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抱歉。”鄧布利多揩了揩眼角,故作從容地說:“回憶過往總讓人情難自禁……那對我們來說是一段艱難的日子。”


    維德默默點了點頭,沒有再去看對方的表情。


    帶著幾分虛幻的人影消失了。再次凝聚時,阿利安娜已經麵色慘白地倒在地上,眼中失去了神采。


    阿不福思立刻撲向妹妹,年輕的鄧布利多徹底呆住了,神色一片空白。


    格林德沃後退兩步,神色慌張。他看著鄧布利多,似乎想說點什麽。但是在鄧布利多看向他之前,他扭頭倉惶逃走了。


    一個菱形的掛飾在畫麵中閃過,中間寶石一樣的東西閃爍著鮮紅又璀璨的光。


    場景飛快地變化,葬禮的畫麵一閃即逝,維德看到阿不福思憤怒地打斷了鄧布利多的鼻子,鄧布利多捂著滿是血的鼻子站起來,沒有反抗。


    然後,那個曾經神采飛揚的年輕人變得沉默而痛苦,他的一切夢想都戛然而止,野心化為泡影。


    鄧布利多回到學校開始教書,學生們流水一般地在他身旁來來往往,猶如一個漫長又不真實的夢境。


    隨後,依然是格林德沃。


    他變得高大而強壯,手中的魔杖也換了一根,是被稱為戰無不勝的老魔杖。


    他行走在不同的國家,他在高台上演講。


    之前的畏懼驚慌已經徹底從他的臉上消失了,他的神色有時嚴峻而冷靜,有時狂熱卻真誠,眼中透著一股強大的力量,吸引人們去追隨。


    他身後的追隨者越來越多,神色銳利、狂熱、忠誠。


    跟那些跪在地上、去吻伏地魔鞋子的食死徒截然不同。


    格林德沃和他的巫粹黨不斷地發動恐怖襲擊——老人、孕婦、嬰兒……凡是妨礙他的,都會被毫不猶豫地清除。


    他們炸毀街道、焚燒建築的時候,也從不考慮會不會牽連無辜的人。


    巫粹黨中也有人良心未泯,對此感到痛苦和不忍,但是格林德沃扶著那些年輕人的肩膀,語重心長地告訴他們——


    “現在的少部分犧牲是為了整個巫師世界的將來,是前進道路上無法避免的慘劇,相信我,孩子,我一樣為此感到十分心痛。”


    “但如果勝利可以寄托在用語言說服別人上,那我們也就不需要戰爭了!”


    “民眾盲目愚蠢,魔法部臃腫無能,他們不願意承認,這個世界就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巫師要有尊嚴的生存,就必須要用血和火來說話!”


    “孩子,盡管那些人失去了生命,但是我們要背負死者的意誌繼續向前、繼續抗爭,這比直接去死更加艱難。”


    “為了那些……在背後看著我們的父母和孩子,為了那些不得不被我們奪走生命的人,我們要背負著罵名和誤解,燃燒自己的一切,為巫師界開拓新的未來。”


    “我堅信,我們能讓巫師崛起,我們能打破保密法,讓麻瓜不得不承認我們才是優秀的種族。我將終身獻身於這項事業,直到我們的同伴都能沒有恐懼的生存!”


    “挺起胸膛來,孩子,你們並沒有犯罪,隻是用‘少數’去交換‘多數’,用‘現在’去交換‘未來’!”


    “哪怕我們的痛苦無人理解,我們的犧牲也沒有人知道,但是我們將為更多人換來能夠坦然生活的希望!曆史會證明我們才是正確的!”


    “假如你不明白,那就不需要去思考,我會代替你們去思考,我也會代替伱們去承擔罪孽。你們隻需要做一件事——”


    “追隨我!”


    黑色的浪潮用戰火點燃了一個又一個的國家。


    衣服上佩戴著獨特紋章的巫師們神色堅毅,意誌頑強。他們帶著崇高的使命感,令身後屍骸遍野。


    他們對人們的恐懼和哀嚎視而不見,但鄧布利多卻不能無視。


    最終,他決定站了出來。但因為他跟格林德曾經立下“絕不互相傷害”的血盟,鄧布利多隻能將重要的任務托付給紐特·斯卡曼德。


    接下來的故事,維德曾經在曆史書中看到過,在電影中也看到過。


    他與鄧布利多同行,看到格林德沃一次次地試圖攫取更大的權力,掌握無法匹敵的力量,卻一次次地被鄧布利多和斯卡曼德阻止。


    最終,當麻瓜的世界大戰將要結束的時候,格林德沃的巫粹黨也走向了末途。他跟鄧布利多相約大戰,最終慘敗。


    鄧布利多得到了老魔杖,而格林德沃被關在紐蒙迦德最高的一間牢房裏。


    時光飛速地流逝,轉眼間,那個虛幻的鄧布利多就變成了維德熟悉的模樣。


    長長的白發和白胡子,坐在扶手椅裏,眼中流露著歲月沉澱出的智慧和沉著。


    一個穿著深青色製服的男人站在他麵前,臉龐瘦削,短發梳理得整整齊齊。


    “……他為自己過去的所作所為感到悔恨。”男人說:“他想見您,希望能當麵對您道歉。”


