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彌呼這個名字，也許葉慎沒有印象，但是對於過去是人類的阮星瀲來說，可是太熟悉了。
她在書上見到過卑彌呼這三個字。
傳說卑彌呼是日本早期某個時代的女王，最早追溯到三國時期，史書等古籍記載中描述她統治下的倭國甚至在當時跟曹魏兩國有外交往來。
傳聞她擅長鬼神道，妖術惑眾，神秘又強大，是一個極具傳說色彩的統治者，但是見過她的人很少，似乎隻有一個平日裏為她送飯菜和傳令的男子見過。
所以卑彌呼具體的生平事跡和長相，在曆史長河裏，一直都是一個謎。
而此時此刻，和莉莉絲具有一模一樣長相的女人，被無數條金屬鎖鏈捆住，正用一種妖冶又冷冽的笑容看著阮星瀲，對著她自報家門。
阮星瀲倒抽一口涼氣，“你……活了多久？”
“忘了。”
卑彌呼輕輕地歪了一下頭，脖子上的鎖鏈跟著發出喀拉喀拉的聲響，女人似乎並不是很喜歡這刺耳的聲音，嚐試著掙脫了一下。
但她很快放棄了，隨後繼續平靜地看著阮星瀲，用麻木淡漠的口吻說，“你們兩個是因為什麽被送到這裏來的？”
阮星瀲走上前去，倒也並不畏懼她，將手放在她身後的鎖鏈上，才發現卑彌呼全身上下都被厚重的金屬鎖鏈所纏繞著，一絲皮膚都沒有露出來。
鎖鏈捆綁著鎖鏈，套在她身上，一層一層施加著無止境的詛咒，互相糾纏，無法解開。
阮星瀲拽了拽，鎖鏈發出聲響，卻沒有被拉鬆的樣子，她歎了口氣，說道，“我和葉慎為了阻止一個路人被隱形的感染者撕咬，在商場裏打了人，然後為了讓大家盡快散開，又被人當做是散播謠言精神失常的病人……”
卑彌呼聽見這個不由得笑了笑，她說，“你們兩個還會遇到這樣的困境嗎？”
“嗯。”阮星瀲無奈又自嘲地說，“他們都是普通人，做出這樣的行為並不難理解。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想象到這個世界上真的有怪物的存在的，而我和葉慎的行為，或許在他們眼裏就是莫名其妙且邪惡的。”
邪惡這兩個字不知道是觸及到了卑彌呼的哪一塊，女人眯起眼睛，往前探了探腦袋，和阮星瀲的臉貼得極近，問她，“那在你眼裏，我是邪惡的嗎？”
阮星瀲一愣。
卑彌呼的臉就在自己很近的地方，似乎隻要在往前伸一點點，她們就會彼此貼上。阮星瀲甚至已經感覺到了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非人類的冰涼的氣息。
“我現在已經失去定義正義和邪惡的能力了。”
阮星瀲倒也不避諱自己現階段對於這個世界產生的茫然，她如實說道，“本來應該維持正義的調停者現在並沒有出來維持正義，而作為邪惡代表的我們卻好像行走在維護正義的路上。”
所以這個世界上的正義和邪惡已經都顛倒了嗎。
卑彌呼聽見這個說法，微微有些錯愕，隨後她笑了笑說，“阮星瀲，你真是有意思。”
女人說話的口吻幽幽的，吐氣如蘭，“這個世界上沒有所謂的正義和邪惡，全看自己的立場罷了。”
“是嗎？”
阮星瀲道，“看起來你好像在這方麵跟我想法頗為相似。”
和莉莉絲不一樣的是，這個女人的臉上表情有些銳利，比起莉莉絲的嫵媚來，她的美麗更具有魅惑和攻擊性。
她和莉莉絲……到底是同一個人嗎？
阮星瀲沒忍住，脫口而出，“那個莉莉絲和你是什麽關係？”
卑彌呼看了她一眼，沒有回答，隻是淡然一笑。
她裝作掙了掙身上鎖鏈的樣子，但除了鎖鏈發出嘈雜的摩擦聲，別的什麽都沒發生，她說，“你看我現在這樣，像是能做什麽的樣子嗎？”
“這裏的人為什麽要這樣對你——”
阮星瀲看著卑彌呼被困在這裏，也有些難受，許是代入了對莉莉絲的感情，因為莉莉絲過去也曾經被這樣囚禁著，她不想再看見同樣的悲劇。
“我想救你出去。”
卑彌呼聽了這個，忽然間低笑起來，“你們自己都被人送到了這裏，難道不清楚這裏是什麽地方嗎？”
阮星瀲一驚。
難道……這裏並不是普通的精神病院！
