住了他的脖子,把他提了起來,窒息感撲麵而來。


    視野一轉,他看見了謝婉,她臉上全是血,兩顆獠牙暴露在外麵,凶惡的樣子就像一隻惡鬼。餘方朔蹬著腿,拚命掙紮,摸到口袋裏的刀,拿出來一下紮在了手裏滿是白毛的尾巴上。


    他聽到了那聲慘叫,但是窒息感並沒有因此而消失,眼前的視線越來越模糊,恍惚間,他好像看見了一張白瓷娃娃的臉,正滿臉戲謔的看著他。餘方朔滿臉張紅,抓住脖子上的東西,用力一扯,終於換取了一絲喘息的機會。


    “你……是誰……?”剛說完 ,脖子上的東西又是一緊,餘方朔已經快翻白眼了。這時候已經是下意識的舉動了,他咬破了舌頭上的傷口,口水混著血就往麵前吐。


    幾乎是瞬間,他脖子上的東西就鬆開了。餘方朔一個翻身爬了起來,膝蓋和手撐在地上開始劇烈咳嗽。


    “你這個人怎麽這樣?!!惡心死了!!”他抬起頭,在一陣天旋地轉中,看到了那個白瓷娃娃在不遠處瘋狂抹自己的臉,看樣子是真的很嫌棄。餘方朔還在想,邪祟不應該是害怕舌尖血的嗎,為什麽她看著好像是被惡心到了。


    此時感覺開始逐漸回歸,看東西也真切起來,餘方朔這才發現,那不是什麽白瓷娃娃,也不是邪祟,而是一個穿著裙子的小姑娘。那一瞬間,餘方朔就覺得有些不太好意思,但一想到剛才這人是想勒死他,也就沒什麽愧疚感了。


    “你是什麽東西?”餘方朔握緊了手裏的蝴蝶刀,警惕的看著她。那姑娘擦了好半天,抬起頭的時候氣呼呼的看著他,稚嫩的臉上看不出任何凶惡的模樣。要不是剛才確定就是她,誰能想到這樣一張人畜無害的臉能幹出那麽可怕的事情。


    “我說你平時對付別的人,也是拿口水噴嗎?!”看她還委屈上了,餘方朔翻了個白眼:“我唾棄每一個想要殺我的人。”


    現在能出現在這兒的,肯定就是它的人了,說不定那些奇怪的鏡子,也是她的傑作。


    “你少廢話,要麽告訴我怎麽出去,要麽我把你埋在這兒。”


    女孩拎著一根紅繩站了起來,大大的眼睛滿是無辜的盯著他:“為什麽要出去?這裏不好玩嗎?”


    餘方朔:……


    “歡迎來到鏡像世界,在這裏你能看到人的一切喜怒哀樂,還有那些醜惡的,美好的,痛苦的的過往。”她做出一個俏皮的表情:“在我的鏡子麵前,所有的一切,都無所遁形。”


    此時餘方朔終於發現了不對勁,他看著周圍,剛才的屍山血海已經消失了,現在四周是一片黑暗,隻有他們所處的這一片是可以看清的。剛才的應該也是鏡像,不過他居然在一個坑裏栽倒了兩次,差點又被這個害死。


    “你是它的手下吧?果然,拍賣會就是你們的一個陷阱。”女孩抱著胳膊不置可否,看她不說話,餘方朔也沒有亂,繼續道:“你不承認也沒關係,我朋友就在外麵,你們有什麽計劃也不會成功的。”


    “你不會天真的以為,整個局都是我一個人設的吧?”女孩笑了起來,眼睛裏閃爍著陰冷的光芒:“他們……當然還有他們需要麵對的麻煩,我隻要殺了你,我的任務就完成了。”


    看她再一次提起了手裏的紅繩,餘方朔不慌不忙道:“你是戚諾吧?!”


    女孩:……


    看到她臉上那轉瞬即逝的表情,餘方朔就知道自己猜對了。陳潔源沒有給他看過那個姑娘的照片,餘方朔也是根據她的描述猜的。戚諾當年被拐走的時候,年紀就不大,而且他估計,以這個門派的行事風格。如果戚諾真成了它的傀儡,那多半已經是個死人了。


    “你知不知道她找你好久了?她為了你東奔西走,一有消息就跟著過來了,現在就在外麵,你不怕她出事嗎?”餘方朔看她站在原地沒了進一步的動作,就知道陳潔源還是有用的。


    以他現在的本事,和這群活死人對上,他很難有勝算,所以他的戰術就是智取,智取不成功就咬牙硬接。戚諾看了他一會兒,眼神開始飄忽不定:“反正她又不會進來,隻要她不進來,就不會有事……”


    “怎麽可能?你跟她一起長大,她的脾氣你會不清楚?如果我們約定的時間過去之後,我們還沒有聯係她,她一定會硬闖。”此時餘方朔就看出來了,這姑娘下手雖然又快又狠,卻不是一個心狠手辣的主。提到陳潔源,她明顯就有些心不在焉了。


    這時,她的語氣陡然一轉,瞪著餘方朔:“你拿她威脅我?”餘方朔張了張嘴,還沒出聲,眼前突然一道殘影閃過,下一秒戚諾就出現在了她麵前。


    餘方朔舉起蝴蝶刀就往她的胸口刺,剛抬起手,他就發現手已經被那些紅線纏住了。它們就像是某種有生命的蟲子一樣,從他的手背,纏繞至小臂,勒緊。


    “你死了,我可以出去把她抓起來。隻要她在我身邊,她就是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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