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星瀲現在不是常人,知道太多內幕,沒有驚訝,但是對於還是常人的薛暮廷來說,能夠設想到這個可能,已經是……


    很驚世駭俗了。


    不過阮星瀲一想到過去他是如何對付自己的,現在也同樣嘲諷地勾起唇角來,冷豔地說道,“你是不是腦子壞了?瘋了?”


    薛暮廷渾身一驚。


    好熟悉的話語……


    不久之前,他們圈子裏的人,就是用這種話來圍剿阮星瀲的,把她的名聲踩在地上使勁踐踏,讓大家都把她當成瘋子避而遠之,讓她孤立無援。


    如今這種話,從阮星瀲的嘴巴裏再度說了出來,甚至回旋鏢打回了自己的身上,薛暮廷有些毛骨悚然,他喃喃著,“阮星瀲,你怎麽能這麽說我,我是認真在問你……”


    “我認真在回答你啊。”


    阮星瀲覺得自己越來越像葉慎了,說話的口氣也和他如出一轍,在麵對旁人的焦灼時,總能保持輕描淡寫高高掛起的口吻,她微微挑眉,“怎麽,薛少是不是因為你的綿綿現在被抓了,正被審著,所以想要從我這裏找回些麵子,故意說這種令人雲裏霧裏的話?”


    她這話不就是拐著彎兒說薛暮廷剛才那些懷疑醫院倒塌過的話是神神叨叨的瘋子所為嗎!


    薛暮廷被阮星瀲氣得臉色大變,氣得他狠狠敲了兩下自己拄著的拐杖,一字一句地說,“連你也覺得我瘋了?”


    阮星瀲指著自己,“你當初不就那麽說我嗎?”


    “那是因為——”薛暮廷卡殼了,他隻能給自己找了個很蹩腳的借口,“因為我當時以為你真的……”


    “哦,那我現在也是這麽個想法。”


    阮星瀲淡漠地看了一眼薛暮廷,“就為了這點事兒,你追來了葉氏集團找我?”


    薛暮廷皺著眉看向阮星瀲,“你變得讓我陌生。”


    “陌生?”阮星瀲有點想笑,“天天圍著你轉就不陌生了是吧?”


    薛暮廷被她懟得一愣,沒說話。


    隔了許久,他憋出來一句很不甘心的話,“如果沒有這個葉氏集團的……”


    “沒有他,我就得死心塌地在你屁股後麵當一輩子的舔狗,被你和許綿綿踩在腳下。”


    阮星瀲主動接過話茬,把話說完了,“有了他,我看清了自己和你,挺好的,薛暮廷。”


    真的好嗎……


    薛暮廷感覺自己心在滴血,阮星瀲這話代表著是不愛他了,一點都不愛了……


    當初愛得那般不顧一切,如今竟然能……全身而退嗎?


    那是不是代表著,那些不顧一切的愛,其實根本就沒有存在過!


    薛暮廷像是耍起了小孩子脾氣,一把抓住了阮星瀲的下巴,“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


    這個問題還真問到了阮星瀲的薄弱點。


    如果是過去,她肯定能應下來,自然是愛過的,愛到失去理智。


    可是現在,有了洛徹斐斯這一部分記憶的她,居然對於自己有沒有愛過薛暮廷這一事實,產生了動搖。


    她對薛暮廷的愛,是否隻是,對洛徹斐斯的愛的投射?


    見到阮星瀲遲疑,薛暮廷跟被雷劈了似的,肩膀都跟著顫了顫,男人搖著頭,甚至後退了兩步,主動鬆開了阮星瀲的手,“你怎麽能這麽對我呢……阮星瀲,你推翻了一切包括過去的你……”


    “你根本沒有愛過我!”


    麵對薛暮廷歇斯底裏的指責,阮星瀲倒顯得過分沉默寡言,就好像一個局外人,就這麽靜靜的看著薛暮廷“發瘋”,他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當眾發泄起來,雙眼通紅,好像一個要不到自己心愛玩具的孩子。


    “阮星瀲,你究竟愛過誰呢!”


