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逆天,殊玉對這把劍便愈加感興趣,當然,也越是不能讓它落入桑翊手中。


    她與徐清同時停下動作,封印也自然停下,隻聽藏劍洞中“劈裏啪啦”一陣亂響,然後“唰”地一聲,一把劍猛地飛出,直襲徐清。


    徐清瞳孔微縮,立刻後撤。


    那劍來勢洶洶,一下子刺入徐清麵前的土地中,激起飛石迸濺。


    不用細看,人人都知道這就是劍歡鑄就的那把劍。


    桑翊神情嚴肅,道:“看來這劍,不是很願意老實待著啊。”


    徐清臉都綠了,他堂堂掌門,在別的門派仙尊麵前被一把劍逼出了窘迫之態,實在是有點下不來台。


    殊玉善解人意道:“方才這劍有反抗之意,或許是因為我這個外人在的緣故,徐掌門,此事我毫無頭緒,還請掌門容我下去休整片刻。”


    她還有接下來的籌謀,不急於一時。


    徐清立刻道:“拉著殊玉仙尊為我宗勞心,實在是慚愧!那好,路遙,你將仙尊帶到客房歇息。”


    周路遙上前一步,笑道:“仙尊跟我來。”


    殊玉對徐清微微頷首,徐清道:“勞煩仙尊了,此事便交由我們來善後吧。”


    桑翊在殊玉身後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對著徐清行了一禮,便跟著殊玉走了。


    天都宗建在高山之巔,走在氣勢恢弘的建築之中,隨處都能看到雲海,讓人有一種走在雲端的感覺。


    桑翊跟在殊玉身後,見周路遙一直纏著殊玉說個沒完,自己將自己修長的指節掰得“咯咯”直響。


    周路遙渾然不覺,眉眼彎彎指著遠處道:“仙尊你看那裏,每天太陽升起的時候,雲海裏就會有一層金色的光,特別好看呢。”


    殊玉順著她手指的地方看過去,道:“天都宗景色果然是大氣磅礴,曾經聽說過,倒也沒有如同今日這般仔細觀賞。”


    周路遙步伐輕快,她將雙手背在身後,麵向殊玉,“那仙尊再多待幾日,我帶仙尊四處好好看看,我們宗還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呢。”


    桑翊垮起個臉,表情已經開始破碎。


    殊玉卻麵帶遺憾,道:“偷得浮生半刻閑固然好,可是我已很久沒有回到昆侖仙門,要事沒有處理完,明日我便要啟程了。”


    這下換周路遙垮起個臉了。


    桑翊心裏暗暗好笑,“對啊,周道友,我師尊很忙的,淩霄峰沒有她不行,我們沒有辦法停留太久。”


    周路遙不知道桑翊是不是故意的,感覺他將“我們”兩個字咬得很重。


    殊玉回頭看了一眼桑翊,沒有說話。


    周路遙為他們安排的客房環境清淨幽美,很適合休憩,殊玉知道她是費心了,笑著道了謝。


    子時,殊玉打坐完畢,看到外麵月色正好,便出了房門。


    屋子外麵便是一片空曠,她站在一座山崖高處往下看。


    天都宗弟子居錯落有致,在層層疊疊的樹木之間,不失美感。


    不得不說,天都宗在修建方麵還是下足了功夫。


    明月高懸,清冷的月色灑在山下,靜謐極了。


    殊玉聽到一陣腳步聲,沒有回頭,道:“你也沒睡嗎?”


    桑翊眼前便是殊玉如同月下仙人的身影,他隻覺得眼前的人像是一汪冒了幾千年寒氣的冷泉,其間蘊藏著說不出的哀愁與落寞,任憑怎樣的火焰,都無法讓其有半點回溫。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他在修煉的幾年之中,總是不斷地想起。


    “師尊”,桑翊上前一步,還是與殊玉隔著好遠的距離,“我一直在想,文長老想要去死的原因。”


    殊玉哦了一聲,尾音上揚,“他徒弟辛苦鑄成的劍,被他占用了名字,心裏有愧吧。”


    桑翊搖頭,“可是他救了劍歡,沒有他的教導,劍歡便不會接觸鑄劍,也永遠是一個普通的小孩。”


    殊玉有些疑惑,“怎麽,你覺得文長老是對的?”


