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木卿羽踏著這如夢似幻的月色,步伐匆匆地回到了府中,徑直朝自己的院落行去。他的步伐中帶著幾分急切,似乎心中有什麽重要的事情正亟待處理。


    一踏入屋內,木卿羽便迅速地將門合上,動作決絕而果斷,仿佛要將外界的紛擾都隔絕在門外。緊隨其後的子冉,被這突如其來的閉門羹弄得愣在了門外,眼中滿是疑惑與不解。


    子冉眨巴著眼睛,望著眼前緊閉的房門,心中充滿了困惑。他輕聲喚道:“公子,您怎麽了?”聲音裏夾雜著幾分不解與關切,似乎想要透過門縫窺探到屋內的情景。


    屋內,木卿羽正努力壓下心頭那股莫名的煩躁與焦慮。他深知,此刻的自己需要絕對的專注與冷靜,以便盡快完善那份關於黃河治理的重要事宜。然而,心中記掛的另一件事卻如同一塊巨石,沉甸甸地壓在他的心頭,讓他根本無法集中精神。


    “先別來打擾我,”木卿羽的聲音從門內傳出,顯得有些沉悶而壓抑。


    子冉聽到他家公子明顯不悅的語氣,臉上瞬間浮現出尷尬的神色。他伸手輕輕摩挲著懷中的那封信,信封明明沒有溫度,但他還是覺得有溫度透過布料傳遞到他的掌心,如同一個燙手山芋,讓他不知如何是好。


    在門外徘徊片刻後,他終是鼓起勇氣,決定再試一次:“公子,真的不先看看這封信嗎?這可是李小姐特意給您的回信啊!”他滿含期待地望著那扇緊閉的門,希望自家公子能夠改變主意。


    木卿羽原本正快速地翻閱著桌上的冊子,聽到子冉提及信件,手上翻閱的動作微微一頓。半晌後,他緩緩合上手中的冊子,深吸一口氣,似乎在努力平複內心的波瀾。片刻的沉默在空氣中蔓延,仿佛連時間都凝固了。“你……拿進來吧。”


    子冉終於聽到了自家公子的聲音,雖然依舊沉穩,卻似乎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他輕輕推開門,腳步輕盈地走了進去,將懷中的信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桌子上。然後,他退到一旁,垂首而立,開始默默觀察木卿羽的反應。


    木卿羽臉上的表情複雜而微妙,目光仿佛被磁鐵吸引般緊緊鎖定在那封信上,遲遲不願移開。過了許久,他終於鼓起勇氣,抿起了雙唇,輕輕將信拿起。信封被拆開的瞬間,他的心跳仿佛被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加速跳動,幾乎要衝破胸膛。


    信紙在指尖緩緩展開,上麵的字跡依然熟悉如初,筆鋒銳利而有力,仿佛能夠穿透紙張,直擊人心。那些字跡如同李冷縈的性格寫照,堅韌不拔,棱角分明。


    然而,當木卿羽的目光落在那一句話上時,心中卻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與苦楚:“孤雁飛飛不在行。”這簡單的幾個字,如同一根根銀針,紮進了他的心髒,讓他感到一陣細密的疼痛。


    他很清楚這就是李冷縈給出的謎底,也是他心中早已預料到的結局。他的眼神逐漸黯淡,低垂著眼瞼,將所有的情緒都深深地隱藏在了心底。


    子冉察覺到自家公子心情似乎變得更差了,心中不禁湧起一股莫名的焦急與擔憂。他小心翼翼地湊上前去,偷偷瞥了一眼信上的內容,眉頭瞬間緊鎖在一起:“孤雁飛飛不在行?公子,李小姐這次出的謎底究竟是什麽意思?”雖然他猜不到,但孤雁感覺不是什麽好的寓意啊!


    木卿羽輕輕吐出一口氣,聲音低沉而沙啞,仿佛被砂礫磨礪過一般:“是……離別的離。”


    子冉聞言,心中不禁咯噔一下。以往他們二人出的字謎,都是寓意吉祥、美好的,這次卻為何要搞得如此決絕,仿佛要斷了所有的聯係一般?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木卿羽,輕聲問道:“那公子你打算寫什麽回去?”