這也可以理解為什麽他們對卑彌呼用這種囚禁方式了，也許是……他們知道普通的手段根本困不住不是人類的卑彌呼！
“你剛才說到調停者，那你有一點是說對了……”
卑彌呼玩味地看著阮星瀲，一字一句說道，“把我困在這裏的，恰恰是調停者。”
此話一出，腥風血雨撲麵而來！
阮星瀲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調停者把你弄成這樣的？所以……所以其實有人是知道這個世界真相的是嗎！”
“醫院裏的大部分醫護人員並不知道我不是人類。”
卑彌呼不知道被囚禁了多少年，這麽多年來鐵鏈困住了她的全部，遍布全身爬行著，如同她的血管。
她已經和鐵鏈共生了。
“隻是極少部分，可能是醫院的院長，或者是院裏特殊部門的人，清楚知道我並非人類，所以……”卑彌呼低頭看了一眼，“用這些帶著魔法的鎖鏈把我囚禁住，這個魔法會使我身上的異能失效，讓我變成一個沒了異能，不會死的一坨爛肉。”
聽見她用平穩的口吻敘述著自己被囚禁的故事，阮星瀲感覺心口發涼。
調停者們殺不死卑彌呼，便用這種方式來囚禁她，奪走她的反抗能力，讓她永生永世被困在這裏。
不會死又怎麽樣呢，現在的你和死了又有什麽區別呢？
卑彌呼輕輕一笑，“我一直在等，等有別的人進入到這裏，至少，可以讓我不那麽無聊，阮星瀲，你來了。”
她是如何知道自己的名字的？
阮星瀲心裏有太多疑問，從卑彌呼口中得知了部分真相已經令她足夠震驚，心裏的疑問也更是一股腦兒湧了出來，“精神病院裏關著的病人，有部分其實是和我們一樣擁有超能力的人是嗎！”
卑彌呼點點頭，“是的。”
普通病房並沒有這樣的“天羅地網”。隻有特殊的“病人”才會需要這樣如同監獄般的看守，而這個房間，恰好，是卑彌呼的牢籠。
“這些年來調停者在全國各地的精神病院裏都有建立這樣的特殊病房。表麵上看起來是關著對社會有嚴重危害的精神病人，從不放出來，也有借口瞞天過海，實際上關押著的……”
“都是……我們的同類。”
阮星瀲說出同類這個詞語的時候，邊上葉慎微微勾唇。
願意跟我們這種害群之馬用同類這個詞，阮星瀲，看來你變得不是一點兩點。
“從你進這扇門開始，你身上的異能就沒辦法使用了。那是調停者特有的能力，是神賜予他們的，名為‘封殺’的能力。”
卑彌呼轉頭看向葉慎，“我能認識你們，是因為……不知道為什麽，這些年來我雖然被困在這裏，可是我的大腦裏，偶爾會有什麽記憶，陸陸續續地出現。”
“就像是人有人在往我這台電腦裏輸送文件似的，我總是能看見一些我沒有經曆的畫麵，雖然不是特別清晰，但是能夠讓我知道外麵的世界變成什麽樣了。”
卑彌呼搖搖頭，“目前我自己對於這個都感到很迷惑，因為照理說我的能力已經失去了，我無法發動力量來獲取信息，我隻是不會死而已。”
那麽，不是她自己的能力，又是誰呢？
是誰在使用能力，讓卑彌呼能夠知道外麵世界的情況呢。
“你什麽時候開始有的這個能力？”
“幾年前。”卑彌呼說，“我嚐試閉上眼睛的時候，有畫麵從我腦海裏一閃而過。後麵這些畫麵越來越多越來越頻繁，信息源源不斷地被輸送進了我的腦子。當然這也致使我不再無聊。我一個人被困在這裏太久太久了，能夠有這些信息，對我來說也是好的。”
“這個畫麵裏……有我，有葉慎？”
阮星瀲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葉慎，“是你從畫麵裏看見的嗎？”
“對。”卑彌呼說，“不過我已經有段時間再沒有接收到新的信息了，我以為我會又寂寞數百年呢，沒想到你們兩個被人送到這裏來了。”
阮星瀲吸了口氣，和葉慎對視一眼，男人眼神深處掠過一絲壓迫，他仿佛是想到了什麽，而後走到了卑彌呼麵前說，“你當初，是怎麽被人困在這裏的？”
卑彌呼茫然地睜了睜眼睛，她臉上頭一次露出了無知的表情，“我……忘記了。”
隻記得醒來的時候，就已經……渾身枷鎖了。
“你如果是當真活了那麽久的話……倒也可以理解大腦儲存不了太多的記憶。”
