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霄峰山腳,江離正在給靈植澆水,聽到殊玉被押入牢中,他丟下花灑,連夜去找桑翊。


    桑翊房門緊閉,江離等了許久都沒有見到他,倒是被恰好經過的許挽鈴一通冷嘲熱諷。


    “你麵子很大嗎?阿桑被你師侄陷害,至今靈力全無,我倒要問問,你是不是也與她沆瀣一氣?現在,你有什麽資格來求情?”


    江離不擅與人吵架,隻道:“你是非不分!殊玉若是有此心,當天便打下淩霄峰去了,何必再等一個晚上,專門殺了人在她院裏,她難道是傻的嗎?!”


    許挽鈴優哉遊哉,“萬一她就是個蠢女人呢?能給阿桑假功法,怎麽就幹不出這蠢事?”


    “你!”江離氣結,他隻覺得麵前這人實在不可理喻,又見桑翊一時半會也不會出來,憤怒拂袖而去。


    三日後,便是審判殊玉的日子。


    江離見不到桑翊,卻也知道局勢對殊玉十分不利,心中焦急,把自己能想到的方法都想了一遍。


    他想,無論付出什麽代價,他都要設法救下殊玉。


    許挽鈴見江離離開,冷冷道:“來人。”


    一個人從黑暗裏走出,恭順站在許挽鈴的身後。


    “叫你的弟兄們盯緊各大宗門山門,看他有什麽動向。”


    ......


    已是深夜,雲嘯正在書房看書,聽木複春道:“掌門,江離求見。”


    雲嘯眉毛一挑,眼睛都不曾離開手中的書卷,語氣輕蔑道:“他?他來幹什麽?”


    木複春道:“他說有求於您,特送來丹方十份。”


    雲嘯聽到這話來了精神,放下了手中的書卷。


    他接過木複春手中的方子,細細一看,皆是已經絕跡的靈丹妙藥的製作方法。


    雲嘯不免湧上一陣嫉妒。


    這個廢人過了這麽久,竟然還有如此領悟,能悟出這般藥方!


    “請他進來。”雲嘯將方子收好,恢複了傲慢的神態。


    木複春轉身出去了,空蕩蕩的屋子裏,雲嘯終於狠狠在桌上砸了一拳,然後收起了眼底的情緒。


    拂嵐宗內,二人並行著。


    江離比雲嘯年歲要小,卻已是滿頭白發,眉眼之中早已滿是滄桑,一路經過拂嵐宗的奢華建築,被木複春引入了雲嘯的書房。


    ……


    昆侖仙門。


    殊玉在牢中不斷掙紮,想要衝出去,大殺四方。


    她修為不低,已經將牢房打出幾個洞,可是拴著她的鏈子怎麽也轟不斷,倒是越縮越緊。


    狂亂的動作間,鏈子已將殊玉的手腕勒出了深可見骨的傷痕。


    “你別費力氣了。”


    正在殊玉打算舍了整個手腕也要掙脫束縛的時候,一個男子的聲音傳了進來。


    殊玉眼中霎那間溢滿殺意,瞪向那人。


    桑翊穿著一身深黑色的衣服,整個人與平日裏的裝扮完全變了個樣子,更顯得冷漠疏離。


    他正站在不遠處,麵無表情地看著殊玉。


    殊玉冷笑,“你來看我笑話,我不掙紮一下,你豈不是空跑一趟?”


    桑翊忽然笑了。


    他道:“殊玉,你真的很傻。”


    殊玉心裏一痛。


    是啊,桑翊說的沒錯,她就是傻,傻到能隨意相信他,最終把自己變成了這個樣子。


    殊玉眼裏的恨意幾乎化為了實質,她看著桑翊,仿佛第一天真正了解他。


    桑翊垂下眼,道:“你恨我吧,反正你我這一世,已經到了這樣的地步,怎麽都不會改變了。”


    他是想告訴自己,已是定局了嗎?


    殊玉笑得淒楚,“桑翊,你多大臉啊?我為何要恨你?你這樣一個,無,足,輕,重,的,人!”


    無足輕重......


    桑翊忽然顯出濃重的疲色,上前一步扶住牢門,無所謂道:“對,我在你眼中無足輕重,你在我眼中,也是一樣。怎麽樣,來殺了我?”


    他竟然開始明晃晃地挑釁,之前偽裝出一個乖徒弟的樣子,真是有些委屈了他。


    殊玉低頭看自己腕上的鎖鏈,隻覺得此刻異常諷刺。


    她倒是想。


    若非重重禁錮在身,以為她真不會殺了他嗎?


