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偉點點頭,“知道。原來趙立春老書記喜歡打網球,這地方原來是網球場的。


    後來您接替趙老書記做了省委書記,不知道哪個消息那麽靈通,給這地方改成了籃球場,還鋪上了塑膠地麵。”


    “嗯,你知道就好。”沙瑞金又喝了一口水,“有些時候,身邊的腐敗也是防不勝防。


    咱們的黨員幹部,很多都能做到嚴格要求自己,但是也防不住身邊的人搞風搞雨,你說是吧。”


    祁同偉聽出來沙瑞金話裏有話,但是他現在搞不明白沙瑞金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也隻好認真聽著,並不發表什麽自己的意見。


    眼見祁同偉沉默,沙瑞金知道祁同偉謹慎太過,便繼續輸出自己的觀點。


    “身邊人搞風搞雨的事情,往往是最危險的。作為領導幹部,能不能甄別出誰是真心為公,誰是為了私利而搞小動作,這至關重要。”


    祁同偉依舊沒有多說什麽,隻是默默點頭,心裏卻飛快地思索著沙瑞金話中深意。


    小金子在暗示什麽?


    難道他已經察覺到了什麽?


    沙瑞金沒等祁同偉的回應,自顧自地繼續說道:“最近,我發現有些人到了這個年紀,依然在折騰,想著煥發‘第二春’。


    像高育良,人大工作本來是對他服務漢東這麽多年的褒獎,但他竟然連這點數都沒有。


    幹了這麽多年,竟然還想著在這個領域爭取更多的權力。”


    他語氣雖淡,但言辭中帶著些許戲謔,“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麽情況?”


    祁同偉心中猛然一驚,沙瑞金提到高育良,顯然是在試探自己對自己老師的態度。


    更深一層,就是在質問自己是不是攪動風雨那個人。


    可是如果自己現在就和老師切割,別說沙瑞金,祁同偉自己都會看不起自己的。


    想到這,祁同偉立刻調整表情,恭敬地開始胡說八道:“沙書記,這說明高主任依然有著強烈的為人民服務的心願。


    他的拳拳報國之心,日月可鑒,確實是心裏住著人民。


    這樣的領導,值得肯定。”


    他這話既是對高育良的恭維,也是表麵上的“忠誠表態”。


    祁同偉很清楚,不能在沙瑞金麵前表現出對高育良的任何不滿或疏離,畢竟他們的關係一直相對密切。


    而一個連自己的老師和政治引路人都能輕易背叛的貨色,政治上隻有一個歸宿,那就是滾到邊緣,然後雪藏。


    沙瑞金聽了這番話,輕輕笑了笑,眼神裏帶著些許意味深長的神情。


    他不再繼續追問高育良的事情,而是換了個話題:“不過,田國富找你開後門給他手下說情,你沒同意,我倒是很欣慰。”


    祁同偉心裏一沉,沙瑞金這話像是隨口一說,卻字字落在他的心頭。


    這說明沙瑞金已經知道田國富的請求,甚至了解他拒絕的細節。


    祁同偉強作鎮定,裝出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沙書記,我隻是按規矩辦事,沒什麽值得誇耀的。


    您不是老教導我們,法律才是我們行使一切職能的準繩,執法者首先自己要尊重法律,遵守法律。


    這不是開不開後門的事情,這就是每一個有良心的黨員一定會做的選擇。”


    沙瑞金笑了笑,繼續說道:“之前聽說過你的不少壞話,還說什麽……


    什麽你祁老廳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甚至能把你們村的野狗調到省公安廳當警犬。


    現在看來,這些傳言不實啊。”


    祁同偉心裏一震,沒想到沙瑞金竟然提起了這個坊間流傳的笑談。


    他知道這不過是個諷刺自己的傳聞,但沙瑞金現在提出來,顯然是在提醒自己,要時刻保持清醒。


    祁同偉連忙表態:“沙書記盡管放心,我一直明白,漢東省隻有一片天,天上隻有一個太陽。”


    這句話出口,祁同偉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沙瑞金的反應。


    心想:我都這麽裝孫子了,你總不能再認為我有野心了吧。


    沙瑞金聞言,隻是輕輕點了點頭,嘴角微微揚起,不知在想些什麽。


    過了一會兒,沙瑞金才輕聲感歎道:“太陽再大,也有照不到的地方。


    我總感覺有人在搞風搞雨,想把漢東搞亂,挑動各個勢力的爭鬥,好讓他自己上位。


    同偉,我一向很看好你的,所以我有個問題想問問你。


    如果說,你是省委書記,你有一個挺看好的年輕幹部,想給他一份前途。


    可是這個年輕幹部一點也不腳踏實地,為了上位四處拜碼頭,而且在班子內部大搞團團夥夥,還挑動派係內鬥……


    你是一把手,你會怎麽處理這個人?”


    沙瑞金一邊說著話,一邊看著祁同偉,等話說完,沙瑞金臉上已經沒什麽笑意了。


    祁同偉聽完沙瑞金的話,心中一凜,立刻意識到,沙瑞金可能已經察覺到一些權力鬥爭的苗頭,這幾乎是在明著敲打自己了。


    但這時候,如果不說話,那不就成了不打自招了?


    所以祁同偉一邊思索,一邊先插科打諢:“這是個很好的問題啊沙書記,我不知道怎麽回答合適。


    雖然我沒有僭越的想法,隻尋思過怎麽幹好自己這一畝三分地的工作,不過要是按照您的意思,我如果真是省委書記,又碰到這樣的情況。


    那……,我肯定不能先邀請他打籃球吧。”


    這話一出口,原本運籌帷幄,胸有成竹的沙瑞金愣了一下,隨即大笑出聲:“哈哈哈哈哈……


    好啊,好小子,我原來老覺得自己已經很看重你了,但是今天你又給我提了個醒啊,我還是小瞧你了!”


    “不敢不敢,也隻是學了幾句俏皮話,跟您麵前抖個機靈罷了。”祁同偉謙卑地輕輕頷首。


    沙瑞金則拍了拍祁同偉的肩膀,笑道:“你這可不是抖個機靈啊,不卑不亢,也怨不得老鍾喜歡你呢,確實一表人才。”


    “還是您領導有方。”祁同偉繼續答道,“有了沙書記的領導,漢東省心往一處聚,勁往一處使,肯定越來越繁榮,越來越昌盛,越來越能給老百姓帶來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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