    “是,沒錯,我是過去對你差,我是自作孽不可活,可是阮星瀲,你什麽機會都不給我,我連補償你都無從下手,對我這樣殘忍的你,難道當初真的愛過我嗎!”


    “我看不見你愛過我,一絲一毫!你根本沒有愛過我!”


    原來堂堂薛少,也會有這樣狼狽不堪的時候啊。


    阮星瀲咽了咽口水,微抬起下巴,張嘴想要說什麽,卻沒有說出口來。


    太多沉重的秘密令她唯有緘默。


    薛暮廷在葉氏集團樓下這般發泄情緒,引來了艾佛森,“薛少,您這是何苦呢,有事兒咱們慢慢去外邊找個咖啡廳坐下說,這,在我們公司樓下,場麵也不好看呀。”


    薛暮廷一把推開了上前來攙扶的艾佛森,通紅的雙眼看著阮星瀲,阮星瀲才發現,自己和薛暮廷,早已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


    人類會哭泣,會同樣紅了雙眼,可是夜族不會,夜族是無情的。


    阮星瀲看著薛暮廷這樣,隻覺得感慨。


    當初不要她的是他,如今崩潰的也是他。


    “薛暮廷,你要我如何看待你好呢。”


    阮星瀲留下這麽一句話,就轉身從薛暮廷身邊離開了,“你現在控訴我,又有什麽用。當初我把整個世界都放在你手裏的時候,你有珍惜過嗎?”


    沒有。


    她住院的時候,他在電視台采訪下惺惺作態,被世人誇讚。


    誰又知道她一個人的苦楚。


    “我一點,不可憐你。對於你因為我受的傷,我也一點兒……”阮星瀲深呼吸一口氣,說話極狠,“不會因此而對你動惻隱之心。那是你應該做的。”


    一瞬間,萬箭穿心,薛暮廷站在那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因為阮星瀲身受重傷,照理說……


    該分得,她一點憐惜和心軟才對。


    阮星瀲往前走,對艾佛森道,“要不讓莉莉絲把他送回去吧,薛少這麽鬧,傳出去兩家麵子上過不去,為了日後著想,還是少做這種會讓大家尷尬的事情了。”


    薛暮廷一怔,手腳發冷。


    最後,他艱難地吐出一句話,“你對我真的沒有一點感情了嗎?”


    “沒有。”


    “不管我說什麽,你都不會……回來薛家嗎?”


    “沒錯。”


    “奶奶得白血病了也不管嗎?”


    阮星瀲的腳步猛地一頓!


    女人回眸,眼睛因為錯愕和驚慌睜大了,她衝回了薛暮廷的麵前,“你說什麽?!”


    ******


    病房門外,阮星瀲大步而來,見到她,薛家眾人的反應和過去一樣,都沒有好臉色。


    “假惺惺,現在來做什麽?”


    “奶奶生病了,你來了也隻是打擾她!”


    “滾開!”


    阮星瀲沒有管圍上來的薛家人,隻是一把推開了他們伸過來攔她的手。


    薛家人在她背後怒罵,“你還是那般不要臉!”


    “真別以為我們薛家會怕了你!”