    過了很久,鄧布利多說:“不用了。”


    “假如他真的為自己給世界造成的恐怖感到羞恥和悔恨……那麽他更應該向那些被他傷害的人懺悔。”


    幻景中的一切如霧氣般消散。維德眼前一花,回過神來的時候,就看到自己和鄧布利多仍然在校長辦公室裏。


    好像他們從來都沒有離開過一樣。


    鳳凰福克斯和分院帽依然在逗弄幾個小小的魔法寵物,牆壁上的校長畫像們都在打盹兒。


    也或許是在假裝打盹。


    鄧布利多在靠背椅上坐了下來,神色顯得極為蒼老疲憊,仿佛隨時都會崩潰垮塌。


    但他的背依然沒有彎下來。


    維德坐在旁邊,微微移開視線,不去看此時的鄧布利多。


    過了很久,鄧布利多才開口說:“如果你想問我什麽,那麽現在就可以問了。”


    維德想,鄧布利多以為自己會問什麽呢?


    是他和格林德沃的關係嗎?是他曾經短暫的行差踏錯嗎?


    或者是他手中骨節分明的老魔杖,還是他曾經對死亡聖器的追求?


    維德輕輕搖了搖頭:“我沒有什麽要問的。”


    停頓幾秒後,他又說:“您想問我什麽呢?”


    鄧布利多垂眼看著維德,眼睛微微濕潤,這使他的眼睛看起來跟幻景中的阿利安娜很像。


    他當然知道,維德這麽問的時候,潛台詞跟他剛才是一樣的——


    隻要你問,我便回答。坦誠相告,真心以待。


    維德並沒有那麽容易相信別人,但是……


    當一個老人將自己最不堪、最痛苦的傷口血淋淋地剖開,隻為了告訴你什麽是對錯,那還有什麽理由去隱瞞呢?


    而對於鄧布利多來說,他隻要有這一句話就夠了。


    他看到了維德坦誠和信任,就好像他曾經,其實也看到了格林德沃內心的殘忍冷酷一樣。


    一百年前,他忽略了自己潛意識裏發出的警告。


    而這一次,他決定聽從自己內心的聲音。


    “我也沒有什麽要問的。”他說:“我想等你願意告訴我的時候……無論任何時候,任何事情。”


    談話至此結束,維德知道自己該離開了。他起身告辭,但在將要出門的時候,心裏又掙紮起來。


    “教授。”他轉身問道:“請問您……下周末有什麽安排嗎?”


    “除了想到三把掃帚喝一杯,沒有更重要的事了。”鄧布利多說。


    “我倒是有一個地方……想邀請你一起去。”維德斟酌著說。


    鄧布利多露出笑容:“樂意之至。”


    ……


    12月8日,又一個滿月夜。


    今晚的夜色很好,巨大的圓月懸掛在天空,深深淺淺的陰影勾勒出讓人浮想聯翩的圖案。


    維德取出葉片,小天狼星仔細地檢查了一遍,旁邊盧平已經變成了狼人,臥在地上,也探頭去看曼德拉草葉。


    他服用了狼毒藥劑,雖然變身,但意識依舊是清醒的。小天狼星毫不在意地靠在狼人身上。


    “很好,非常完整。”小天狼星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又道:“為了以防萬一,我再確認一遍……這一個月裏,你一次都沒有讓它離開口腔吧?”


    “沒有。”維德搖搖頭說,將葉片小心地放入一個透明的水晶瓶子裏,讓它接受月光的照射。


    盧平鬆了口氣。


    “我幾次看見你說話跟往常一樣,好像沒有受到幹擾的樣子,還以為已經失敗了。”


    維德不提,顧及到少年人的自尊心,盧平也沒有多問,隻是想著下個月重新開始的時候,該想一些能幫助他的小技巧。


    他沒有懷疑維德會放棄,隻是擔心他受挫以後心情不好。


    小天狼星忍不住說:“你是怎麽做到的?我當初練習的時候,總是不小心把那個該死的葉子吞下去,失敗了好幾次,最後不得不把自己的牙齒粘起來才好不容易熬過一個月。”


    維德笑了笑,說:“我也用了粘貼咒,平時的話,就是練習去習慣它的存在。”


    小天狼星搖了搖頭,仍是難以置信的模樣。


    盧平說:“繼續下一步吧。”