    木卿羽緩緩將信紙拾起,目光再次在紙麵上停留,每一個字都被他看在眼裏,放在心上。然而,他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毫不猶豫地將信紙湊近了桌邊搖曳的燭火。火焰如同貪婪的野獸,瞬間舔舐上了紙張,發出“嗤嗤”的聲響,伴隨著細微的劈啪聲,仿佛是在吞噬著他們之間的過往與回憶。


    木卿羽緊緊盯著那跳躍的火焰,火光映照在他俊美的臉龐上,雖然沒有表情卻透著一股淒涼。直到火焰吞噬了大半張紙,熱浪帶著焦灼的氣息撲麵而來,幾乎要燙到他的手指,他才猛然一鬆手,讓那燃燒的信紙落進了身旁的銅盆裏。信紙在銅盆中蜷縮成一團,火星四濺,冒出幾縷青煙,最終化為了一撮灰燼,隨風飄散。


    “不寫了,以後都不寫了。”木卿羽的聲音很輕,仿佛是在對自己進行一場簡短的告別儀式,也是對過去的一切做了一個徹底的了斷。他抬眼看向站在一旁、目光中滿是莫名的子冉,眼中閃過一絲釋然,“她也不會再送信過來了,你出去吧,我得繼續整理剩下的書籍了。”


    子冉雖然還有些疑惑與不解,卻也隻好默默地點了點頭,轉身退出了房間。


    等子冉出門後,木卿羽才真正地放鬆下來,他無力地靠在椅背上,目光空洞地望著桌上那本翻閱過的冊子,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無力感。


    前兩日,他還滿懷期待地寫好了今日的信,那句“枯桐葉落枝梢折”蘊含了他對未來的期許與憧憬。他原本希望對方能夠接“心”字或者“行”字,同心或是同行,都是他對這段關係的美好願景。


    然而,現在一切都結束了。他輕輕地歎了口氣,將冊子拿起,展開在眼前。他知道,從今往後,他們二人之間的聯係,就如同那燃燒殆盡的信紙一樣,化為了灰燼,再也無法複了。


    而在遙遠的黃河另一端,由於難民人數的急劇增多,蘇青來與江寒煦二人正被繁重的事務纏身,忙得幾乎喘不過氣來。他們穿梭於難民之中,分發糧食、安排住所、處理各種突發狀況,一刻也不得閑。


    時間悄然流逝,直至深夜子時,兩人才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回到了府衙。府衙內一片寂靜,隻有偶爾傳來的巡邏腳步聲,在這寂靜的夜晚中顯得格外清晰。江寒煦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心中卻仍有一絲揮之不去的不安。


    他猶豫片刻,最終還是決定去找他的好兄弟楚堯澤。他有種預感,楚堯澤此時應該也還未入睡,現在這情況實在不容樂觀。


    於是,他踏著月色,穿過靜謐的庭院,來到了楚堯澤的住處。還未進門,他就看到屋內燭火通明,那溫暖的光芒仿佛穿透了夜色,投射在門上的影子也顯得格外堅定。


    他推開門,果然看見了楚堯澤正坐在桌前,手中緊握著筆,不停地翻閱著堆積如山的文書。楚堯澤的眼神專注而堅定,仿佛整個世界都已被他拋諸腦後,隻剩下了眼前的公務。江寒煦輕輕邁步走進去,動作輕柔地拍了拍楚堯澤的肩膀,隨後緩緩在楚堯澤的對麵坐下。


    “你來了。”楚堯澤的聲音低沉有力,他並未抬頭,臉色依舊保持著那一貫的嚴肅與專注,手中的筆在紙上快速劃過,留下一道道墨跡。


    江寒煦輕輕地點了點頭,神色凝重地說道:“古旋義已經出手了,事情變得愈發複雜和棘手。”


    楚堯澤的筆尖微微一頓,仿佛感受到了江寒煦話語中的沉重。但隨即,他又恢複了正常的書寫節奏。“他不在暗中動手腳,我才覺得奇怪呢。是米價又漲了嗎?還是難民出了問題?”


    江寒煦深吸了一口氣,“兩者都是。難民的數量增加了整整一倍,而且來的幾乎都是身強力壯的年輕人。老弱婦孺由於體力不支,根本走不了那麽遠的路。我懷疑,這些難民是從南方不遠千裏趕來的。”


    楚堯澤聞言,終於停下了手中的筆。他抬起頭,目光如炬地看向江寒煦,眼中閃爍著堅定與決絕。“明日我隨你一同去看看這些難民。他們既然都有力氣走那麽遠的路來到這裏,又怎麽會沒有能力自力更生呢?這其中定有蹊蹺。”


    兩人相視一眼,無需多言,便已明白了對方心中的想法和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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