葉慎皺著眉，哪怕現在他們是被困，受製於人的那個，但男人臉上似乎依然有著勝券在握，他扭頭對阮星瀲說，“你帶手機了嗎？”
“瘋啦，我哪來的手機，進醫院的時候都被繳了。”
阮星瀲道，“要不然還可以喊莫湛過來幫忙呢，畢竟這小子是調停者的叛徒，肯定知道用什麽方法可以解開這個鎖鏈。”
葉慎噗嗤笑了一聲，還真沒說錯。
隻不過他們現在被調停者的結界困住，失去了異能，可能沒辦法立刻逃出去。
葉慎在房間裏看了一圈，發現這麽多年來，房間裏甚至沒有一杯水一粒米，卑彌呼以全身布滿鎖鏈的姿態被困在這裏很久很久，恐怕她的身體也是一直維持著同一個動作，再也沒有舒展開來過。
折磨，非人的折磨。
“比澤伽那家夥還能折磨人。”葉慎冷笑一聲，“調停者還真是一群變態。”
“你好像對調停者意見很大。”
阮星瀲從他背後走上去說，“之前也聽說差點一刀把莫湛捅死。”
“不是差點，是已經一刀捅死了。”葉慎說這個事實的時候，冷白的臉上沒有一絲憐憫，他漫不經心地說著，“那小子隻是命好，恰巧和你的血交融了，從你這裏偷到了夜族的力量罷了。”
“你和調停者之間的仇恨，不是普通的……種族之間的仇恨嗎？”
阮星瀲敏感察覺到了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卑彌呼也品出了些許異樣，“你是從個人立場出發，也對調停者抱有恨意？”
之前發生過什麽呢，葉慎？
阮星瀲的話並沒有得到葉慎的回複，不過男人轉頭看著她們，高深莫測地說，“卑彌呼，如果我解放了你，你能為我做什麽？”
阮星瀲不由自主打了寒顫。
她聯想到了葉慎當初將鳩放出地牢的時候，也是這個說法。
葉慎這種人，連救人都是這般冷漠凜冽的，他救人純粹為了利益，所以在救之前甚至會先和受害者談判，如果達不到他的要求，他可以眼睜睜看著別人去死。
不救對自己沒用的人。
這就是葉慎。
“為你？”
卑彌呼大笑，“別太囂張了，我的年齡要遠比你更大，我無法逃脫的牢籠，你以為你可以嗎，葉慎。”
“沒見識就乖乖閉嘴。”
葉慎走上前，笑得嘲諷，伸出食指和中指，挑起了一根鎖鏈，夾在了自己的兩指之間，而後夾著鎖鏈舉到半空。
在他瞳孔驟然亮起的下一秒，鎖鏈散發出一陣淡藍色的光，而後嗡的一聲響，從中間被震斷了！
那一刻，饒是見慣了生死，早已內心麻木的卑彌呼都被震驚得瞪大了雙眸。
她喃喃著，不可置信地說，“不可能，不可能，為什麽——”
明明進入到這個結界裏的人，會被‘封殺’所有的異能，這是調停者的絕技，也是他們最厲害最不可破解的底牌，為什麽這個男人——
“葉慎，你——”
葉慎輕笑一聲，雙指並攏，斷掉的那截鎖鏈化作齏粉。
阮星瀲嚇得當場直接跳到卑彌呼那一邊，指著葉慎說，“你到底是誰？你還要瞞我多久！”
“我沒有瞞你。”
葉慎臉上的玩味總算在和阮星瀲對視的時候斂去些許，“我不是答應過你嗎，以後沒有秘密瞞著你了。”
“那你，這，這！”
阮星瀲攥緊了手指，“不是說到這裏的人都會被‘封殺’掉自己的感官和異能嗎，你這是什麽意思！你怎麽沒有被——”
她的聲音猛地停住了。
是啊，她自己都說到這裏了，她還不明白嗎。
腦海裏掠過無數的碎片畫麵，葉慎用藍色的魔術修複精靈女王的魔杖，葉慎用藍色的傳送陣帶著她在平行世界裏來回穿梭，葉慎——
葉慎為什麽不會被奪走力量呢，因為葉慎，是調停者。
莫湛也不止一次地懷疑過葉慎的身份，甚至直白問過他，為什麽會調停者的傳送陣，葉慎當時都隻是淡淡一笑並沒有回答。
如今看來，事實已經很明顯了。
因為葉慎本身就會調停者的所有能力，他……不隻是夜族，還是調停者！
阮星瀲後退了一步，直勾勾看著葉慎的臉，“所以你是調停者？”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葉慎玩世不恭地說，“調停者內部的名單目錄裏，並沒有我的名字。”
