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卡蒂平靜地躺在了床上,安穩地睡了過去,凱爾希正在同博士一起為斯卡蒂進行透析治療。


    博士與斯卡蒂並沒有交流太長的時間,與和水月的坦誠不同的是,斯卡蒂現在似乎與博士都產生了一道看不見的隔閡,半個小時的時間裏,基本都是博士一個人在自顧自的說話,斯卡蒂很少會做出回應。


    博士意識到,斯卡蒂的精神問題可能出現了惡化的情況,現在必須得想辦法幫助她解決這個問題,不然斯卡蒂很可能會成為未來前往阿戈爾後的一個隨時爆發的雷點。


    博士望著正在看著醫書的凱爾希,問道:“凱爾希,斯卡蒂的精神狀態到底應該怎樣才能恢複過來?”


    凱爾希合上了書本,同博士一樣看著睡著的斯卡蒂。


    “博士,你知道嗎,斯卡蒂不是不想和大家正常交流,她是在抵抗,抵抗因為交流而發生的海嗣化精神異常的情況出現。”


    “……什麽意思?”


    “如果斯卡蒂像水月那樣和你甚至其他人都無話不說,那會增加海嗣化的風險。”


    這是一個很簡單的道理,對於一個正常人來說,同他人的交流是增強大腦中交流相關精神回路的重要途徑,但對於斯卡蒂來說,這是非常危險的行為。


    因為海嗣主要的交流方式,是直接通過建立精神回路的侵染模式。


    過度的交流會進一步增強因為海嗣化而出現的不可控侵染幾率,甚至是出現與海嗣之間的共鳴。


    拒絕與他人交流,是斯卡蒂做出的自我保護行為,是她為避免自己變成海嗣而做出的努力。


    她並不是不想與人交流,正好相反的是,習慣了廣闊大海的她如今在這個狹窄的房屋裏一個人呆了這麽久,她的內心早就已經快要憋瘋。


    博士感到了為難,他不想讓斯卡蒂像現在這樣因為孤獨而鬱鬱寡歡,但更不希望斯卡蒂海嗣化的風險激增,而斯卡蒂在做的不僅是在保護自己,也是在保護羅德島上的大家,在維護羅德島與阿戈爾為數不多的一絲羈絆。


    斯卡蒂已經做出了她的選擇,而博士也不想這件事就這麽算了。


    “凱爾希,如果增加我的血液供應程度,斯卡蒂的情況會有多大情況的好轉,比如把現在透析治療的頻率增加會怎樣?”


    聽了博士的提議,凱爾希難得皺起了她的眉頭,自從南向計劃以後,凱爾希已經很久沒有對博士的行為表現出這種明顯不滿的態度了,即便是當時邪靈事件剛結束的那段博士擺爛的時間裏,凱爾希也沒有像現在這樣不滿。


    “博士,你應該知道你的身體根本不可能承受得住過度失血的情況,即便是現在的你,我也希望你能夠認清楚這個事實,你的身體非常脆弱。”


    博士對此感到滿不在乎,說道:“都經曆了那麽多了,為什麽你還認為我像過去那樣體弱多病,醫療部現在都不太管我了!”


    “那是因為他們不清楚內情,你現在的身體和過去沒有什麽兩樣,不要因為一時的力量迷惑了你的思想。”


    “可是我明明連邪靈都打敗了!”


    “那你現在就可以去跑步機上試試你自己能跑幾分鍾。”


    “……”


    凱爾希說的話不無道理,雖然從履曆上看博士確實表現不俗,但從實際表現上來看,博士依舊像過去一樣弱不禁風,自邪靈事件後博士的多次戰績都還是停留在指揮層麵,並沒有像那些戰士一樣在戰場上展露鋒芒。


    博士搖了搖頭,他明顯還是對凱爾希的說法不服氣,就算對自己身體有影響,那和救治斯卡蒂比起來又算什麽,他覺得自己完全能夠承受起這個代價,大不了多休息一下就是了。


    博士對凱爾希說:“我認為如果能起到幫助斯卡蒂的效果,那這點損失根本就不算什麽事!”


    凱爾希對此回應道:“博士,你覺得的血液是真的一點副作用都沒有嗎?”


    “什麽意思?”


    “博士,我希望你能夠知道,你的血液不能濫用,像現在這樣隔三差五用來給斯卡蒂治療已經是非常極端的情況了,到最後你血液的效力甚至會威脅到斯卡蒂的生命。”


    凱爾希提到,博士的血液絕對不是萬能藥,它隻能被當做在絕境下的救急用品,絕對不能是經常使用的藥品,正常人最多隻能夠承受住這血液的輸入三到五次,當到達臨界值再輸入博士血液的話,很可能就會威脅到輸入者本人的生命。


    即便斯卡蒂擁有遠超常人的生命力,但也絕對不能隨意輸入,斯卡蒂現在已經接受了四次血液輸入,已經達到了常人的臨界值,加上斯卡蒂自閉封閉的精神,外界根本無法得知斯卡蒂在接受了輸血後身體和精神到底發生了什麽,沒有人知道這個臨界值在哪裏。


    博士不敢相信自己的血液竟然會如此危險,明明就在不久前他才被凱爾希告知自己的血液是能夠把死亡邊緣的感染者和海嗣化獵人給拉回來的救命稻草,而現在,則變成了催命符。


    博士無奈地說道:“怎麽聽起來就像是毒藥似的,也就是說現在的透析治療還是害了斯卡蒂嗎?”