    維德點了點頭,拔下自己的一根頭發,放進瓶子裏,然後是一銀茶匙的露水,一隻鬼麵天蛾的蛹。


    小天狼星拿起瓶子,微微晃動著,觀察幾種藥物混合的情況。


    “差不多了。”他放下瓶子說。


    他和維德帶著水晶瓶,走進院子裏的地窖中。地窖本身就很深,盧平還提前在這裏挖好了一個又窄又深的洞,剛好能把水晶瓶放進去。


    然後維德在裏麵塞上稻草,蓋上石板和毛氈,兩人離開地窖,小天狼星又把活板門也鎖了起來。


    “在下一個雷雨天之前,這裏都不會打開。”盧平說:“我和小天狼星也在周圍設下魔法,免得有老鼠鑽進去搞破壞。”


    練習阿尼瑪格斯的水晶瓶需要放在安靜又黑暗的地方,確保它不受窺視和驚擾。


    這就意味著,它不能放在人或者動物會經常活動的地方,也不能時不時去查看。


    於是有些人會把它埋在人跡罕至的森林深處。


    對巫師來說,最坑的可能就是在一年半載的準備之後,好不容易萬事俱備,在雷雨天去找自己的水晶瓶,卻發現它早就被好奇的動物給刨出來了。


    小天狼星他們曾經踩了許多坑,後來也搜集了不少資料,因此早就幫維德做好了各種準備。


    “記住咒語。”小天狼星叮囑道:“每天日出日落時都要將魔杖指向心髒,並且念咒語‘阿馬多,阿尼莫,阿尼馬多,阿尼馬格斯。’一次也不能少。如果有哪一天忘了,就得重新來過。”


    “是。”維德點點頭:“我準備了一個鬧鍾,它每天早晚都會提醒我。”


    “一個不夠。”小天狼星一臉往事不堪回首的表情,說:“多準備幾個吧……萬一哪天睡過頭了呢?”


    維德和盧平都忍不住笑了。


    笑過之後,盧平又忍不住有些感慨,有些惆悵。


    “下一次暴風雨天氣隨時會來,但是隻有當你感受到第二個心跳的時候,才算是準備好了。”


    小天狼星又說:“即使感受到了那個心跳,早晚念咒語的習慣也不能改變,不能缺少任何一次,直到時機到來。”


    維德想起自己之前擔心的事,問:“你們知道……有什麽辦法可以影響變形後的形象嗎?”


    “你想變成什麽?”小天狼星問。


    “唔……”維德遲疑著說:“總不能變成蛞蝓或者螞蟻吧。那變形還有什麽用處呢?”


    小天狼星大笑起來。


    “這個可沒有辦法,維德!”他說:“要知道,我和詹姆原本都想變成獅子,但最後,他是牡鹿,我是黑狗。”


    盧平也說:“如果你想提前知道自己變形以後的動物,可以先學習守護神咒。一般來說,守護神咒的形象和變形後的動物即使不同,也相差不會太遠。”


    “但我認為,你不需要擔心會變成什麽蛞蝓或者螞蟻。”小天狼星也說:“變形後的形象跟巫師本人有著很大的關係,它是你內心深處的映射。”


    眾人討論了一陣,小天狼星跟維德說了一些他們在練習阿尼瑪格斯過程中的趣事,直到深夜,維德才打算返回學校。


    畢竟,今天還是周二,明天他們還有課要上。


    在告別的時候,維德說:“萊姆斯,周末我們出去一趟吧。”


    盧平一愣,隨後狼臉上神色有些凝重:“這次也是……”


    維德點了點頭。


    “好。”盧平答應了,又問:“這次還是我們兩個?”


    維德沉默了一下。


    他看向小天狼星——男人好奇地看著兩人,但很有分寸地沒有追問。


    “布萊克先生有時間嗎?”維德問。


    “當然,我很樂意參與!”小天狼星立刻興致勃勃地說:“之前萊姆斯一直神神秘秘的,我問他,他也不說。”


    維德笑了笑,然後說:“這次邁克爾他們不參與,但是鄧布利多會來。”


    盧平驚訝地微微睜大眼睛,隨後笑意漫延到他的眉梢眼角。


    “如果有鄧布利多在的話,想必一切都能更加順利。”他高興地說。


    盧平一直隱隱擔心維德對鄧布利多並不信任。


    兩人都是改變了他的人生、給予他很大恩惠的人,他並不希望看到兩人之間會出現衝突。


    如今看來,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維德和鄧布利多之間也建立了足夠的信任。


    盧平為此感到欣慰又開心。


    在維德離開以後,小天狼星立刻卡住了盧平的脖子。


    “這次總該告訴我了吧?你們到底有什麽秘密?”


    盧平想了想才說:“其實很多事我也還沒有想明白。我隻能告訴你,之前都發生了什麽,你自己去判斷……”


    私設:變成狼人以後如果意識清醒,那麽可以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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