“你是沒被調停者發現的調停者？”這話實在是太過拗口，說出來阮星瀲自己都差點結巴了，她喃喃著，“難怪你有時候使用的能力是冒著藍色符文的，和莫湛的那個一模一樣……我一直都沒有多想，我以為是我對異種族的見識不夠多，不夠了解，所以我也不敢下判斷，如此一說，其實你從來都沒有掩飾自己會調停者能力的身份……”
葉慎一直光明正大地在他們麵前發動調停者技能。隻不過他們都被受困在原來的思維邏輯裏，不敢跳出去想。
現在葉慎也同樣沒有遮遮掩掩，他放完技能，還衝著阮星瀲咧嘴笑笑說，“調停者技能也可以用來把你這種吸血鬼捆住哦，想不想被我綁起來呀？”
阮星瀲罵了一句擼起袖子朝他撲過去，“你敢！我看你是想死了！”
一邊的卑彌呼還沒從自己的震驚裏回過神來，阮星瀲已經和葉慎互相推搡成一團了，那樣子顯然是葉慎在逗阮星瀲，臉上笑意都寫滿了，一邊後退一邊躲，抽空還把她摟懷裏占了把便宜，“別生氣了呀，你們自己沒發現的事情，不能怨我沒說啊，我一直在坦白啊。”
“你為什麽會是調停者呢！”
阮星瀲說，“正常人誰能想到一個吸血鬼會擁有調停者的能力呢！這兩個種族難道不是勢不兩立的嗎！”
葉慎的眼神暗了暗，沒說話，隔了一會又恢複了慢條斯理的慵懶模樣，他說，“沒辦法，可能是我長得帥，神也愛我，所以賜予我這個能力了。”
阮星瀲雙手合十，“阿彌陀佛，菩薩保佑，你快快死。”
葉慎被她氣笑了，“還是慢點收拾我吧，我們可以把卑彌呼從這裏救出去。”
說完，二人齊齊回頭看向被鎖鏈捆住的卑彌呼，跟默契的兩口子似的，葉慎對她說，“如你所見，我現在確實有可以拯救你的能力，我可以給你自由，作為交換，你有什麽可以回報我的？”
拿捏別人，是葉慎的拿手好戲。
卑彌呼冷靜下來，細細地看著葉慎的臉，似乎有什麽記憶從她腦海裏浮現，“你難道是……那位大人的孩子。”
葉慎站在原地沒動，但也沒有躲避卑彌呼的視線。
那位大人，指的是……辛迪加最高的掌權者，那位最上麵的男人，葉慎的父親嗎？
阮星瀲感覺到一股寒意撲麵而來，不知為何聽見這個男人的聲音就讓她覺得有些恐懼。
似乎是，對某種絕對強大力量的，不由自主的恐懼。
女人握緊了拳頭，對卑彌呼說，“你認識那位大人嗎？”
“我認識，過去人們稱他為最後的德古拉，吸血鬼的末裔。”
卑彌呼因為活得太久，所以記憶裏儲存了太多東西，她現在一點一點抽絲剝繭，把過去塵封的記憶統統抽了出來，“曾經夜族一度瀕臨滅絕，在辛迪加那位大人的手裏，才慢慢地重新回到了輝煌，現在在異世界，夜族依然是強大得令人不敢直視的存在。”
能夠讓夜族慢慢起死回生，這位“德古拉”大人一定很有手段。
對於德古拉這個名字，阮星瀲不陌生。
人類世界裏有一本很出名的，講述吸血鬼的小說，名字是《德庫拉》。
德庫拉，驚情四百年。
四百年後，吸血鬼再也沒了蹤跡，而後人卻被這個作者創作出來的這一類吸血鬼入了迷，從此吸血鬼題材開始登上文學作品的舞台大放異彩，神秘高貴冷漠血腥，這個設定吸引了無數的讀者，到現在也還是一個相當受人追捧的角色設定。
阮星瀲看過這本書，知道這個名字，書裏的那位伯爵……難道就是辛迪加的先祖嗎？
在更早之前，難道已經有人接觸到了吸血鬼嗎？
阮星瀲說，“也許很早以前吸血鬼就已經到人類世界和人類共存了，所以作者寫這本書，興許不是空穴來潮。”
“嗯，這也是一個非常值得深究的角度。”
葉慎對於自己的身世不再加以遮掩，“我確實是那位大人的後代，辛迪加的suez。”
suez，是他的名字嗎？
“你可以喊他恕茲。”葉慎歪了歪頭，看向一邊有些懵懂的阮星瀲，“你要是想跟我見家長的話，我可以帶你見見這個父親。”
當然，他也許會歡迎你，也許會殺了你。
誰知道呢，我的父親，是個不折不扣的魔鬼。而我，是魔鬼的後代。
葉慎扯扯嘴角，“你現在知道了我的身份了，還有什麽要問？”
卑彌呼深呼吸一口氣，搖著頭說，“沒有了。”
“我可以救你，當然我完全可以殺了你，卑彌呼，你不信的話可以試試。”葉慎冷笑了一下，“我救你，有個交換，不，是命令——”
卑彌呼拖動著身後的鎖鏈，錚錚作響。