    桑翊神情認真,“也不盡然,文長老雖有自認為對不起劍歡的地方,但他也罪不至死。”


    殊玉覺得有些好笑,她回過頭來,月色映照在她身後。


    桑翊看不清殊玉的麵容,隻是師尊那道身影在冷月的投射下顯得更加不食人間煙火,於風中像一隻透明的蝴蝶。


    “若你是劍歡,你以你的性命鑄就了一把絕世之劍,結果我將這鑄劍的人偷換成了我殊玉的姓名,你不怨嗎?”


    殊玉問著這個問題,卻想到了前世的種種。


    她深吸一口氣,“桑翊,事情沒有落到自己身上的時候,怎樣去揣測別人的心,都會不得其解。”


    桑翊抿了抿嘴唇,沒有開口。


    若真的是這樣,自己會怨恨殊玉嗎?


    桑翊不是劍歡,殊玉也不是文庭,他也沒有去將這樣的事想象在他們師徒身上。


    他不會瘋狂到用自己的性命去鑄劍,殊玉也不是那種貪圖名利的人,所以這樣的局麵,定然不會發生。


    桑翊忽然笑了笑,“師尊,多謝您為我解惑。明日就要回淩霄峰了,在回去之前,我想告訴您一件事。”


    殊玉走過來,經過桑翊身邊,帶起一陣寒氣,“進來說話。”


    師徒二人來到屋中,燭火之下,桑翊見殊玉精致的臉龐在燭火的映照下帶了些暖意,道:“師尊,我已將境界修練至元嬰。”


    殊玉暗暗心驚,前世的桑翊也是一個修煉天才不假,但是修煉元嬰花了五十年的時間,這次他僅僅閉關三十年,為何就修到了元嬰?!


    她盡量將心底的訝異壓製,問道:“那你刻意將修為壓製在金丹,是......?”


    桑翊有些不好意思,“留著一張底牌,總是好的。”


    殊玉了然。


    是啊,桑翊心思深沉,前世就是靠著縝密的心思一步一步走到了仙門之首的位置,不管是哪一輩子,他都總是為自己留了後手。


    與這樣的人為敵,的確是一件不幸的事呢。


    可是這一世不同,她要他變成自己手裏的那張底牌。


    那麽這個人越強大,某種程度便說明對自己更有利。


    殊玉道:“可有修為不穩的跡象?”


    桑翊搖頭。


    好吧,果然是個修煉奇才。


    燭火微微跳動,桑翊看著眼前的師尊,不禁勾起唇角。


    殊玉這個人就是這樣一個複雜情感的合成體。


    她看上去溫和耐心,卻有一種若有似無的冷漠氣場,讓人想要靠近,卻又難以靠近。


    桑翊想起小時候見過的冰燈,他覺得殊玉就像一盞冰燈。


    製作冰燈的時候,用刀削出寒冰的薄片,拚接成燈罩的樣子,再將蠟燭放在燈罩裏麵就好。


    冰燈遠遠看上去有一團暖意,可是湊近了,卻發現外麵是一層玲瓏的凜然。


    這世上,他再也沒有見過一個像殊玉一樣的女子。


    雖然充滿了謎團與矛盾,卻又如此吸引他,讓他想要靠近。


    師徒二人就回淩霄峰這件事商談了很久,等到天邊微微亮起一絲晨光,桑翊才離開殊玉的臥房。


    走出房門時,他抬頭看了一眼懸在屋頂的留影珠。


    師尊總是這般沒有安全感,桑翊這麽想著,微微有些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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