    “那倒不是,你的血液確實能夠有效緩解她的海嗣化狀況,這一點連阿戈爾的醫療技術都做不到這種程度,雖然從長遠來看必須要停止這種治療,但目前還是要肯定你血液的必要性,沒有你的話,斯卡蒂活不到現在。”


    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利用博士血液進行透析治療的方法依舊可行,短時間內還不會影響到斯卡蒂的生命,斯卡蒂體內強大的海嗣血脈在此刻竟然起了正麵作用,海嗣的再生基因在很大程度上抵消掉了博士血液的負麵作用,使斯卡蒂能夠再接受了這麽多次治療後依舊穩定。


    也就是說,此刻斯卡蒂的體內,博士的血液和海嗣的血液正好達到了一個非常微妙的平衡點,讓斯卡蒂既不會出現海嗣化加劇的情況,也不會出現生命危險。


    凱爾希說,這套療法先繼續進行下去,之後到了阿戈爾的時候都要繼續,但不可以增加頻率和增大劑量,否則後果難以預估。


    博士問:“那這套療法大概還能持續多久?”


    凱爾希回答:“最多不超過三年。”


    博士聽了後靜靜地想了很久,他看了看房間牆上的電子日曆,現在是1099年1月2日,他們剛在極度疲憊的情況下來到了新的一年,也就是說,博士還能再為斯卡蒂提供這套療法三年的時間。


    “那三年之後呢?她又會怎樣?”


    凱爾希看著躺在床上的斯卡蒂,說:“這個問題我無法預估,也許她會因為持續接受你的血液出現好轉,但最終她的結局,甚至會比成為海嗣還要危急,你應該明白,她和其他獵人還不一樣。”


    凱爾希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此刻,博士也已經理解到了凱爾希的話裏是什麽意思了。


    斯卡蒂的時間,很可能隻剩下了最後的三年,一旦沒有了博士血液的支撐,斯卡蒂體內的海嗣血脈將再也沒有了束縛,海嗣的細胞與思維將會迅速占據這具身體,而因為那個所謂神諭的存在,斯卡蒂將會隕落成為比海嗣更可怕的深海夢魘。


    “三年,是嗎。”


    三年的時間,也確實不短,想當初羅德島整個南向計劃從出發到抵達海岸,經曆了那麽多的風雨,整個羅德島也因此而徹底改變,也不過是兩個月的時間而已,三年的時間,對於羅德島來說,也確實可以做非常多的事了。


    但如果將時間刻度放在阿戈爾這個國度上比較,那麽三年的時間,也不過如此,阿戈爾與深海之神的降臨戰爭就打了快五十年,與深海的抗爭更是持續了近萬年的曆史,區區三年,想要做到改變什麽,實在是太難了。


    而從另一種層麵上來講,羅德島也可能隻有三年的時間在阿戈爾建立存在感,一旦斯卡蒂出現意外,那很可能會重挫羅德島與阿戈爾愛國陣線的關係。


    斯卡蒂可不是像水月那樣對阿戈爾愛國陣線來說無關痛癢的人物,也許他們會默許羅德島保留海嗣的行為,但斯卡蒂在深海獵人眼中的精神地位絕對不低,那可能是當前愛國陣線僅有的兩名最純粹的深海獵人之一了,甚至愛國陣線裏一度有一些觀念認為歌蕾蒂婭是把斯卡蒂當做接班人的對象來保護和培養,盡管連歌蕾蒂婭自己都公開聲稱這種說法很離譜。


    當前阿戈爾愛國陣線對羅德島具有親和力的態度,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兩位深海獵人起了正麵作用,不然以阿戈爾人傲慢的態度,他們大概率是不會認可與羅德島的合作。


    而一旦斯卡蒂異化,那愛國陣線很可能會改變對羅德島的態度,甚至是對羅德島發難。


    博士需要這種事情發生之前,讓羅德島能夠不依賴愛國陣線實現在阿戈爾的存在感。


    “也就是說,我們有三年的時間,來讓羅德島在阿戈爾站穩腳跟,對吧,凱爾希。”


    凱爾希沒有第一時間回答博士,她隻是睜大了眼睛,似乎是被博士的回答給驚訝住了,而後,凱爾希又回複了往常的平靜表情。


    凱爾希說:“博士,我沒有想到的是,當你聽到我說這番話的時候,你第一時間想到的是這件事,而不是斯卡蒂本人。”


    博士也愣住了,他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剛才在想什麽,凱爾希這麽一說他才發現,他剛才竟然把斯卡蒂當做了一個棋子一樣拿在手中衡量。


    他不敢相信這是他剛才的想法,他甚至對自己感到了懊惱和鄙視。


    但凱爾希接下來又向博士說道:“但我並不怪你,這的確是你真正應該想的事,是你該做的事,你今後也會繼續這麽下去,將所有可以憑借的力量化為你手中的棋子,來與你未來的敵人對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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