“我要帶你去見一個人。”
“誰？”
“澤伽，我的哥哥。”
她在書上見到過卑彌呼這三個字。
傳說卑彌呼是日本早期某個時代的女王，最早追溯到三國時期，史書等古籍記載中描述她統治下的倭國甚至在當時跟曹魏兩國有外交往來。
傳聞她擅長鬼神道，妖術惑眾，神秘又強大，是一個極具傳說色彩的統治者，但是見過她的人很少，似乎隻有一個平日裏為她送飯菜和傳令的男子見過。
所以卑彌呼具體的生平事跡和長相，在曆史長河裏，一直都是一個謎。
而此時此刻，和莉莉絲具有一模一樣長相的女人，被無數條金屬鎖鏈捆住，正用一種妖冶又冷冽的笑容看著阮星瀲，對著她自報家門。
阮星瀲倒抽一口涼氣，“你……活了多久？”
“忘了。”
卑彌呼輕輕地歪了一下頭，脖子上的鎖鏈跟著發出喀拉喀拉的聲響，女人似乎並不是很喜歡這刺耳的聲音，嚐試著掙脫了一下。
但她很快放棄了，隨後繼續平靜地看著阮星瀲，用麻木淡漠的口吻說，“你們兩個是因為什麽被送到這裏來的？”
阮星瀲走上前去，倒也並不畏懼她，將手放在她身後的鎖鏈上，才發現卑彌呼全身上下都被厚重的金屬鎖鏈所纏繞著，一絲皮膚都沒有露出來。
鎖鏈捆綁著鎖鏈，套在她身上，一層一層施加著無止境的詛咒，互相糾纏，無法解開。
阮星瀲拽了拽，鎖鏈發出聲響，卻沒有被拉鬆的樣子，她歎了口氣，說道，“我和葉慎為了阻止一個路人被隱形的感染者撕咬，在商場裏打了人，然後為了讓大家盡快散開，又被人當做是散播謠言精神失常的病人……”
卑彌呼聽見這個不由得笑了笑，她說，“你們兩個還會遇到這樣的困境嗎？”
“嗯。”阮星瀲無奈又自嘲地說，“他們都是普通人，做出這樣的行為並不難理解。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想象到這個世界上真的有怪物的存在的，而我和葉慎的行為，或許在他們眼裏就是莫名其妙且邪惡的。”
邪惡這兩個字不知道是觸及到了卑彌呼的哪一塊，女人眯起眼睛，往前探了探腦袋，和阮星瀲的臉貼得極近，問她，“那在你眼裏，我是邪惡的嗎？”
阮星瀲一愣。
卑彌呼的臉就在自己很近的地方，似乎隻要在往前伸一點點，她們就會彼此貼上。阮星瀲甚至已經感覺到了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非人類的冰涼的氣息。
“我現在已經失去定義正義和邪惡的能力了。”
阮星瀲倒也不避諱自己現階段對於這個世界產生的茫然，她如實說道，“本來應該維持正義的調停者現在並沒有出來維持正義，而作為邪惡代表的我們卻好像行走在維護正義的路上。”
所以這個世界上的正義和邪惡已經都顛倒了嗎。
卑彌呼聽見這個說法，微微有些錯愕，隨後她笑了笑說，“阮星瀲，你真是有意思。”
女人說話的口吻幽幽的，吐氣如蘭，“這個世界上沒有所謂的正義和邪惡，全看自己的立場罷了。”
“是嗎？”
阮星瀲道，“看起來你好像在這方麵跟我想法頗為相似。”
和莉莉絲不一樣的是，這個女人的臉上表情有些銳利，比起莉莉絲的嫵媚來，她的美麗更具有魅惑和攻擊性。
她和莉莉絲……到底是同一個人嗎？
阮星瀲沒忍住，脫口而出，“那個莉莉絲和你是什麽關係？”
卑彌呼看了她一眼，沒有回答，隻是淡然一笑。
她裝作掙了掙身上鎖鏈的樣子，但除了鎖鏈發出嘈雜的摩擦聲，別的什麽都沒發生，她說，“你看我現在這樣，像是能做什麽的樣子嗎？”
“這裏的人為什麽要這樣對你——”
阮星瀲看著卑彌呼被困在這裏，也有些難受，許是代入了對莉莉絲的感情，因為莉莉絲過去也曾經被這樣囚禁著，她不想再看見同樣的悲劇。
“我想救你出去。”
卑彌呼聽了這個，忽然間低笑起來，“你們自己都被人送到了這裏，難道不清楚這裏是什麽地方嗎？”
阮星瀲一驚。
難道……這裏並不是普通的精神病院！
這也可以理解為什麽他們對卑彌呼用這種囚禁方式了，也許是……他們知道普通的手段根本困不住不是人類的卑彌呼！
“你剛才說到調停者，那你有一點是說對了……”