    拂嵐宗。


    雲嘯端著茶,沒有正視江離一眼。


    江離站在房中,隻覺得氣氛尷尬極了,令人窒息。


    “我來,是求你出麵,幫我保下一個人。”


    江離別無他法,隻能主動開口,來求拂嵐宗。


    雲嘯已經坐上了他想要的掌門之位,若自己放低姿態,或許能取悅雲嘯,讓雲嘯點頭幫他一次。


    “殊玉謀害桑仙首,這是被捉了現行,你叫我以宗門的名義給桑仙首診脈,這不是在打修真界諸位道友的臉麽?”


    雲嘯反問,語氣間全是不耐煩,根本沒有插手的打算。


    江離早也料到雲嘯可能會有這樣的反應,便耐心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雲掌門,還請念在你我曾為師兄弟的份上,幫我一回。”


    雲嘯沒再開口。


    夙靈就殊玉這一個徒弟,現在五藏隕落,夙靈死了,江離想,就算他死,也一定要保住殊玉這個師侄。


    他咬咬牙,對著雲嘯跪了下去。


    “雲掌門,當年之事你我心裏一清二楚,我閉口不提真相,甘願背上汙名,你如今掌門之位在手,德高望重,什麽都有了。”


    江離滿眼全是疲憊,“若是你不幫我,我保不準做出什麽。”


    雲嘯愣住了。


    難道,當年之事,江離還有什麽把柄在手中?


    不然他怎麽敢這樣說話?


    江離手裏捏著汗,他孤注一擲,隻能與雲嘯在心性上博弈。


    氣氛開始變得僵持。


    果然,雲嘯沉默良久後,嗬嗬笑出聲,變了一個態度。


    他名利在身,舍不下的也比江離多,他賭不起。


    “師弟啊,何必呢?不就是出麵救師侄嗎?我答應你,我這便修書一封,給桑仙首。”


    聽他將殊玉叫成了師侄,江離暗暗鬆了口氣。


    於是,白紙黑字,江離看著雲嘯寫好信,親手拿到手中,才放心地回了昆侖仙門。


    一兩個人保不住殊玉,唯有一個地位不凡的宗門出手,才有可能讓事情有所轉機。


    屈辱又如何?


    隻要小玉兒活下來,就好。


    昆侖仙門囚牢之中,殊玉不再掙紮,而是在靜靜等待著上審判台的那一天。


    她知道,那時修士們的戒備會放鬆,若是出其不意,也有可能借機逃脫。


    離開這個肮髒的地方之後,她從此再也不願回昆侖仙門。


    她要當一個自由自在的散修。


    什麽仙首,什麽正道,她統統都不在意了。


    可是等啊等,等到審判的時間到了,卻久久無人過來押送她。


    殊玉空等了許久,沒想到最後等來了江離。


    江離扶著囚牢欄杆,看著殊玉渾身是傷,心中疼惜,卻還是麵上帶著笑,道:“小玉兒,師叔來接你回去了。”


    回去,去到哪裏?


    殊玉沒有料到事情會有轉機,見師叔說話間已打開了牢門,她心裏忽然一沉。


    “師叔!”殊玉知道能放她出來,必定是有什麽作為了代價。


    她的表情滿是探尋,道:“你做了什麽?!”


    江離表情輕鬆,擺了擺手,“你師叔是什麽人,你要相信你師叔我的實力,救下小玉兒你,隻是一句話的事。”


    不,不可能這麽輕鬆。


    師尊曾告訴她,師叔這個人,越是表現得吊兒郎當,其實心中背負的東西越多。


    一定,是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殊玉一瞬間忽然很想哭。


    可是她沒有,她跟著江離笑著走出了牢門,回到了淩霄峰。


    她不會辜負師叔為她付出的一切……


    拂嵐宗,雲嘯一臉陰沉,與木複春議事。


    “他一定有什麽把柄,不然他不會那麽胸有成竹地來和我談判!”


    雲嘯負手來回踱步,“此人斷不可留!”


    木複春斟酌道:“萬一,他是在詐我們呢?”


    雲嘯皺眉,“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隻有他死了,才能讓我安心!”


    二人對視一眼,皆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殺機。


    一陣風拂過,桌案上放著的一個丹方被吹落到地麵。


    雲嘯聞聲立刻走過去,仔細拂去上麵的灰塵,小心翼翼地將其收了起來。


    不能留江離活著,還有一個他說不出的原因。


    這樣的丹方,竟出自江離之手,他心中不甘。


    不止不甘,還有怨憤,有嫉妒,有萬分的容不下。


    他不想承認,卻不得不承認,這樣的方子,他配不出來,即便再花十年,二十年,他都配不出來。


    所以,江離活著,便是在日日提醒他的能力之低下。


    江離必須死!


    雲嘯咬牙切齒,“你將昆侖仙門何明輝請來,我早先治好過他一個弟子,他還欠我個人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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