    “大不了和你拚了!你這個害人精,指不定奶奶就是因為你——”


    阮星瀲麵無表情,唰的一下拉開了病房的門,隻見奶奶躺在裏麵,臉上還帶著氧氣麵罩,比起過去豪門老太太的雍容華貴,如今的奶奶老了不少,手上的皺紋都是枯萎幹癟的,她看見阮星瀲來,手也抬不起來招呼,隻能艱難地把頭轉過來。


    阮星瀲屏蔽了身後一切的嘈雜,關切走上前,立刻鼻子一酸,握住她用力伸出來的手,“奶奶,您怎麽……出了事情也不跟我說啊。”


    奶奶顫顫巍巍地拍了拍阮星瀲手背,“奶奶……看你跟薛家……斷了聯係……自由自在的,奶奶不想,不想再把你……喊回來。”


    阮星瀲背過身去,狠狠擦了一把自己的眼淚。


    真好,原來她沒有變成徹徹底底的魔鬼。


    她哽咽著說,“奶奶,不管我在外麵怎麽樣,我始終是您的孫女,您待我好我記在心裏的,不會因為薛家的事情和你生分,您不該瞞著我……”


    說到這裏,阮星瀲開始環顧四周,她吸著鼻子說,“奶奶,您的病曆單子能不能給我看看?還有,給您做這個透析的醫生是誰呀?什麽時候查出來的白血病,之前有沒有什麽症狀……”


    “先前你說……就算下去了,也要跟我一起……”奶奶說話有氣無力的,但是看著阮星瀲的眼睛裏還是有感情,“沒想到,一語成讖,奶奶……可能要先走了,阮阮,薛家沒福氣,奶奶沒福氣……奶奶知道你身體也不好,奶奶怕你一個人走……會孤單……”


    說到後麵,阮星瀲的眼淚有些忍不住了,好端端的奶奶怎麽也得了白血病?


    她心裏好難受,不知道該找誰訴說,“奶奶,都賴我當初嘴巴賤,我不該那麽說的,如果我不說,可能奶奶也不會真的得病……”


    她說不下去了,當著奶奶的麵低頭痛哭起來。


    “別怪自己,阮阮……”奶奶把手伸出來,阮星瀲主動把自己的臉貼上去讓奶奶摸,奶奶終於笑了,“你能認我這個奶奶,我就很高興了……阮阮,暮廷他,不爭氣……你以後,要再給自己,找個好老公……別找,暮廷那樣的,隻會,虧待你……”


    阮星瀲被奶奶一番掏心窩子的話讓阮星瀲的眼淚止不住了,外麵的人聽見動靜衝進來,卻是不客氣地大喊著,“哭什麽呢!你是不是提前哭我們奶奶走啊!”


    “是啊阮星瀲,肯定是你把白血病傳染給奶奶了!”


    “你年輕,遭白血病還能撐,奶奶年紀大身體差哪裏受得住!你這個喪門星!”


    “我們薛家啊,家門不幸,真是命苦啊,碰到你這種!”


    一群人推搡著舞進來,想把奶奶和阮星瀲拉開,尤其有人大聲道,“平時不見你來看奶奶!我看是你聽到奶奶快不行了,想來分我們薛家的錢吧!”


    “就是!阮星瀲,你不安好心,別以為我們看不出來!”


    阮星瀲雙眸通紅站起來看向他們,眾人一驚,好重的殺氣。


    “怎麽……你還想,還想和我們拚命不成?”


    “你除了騙騙奶奶還能騙得了誰,我告訴你,奶奶的遺產,你一分都別想沾!”


    奶奶還沒死呢,薛家人倒是開始嘴巴裏一口一個遺產,也不知道是誰更著急搶錢。


    阮星瀲咬著牙,剛要反擊,聽見床上躺著的奶奶咳嗽起來,她趕緊去攙扶,奶奶掙紮著坐起,看了周圍人一圈,大家紛紛閉了嘴。


    “奶奶,你怎麽了。”


    “身體不舒服別強撐啊奶奶,你躺著吧。”


    奶奶不聽,搖了搖頭,對阮星瀲道,“阮阮,把我床邊抽屜打開……裏麵的文件,拿出來……”


    阮星瀲疑惑,卻也乖乖照做,拉開抽屜取出文件一看,驚呆了!


    竟然是一份遺囑!


    “我早已……立下遺囑,我死後,我的所有財產,都歸……”奶奶摸了一下阮星瀲的手,“阮阮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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