卑彌呼玩味地看著阮星瀲，一字一句說道，“把我困在這裏的，恰恰是調停者。”
此話一出，腥風血雨撲麵而來！
阮星瀲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調停者把你弄成這樣的？所以……所以其實有人是知道這個世界真相的是嗎！”
“醫院裏的大部分醫護人員並不知道我不是人類。”
卑彌呼不知道被囚禁了多少年，這麽多年來鐵鏈困住了她的全部，遍布全身爬行著，如同她的血管。
她已經和鐵鏈共生了。
“隻是極少部分，可能是醫院的院長，或者是院裏特殊部門的人，清楚知道我並非人類，所以……”卑彌呼低頭看了一眼，“用這些帶著魔法的鎖鏈把我囚禁住，這個魔法會使我身上的異能失效，讓我變成一個沒了異能，不會死的一坨爛肉。”
聽見她用平穩的口吻敘述著自己被囚禁的故事，阮星瀲感覺心口發涼。
調停者們殺不死卑彌呼，便用這種方式來囚禁她，奪走她的反抗能力，讓她永生永世被困在這裏。
不會死又怎麽樣呢，現在的你和死了又有什麽區別呢？
卑彌呼輕輕一笑，“我一直在等，等有別的人進入到這裏，至少，可以讓我不那麽無聊，阮星瀲，你來了。”
她是如何知道自己的名字的？
阮星瀲心裏有太多疑問，從卑彌呼口中得知了部分真相已經令她足夠震驚，心裏的疑問也更是一股腦兒湧了出來，“精神病院裏關著的病人，有部分其實是和我們一樣擁有超能力的人是嗎！”
卑彌呼點點頭，“是的。”
普通病房並沒有這樣的“天羅地網”。隻有特殊的“病人”才會需要這樣如同監獄般的看守，而這個房間，恰好，是卑彌呼的牢籠。
“這些年來調停者在全國各地的精神病院裏都有建立這樣的特殊病房。表麵上看起來是關著對社會有嚴重危害的精神病人，從不放出來，也有借口瞞天過海，實際上關押著的……”
“都是……我們的同類。”
阮星瀲說出同類這個詞語的時候，邊上葉慎微微勾唇。
願意跟我們這種害群之馬用同類這個詞，阮星瀲，看來你變得不是一點兩點。
“從你進這扇門開始，你身上的異能就沒辦法使用了。那是調停者特有的能力，是神賜予他們的，名為‘封殺’的能力。”
卑彌呼轉頭看向葉慎，“我能認識你們，是因為……不知道為什麽，這些年來我雖然被困在這裏，可是我的大腦裏，偶爾會有什麽記憶，陸陸續續地出現。”
“就像是人有人在往我這台電腦裏輸送文件似的，我總是能看見一些我沒有經曆的畫麵，雖然不是特別清晰，但是能夠讓我知道外麵的世界變成什麽樣了。”
卑彌呼搖搖頭，“目前我自己對於這個都感到很迷惑，因為照理說我的能力已經失去了，我無法發動力量來獲取信息，我隻是不會死而已。”
那麽，不是她自己的能力，又是誰呢？
是誰在使用能力，讓卑彌呼能夠知道外麵世界的情況呢。
“你什麽時候開始有的這個能力？”
“幾年前。”卑彌呼說，“我嚐試閉上眼睛的時候，有畫麵從我腦海裏一閃而過。後麵這些畫麵越來越多越來越頻繁，信息源源不斷地被輸送進了我的腦子。當然這也致使我不再無聊。我一個人被困在這裏太久太久了，能夠有這些信息，對我來說也是好的。”
“這個畫麵裏……有我，有葉慎？”
阮星瀲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葉慎，“是你從畫麵裏看見的嗎？”
“對。”卑彌呼說，“不過我已經有段時間再沒有接收到新的信息了，我以為我會又寂寞數百年呢，沒想到你們兩個被人送到這裏來了。”
阮星瀲吸了口氣，和葉慎對視一眼，男人眼神深處掠過一絲壓迫，他仿佛是想到了什麽，而後走到了卑彌呼麵前說，“你當初，是怎麽被人困在這裏的？”
卑彌呼茫然地睜了睜眼睛，她臉上頭一次露出了無知的表情，“我……忘記了。”
隻記得醒來的時候，就已經……渾身枷鎖了。
“你如果是當真活了那麽久的話……倒也可以理解大腦儲存不了太多的記憶。”
葉慎皺著眉，哪怕現在他們是被困，受製於人的那個，但男人臉上似乎依然有著勝券在握，他扭頭對阮星瀲說，“你帶手機了嗎？”
“瘋啦，我哪來的手機，進醫院的時候都被繳了。”
