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後傳來腳步聲,不緊不慢的聲音一下一下敲擊著解雨臣的心髒,胸口仿佛有一隻大手在捏著他的心髒。


    絞痛與爆裂的劇痛幾乎叫他軟下膝蓋,他喘息片刻,回過頭,三月未剪的頭發長了許多,在後麵隨意紮起,額前的發絲垂下,看不清眼睛。


    清秀漂亮的青年微微勾起唇角,他忽視所受的痛苦,轉過身,對向這個半神之軀的霍嬌。


    它還是附著在主人為它找到的軀體,蒼白的容顏如惡鬼,眼神中沒半分情緒,主人給它的人性與自己本源的神性,正在不斷掙紮著,桎梏著它。


    衣服亦如在墓地時穿的那樣,可現如今,黑色與紅色交織在一起,看起來狼狽不堪。


    “霍嬌,我是來殺你的。”解雨臣輕飄飄的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還是笑著的。


    一個凡人之軀,連主人都殺不了它,這人又算什麽東西?


    施壓在解雨臣身上的力越發重,直接叫他吐出了一口血。


    青年微微彎下腰,弓著身子,青筋暴起,他強忍痛苦,抬眼注視著這個可憐蟲。


    “那是霍玲?你把她帶到這裏,是為了做什麽?等人嗎……”


    兩人身後,那鏡子麵前坐著的女人就是禁婆霍玲。


    “你不覺得你這樣做很諷刺嗎?你殺了他,死後又假惺惺的帶走與他聯係最密切的人,這副樣子,做給誰看?”


    解雨臣語氣很平靜,詭異的,居然能聽出一絲溫柔來。


    而霍嬌神色變得憤怒,吼道:“閉嘴!閉嘴!”


    “霍嬌,你最了解他,知道他的弱點在哪,他一次次放過你,一次次遷就你,而你用最殘酷的方式控製他的愛人,親手殺了他。”


    怒氣值與那愧疚感不斷上升,霍嬌完全沒有控製力道,狠狠踹了過去,當解雨臣的後背撞到鋒利的岩石上時,他悶哼一聲,虛弱的坐在地上,冷眼笑著看向霍嬌。


    “是,是我做的,我的主人啊一次次激怒我,他對任何人都好,唯獨我被蒙在鼓裏,假裝一個小孩兒就可以對他做任何事,解雨臣,你知道我是用哪隻手掏出他的心髒嗎,是這隻……”


    霍嬌伸出右手,神色冰冷,它看了一圈兒微微皺起眉,突然那隻手生生折斷骨頭,它不知疼痛的笑著:“解雨臣,你覺得是我一個人造成的嗎?還有你!”


    “平時那麽堅定的人,怎麽就受了我的蠱惑,我擊潰你的防線,輕而易舉控製你,那張床上流了好多的血啊,你看不到嗎!他是生生疼死的!”


    解雨臣吐了口血,死死咬住舌尖,手指捏著一塊黑色的石盤,用力的血肉都陷進去。


    他扯了一絲笑容,靠在石壁上,淡淡開口:“我從來沒有否認過,霍嬌,殺了你後,我會承擔一切,去找他。”


    話音剛落,他的手指撥動著石盤,閉上眼,時間似乎掌握在他手中,對抗半神之軀霍嬌。


    他從不做無準備之仗。


    古神塔爾赫爾掌控時間,是可以和終極相互對抗的西方神邸。


    在此之前,他找到齊家後代,對風水術數領域最有權威的少年,以千金換來一句話。


    “終極與它相生相克,那就找一個可以和終極媲美的古神。”


    不過,這個代價太大。


    需要獻祭自己,把它困在一個時間節點裏,循環往複。


    剛剛的一切都是在拖延時間,為了激怒霍嬌。


    解雨臣感受到自己的生命不斷流逝,壓在身上的擔子逐漸削薄,越來越輕鬆,他勾起唇角,笑了。


    恙恙,下輩子我不做解雨臣,要做你的小花。


    好嗎……


    天空無雲,青年躺在後院墓地那塊兒位置,曬著太陽。


    臉上落下一個陰影,他沒睜眼“先生,擋我太陽了。”


    黑瞎子笑笑,也跟著他一起,躺在草坪上,嗅著苦澀的草味兒。


    他轉頭,盯著青年的側臉。


    “好看嗎?”


    “好看。”


    “那你多看看,以後就見不到了。”


    黑瞎子微愣,嘴角的笑緩緩消失,罕見的,他沉默。


    張海哥伸手揉了揉他的頭,把他的長發都揉成一團,隨後睜開一隻眼,看著模糊的湖藍天空,枯樹像老人枯瘦如柴的手伸向天空,落下的陰影像一幅畫。


    他翻了個身,像隻慵懶的小貓,趴在了先生身上,手勾著他的脖子,親了親。


    齊墨也伸手抱著他,親親他的頭頂。


    “不能多曬,對你不好。”齊墨看了眼手表“一分鍾後,我抱你回去。”


    “嗯。”青年貼著他的肩膀,呼吸打在皮膚上,嘴唇蹭了蹭先生的耳朵,在先生警告之前,他輕聲開口:“我喜歡這個位置。”


    以後把我葬在這裏吧。


    這句話他沒說出來,因為他知道齊墨知道。


    其實大海裏也不錯,可一想到齊墨以後對著大海睹物思人就有些別扭……


    不對,到那時他應該不會記得我了。


    可他還是想在這裏。


    有光,有家人,還有他在這裏,無人來犯。


    額頭被彈了一下,張海哥愣愣的看著齊墨。


    齊墨笑:“你哪都不能去,就在我身上好好待著,那些覬覦你的人太多,我可不放心。”


    張海哥笑笑,點頭“注意不錯。”


    看了眼時間,差不多,就將他抱起,一手推著輪椅,一手抱著青年,回了家。


    大多數的時間他是昏睡或者識人不清的。


    隻有少數時候能夠想起大部分的事。


    從齊墨回來時,他記住最長時間的,就是齊墨。


    看來那一本子罰寫,還是有用的。


    麵對黑眼鏡的宣示主權,其他人也是沒辦法。


    沒關係,隻要恙恙開心就好。


    隻要,他還在。


    張海哥坐回輪椅,在辦公桌前看著“南洋”近期的賬單。


    對賬,資金周轉,還有各種細節問題,他都看了一遍。


    確保一切都沒有問題,他才能放心。


    雖然何剪西從來不跟他說南洋最近的情況,可他就是有種感覺,對人的敏銳洞察,好像有小東西覬覦南洋。


    雖然身體不好,但收拾收拾人還是很行的。


    看了一上午,他把圈點出來的攤開,滿桌子都是文件資料。


    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小問題,看起來激不起水花。


    可縱觀全程,就會發現這些“小問題”正在撼動著南洋根基。


    像螞蟻蛀蟲一樣,要是不管,或者不揪出背後的人,南洋就崩了。


    張海哥絕對不允許這樣的情況發生。


    正要把何剪西等人叫來,鮫人的心髒一疼,尾巴發燙,他微愣,抬起手臂,上麵的鱗片浮現出來。


    青年神情莫測,盯著手臂不語。


    “嘖。”


    下一秒,他直接消失在房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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