阮星瀲道，“要不然還可以喊莫湛過來幫忙呢，畢竟這小子是調停者的叛徒，肯定知道用什麽方法可以解開這個鎖鏈。”
葉慎噗嗤笑了一聲，還真沒說錯。
隻不過他們現在被調停者的結界困住，失去了異能，可能沒辦法立刻逃出去。
葉慎在房間裏看了一圈，發現這麽多年來，房間裏甚至沒有一杯水一粒米，卑彌呼以全身布滿鎖鏈的姿態被困在這裏很久很久，恐怕她的身體也是一直維持著同一個動作，再也沒有舒展開來過。
折磨，非人的折磨。
“比澤伽那家夥還能折磨人。”葉慎冷笑一聲，“調停者還真是一群變態。”
“你好像對調停者意見很大。”
阮星瀲從他背後走上去說，“之前也聽說差點一刀把莫湛捅死。”
“不是差點，是已經一刀捅死了。”葉慎說這個事實的時候，冷白的臉上沒有一絲憐憫，他漫不經心地說著，“那小子隻是命好，恰巧和你的血交融了，從你這裏偷到了夜族的力量罷了。”
“你和調停者之間的仇恨，不是普通的……種族之間的仇恨嗎？”
阮星瀲敏感察覺到了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卑彌呼也品出了些許異樣，“你是從個人立場出發，也對調停者抱有恨意？”
之前發生過什麽呢，葉慎？
阮星瀲的話並沒有得到葉慎的回複，不過男人轉頭看著她們，高深莫測地說，“卑彌呼，如果我解放了你，你能為我做什麽？”
阮星瀲不由自主打了寒顫。
她聯想到了葉慎當初將鳩放出地牢的時候，也是這個說法。
葉慎這種人，連救人都是這般冷漠凜冽的，他救人純粹為了利益，所以在救之前甚至會先和受害者談判，如果達不到他的要求，他可以眼睜睜看著別人去死。
不救對自己沒用的人。
這就是葉慎。
“為你？”
卑彌呼大笑，“別太囂張了，我的年齡要遠比你更大，我無法逃脫的牢籠，你以為你可以嗎，葉慎。”
“沒見識就乖乖閉嘴。”
葉慎走上前，笑得嘲諷，伸出食指和中指，挑起了一根鎖鏈，夾在了自己的兩指之間，而後夾著鎖鏈舉到半空。
在他瞳孔驟然亮起的下一秒，鎖鏈散發出一陣淡藍色的光，而後嗡的一聲響，從中間被震斷了！
那一刻，饒是見慣了生死，早已內心麻木的卑彌呼都被震驚得瞪大了雙眸。
她喃喃著，不可置信地說，“不可能，不可能，為什麽——”
明明進入到這個結界裏的人，會被‘封殺’所有的異能，這是調停者的絕技，也是他們最厲害最不可破解的底牌，為什麽這個男人——
“葉慎，你——”
葉慎輕笑一聲，雙指並攏，斷掉的那截鎖鏈化作齏粉。
阮星瀲嚇得當場直接跳到卑彌呼那一邊，指著葉慎說，“你到底是誰？你還要瞞我多久！”
“我沒有瞞你。”
葉慎臉上的玩味總算在和阮星瀲對視的時候斂去些許，“我不是答應過你嗎，以後沒有秘密瞞著你了。”
“那你，這，這！”
阮星瀲攥緊了手指，“不是說到這裏的人都會被‘封殺’掉自己的感官和異能嗎，你這是什麽意思！你怎麽沒有被——”
她的聲音猛地停住了。
是啊，她自己都說到這裏了，她還不明白嗎。
腦海裏掠過無數的碎片畫麵，葉慎用藍色的魔術修複精靈女王的魔杖，葉慎用藍色的傳送陣帶著她在平行世界裏來回穿梭，葉慎——
葉慎為什麽不會被奪走力量呢，因為葉慎，是調停者。
莫湛也不止一次地懷疑過葉慎的身份，甚至直白問過他，為什麽會調停者的傳送陣，葉慎當時都隻是淡淡一笑並沒有回答。
如今看來，事實已經很明顯了。
因為葉慎本身就會調停者的所有能力，他……不隻是夜族，還是調停者！
阮星瀲後退了一步，直勾勾看著葉慎的臉，“所以你是調停者？”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葉慎玩世不恭地說，“調停者內部的名單目錄裏，並沒有我的名字。”
“你是沒被調停者發現的調停者？”這話實在是太過拗口，說出來阮星瀲自己都差點結巴了，她喃喃著，“難怪你有時候使用的能力是冒著藍色符文的，和莫湛的那個一模一樣……我一直都沒有多想，我以為是我對異種族的見識不夠多，不夠了解，所以我也不敢下判斷，如此一說，其實你從來都沒有掩飾自己會調停者能力的身份……”
葉慎一直光明正大地在他們麵前發動調停者技能。隻不過他們都被受困在原來的思維邏輯裏，不敢跳出去想。
現在葉慎也同樣沒有遮遮掩掩，他放完技能，還衝著阮星瀲咧嘴笑笑說，“調停者技能也可以用來把你這種吸血鬼捆住哦，想不想被我綁起來呀？”
阮星瀲罵了一句擼起袖子朝他撲過去，“你敢！我看你是想死了！”
一邊的卑彌呼還沒從自己的震驚裏回過神來，阮星瀲已經和葉慎互相推搡成一團了，那樣子顯然是葉慎在逗阮星瀲，臉上笑意都寫滿了，一邊後退一邊躲，抽空還把她摟懷裏占了把便宜，“別生氣了呀，你們自己沒發現的事情，不能怨我沒說啊，我一直在坦白啊。”
“你為什麽會是調停者呢！”
阮星瀲說，“正常人誰能想到一個吸血鬼會擁有調停者的能力呢！這兩個種族難道不是勢不兩立的嗎！”
葉慎的眼神暗了暗，沒說話，隔了一會又恢複了慢條斯理的慵懶模樣，他說，“沒辦法，可能是我長得帥，神也愛我，所以賜予我這個能力了。”
阮星瀲雙手合十，“阿彌陀佛，菩薩保佑，你快快死。”
葉慎被她氣笑了，“還是慢點收拾我吧，我們可以把卑彌呼從這裏救出去。”
說完，二人齊齊回頭看向被鎖鏈捆住的卑彌呼，跟默契的兩口子似的，葉慎對她說，“如你所見，我現在確實有可以拯救你的能力，我可以給你自由，作為交換，你有什麽可以回報我的？”
拿捏別人，是葉慎的拿手好戲。
卑彌呼冷靜下來，細細地看著葉慎的臉，似乎有什麽記憶從她腦海裏浮現，“你難道是……那位大人的孩子。”
葉慎站在原地沒動，但也沒有躲避卑彌呼的視線。
那位大人，指的是……辛迪加最高的掌權者，那位最上麵的男人，葉慎的父親嗎？
阮星瀲感覺到一股寒意撲麵而來，不知為何聽見這個男人的聲音就讓她覺得有些恐懼。
似乎是，對某種絕對強大力量的，不由自主的恐懼。
女人握緊了拳頭，對卑彌呼說，“你認識那位大人嗎？”
“我認識，過去人們稱他為最後的德古拉，吸血鬼的末裔。”
卑彌呼因為活得太久，所以記憶裏儲存了太多東西，她現在一點一點抽絲剝繭，把過去塵封的記憶統統抽了出來，“曾經夜族一度瀕臨滅絕，在辛迪加那位大人的手裏，才慢慢地重新回到了輝煌，現在在異世界，夜族依然是強大得令人不敢直視的存在。”
能夠讓夜族慢慢起死回生，這位“德古拉”大人一定很有手段。
對於德古拉這個名字，阮星瀲不陌生。
人類世界裏有一本很出名的，講述吸血鬼的小說，名字是《德庫拉》。
德庫拉，驚情四百年。
四百年後，吸血鬼再也沒了蹤跡，而後人卻被這個作者創作出來的這一類吸血鬼入了迷，從此吸血鬼題材開始登上文學作品的舞台大放異彩，神秘高貴冷漠血腥，這個設定吸引了無數的讀者，到現在也還是一個相當受人追捧的角色設定。
阮星瀲看過這本書，知道這個名字，書裏的那位伯爵……難道就是辛迪加的先祖嗎？
在更早之前，難道已經有人接觸到了吸血鬼嗎？
阮星瀲說，“也許很早以前吸血鬼就已經到人類世界和人類共存了，所以作者寫這本書，興許不是空穴來潮。”
“嗯，這也是一個非常值得深究的角度。”
葉慎對於自己的身世不再加以遮掩，“我確實是那位大人的後代，辛迪加的suez。”
suez，是他的名字嗎？
“你可以喊他恕茲。”葉慎歪了歪頭，看向一邊有些懵懂的阮星瀲，“你要是想跟我見家長的話，我可以帶你見見這個父親。”
當然，他也許會歡迎你，也許會殺了你。
誰知道呢，我的父親，是個不折不扣的魔鬼。而我，是魔鬼的後代。
葉慎扯扯嘴角，“你現在知道了我的身份了，還有什麽要問？”
卑彌呼深呼吸一口氣，搖著頭說，“沒有了。”
“我可以救你，當然我完全可以殺了你，卑彌呼，你不信的話可以試試。”葉慎冷笑了一下，“我救你，有個交換，不，是命令——”
卑彌呼拖動著身後的鎖鏈，錚錚作響。
“我要帶你去見一個人。”
“誰？”
“澤伽，我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