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來了。”


    應鳴的手死死抓住虎王的皮毛,因為用力過度而青筋暴突。


    但還是不敢有絲毫放鬆。


    強烈的求生欲使得他頭腦異常清明,精神從未有過的集中,平日裏刻苦修煉的乾力在此刻異於尋常的流轉,一次次將虎王的顛簸化解。


    而與此同時,一道紅色的毫芒,挾以雷霆之勢從天而降。


    夜空被這道氣勢非凡的紅芒所照亮,映出虎王凶惡猙獰的巨齒,以及諸位弟子震撼於如此強大攻擊的表情。


    一道飄渺的聲音自遠而至,像祁塵山的鍾聲,渾厚而響:


    孽畜敢爾!


    應鳴忽然感到身軀往下一沉。


    然後聽到虎王驚天動地的一聲狂吼。


    這時他才發現,虎王四條腿已盡被斬斷。


    原本威武的虎軀瞬間成了一個血葫蘆,


    應鳴被衝天而起的血液淋了個通透,隻剩下一雙清亮的眼睛,在黑暗中疲憊而倔強。


    可已經枯竭的乾力終於無法抵禦被劇痛折磨的發狂的虎王的翻滾,應鳴眼看就要被壓在虎軀之下,奮起最後一份力氣,強行從虎背上彈開。


    可好巧不巧,正落在虎王麵前。


    虎王赤紅的一雙眼睛,充滿著暴虐之氣,它死死盯著眼前掉落的人類,猛地一張口,有道灰色的衝擊波在嘴裏迅速凝聚,然後對準應鳴猛的發出!


    應鳴驚恐的看著陷入癲狂的虎王,掙紮著想起身卻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操縱癱軟的四肢。


    下一刻,應鳴整個人都被灰色的光芒籠罩。


    耳邊最後的聲音,是蘇長老的驚怒:


    敢在老夫麵前行凶……


    應鳴在這道灰光中,五感俱失。完全感應不到外界以及自身的一絲變化。


    而在旁人眼中,灰光久久不散,連蘇長老的紅芒也無濟於事。


    眾弟子眼睜睜的看著奮勇上前攔虎肆虐的這位同門,即將消逝。


    蘇長老臉上難得出現表情,震怒與悔意交加。


    他來到岩見澤後,靈識感應到此地有一處靈氣洶湧,有心查看但礙於肩上保護弟子的重任,遲遲未能行動。想著今晚率眾將附近岩虎盡數屠戮,應該不會有太大危險,何況虎王以自己的靈識都沒感應到,想必應該是逃之夭夭,誰知竟趁自己不備,襲殺營地。


    他在遠處感應到營地的變化,全力飛馳而回,但終究被虎王偷襲成功。


    已有三名弟子當場身亡,重傷者不計其數。


    蘇長老本打算將虎王一擊而殺,但又不想這麽便宜的放過它,是以打算折磨以後,再鬆它上路。


    誰料這岩虎居然臨死反撲,拉自己帶隊的一名弟子墊背。


    懊惱、懊悔,充斥這名靈魄境強者的胸膛。


    可是讓所有人包括蘇長老大吃一驚的是,被灰光籠罩的弟子竟然看起來沒啥事。


    應鳴本已陷入混沌,可是神瞳護主之能再度發揮。


    在眾人被灰光所炫,無法瞧明白裏麵發生了。


    白光,像雲一樣將應鳴環繞保護。


    應鳴清醒後,睜眼看到一張張驚愕的臉龐。


    “你居然,沒有事?”


    有弟子結結巴巴問道。


    應鳴聞言後才驚覺自己已死裏逃生。


    可是他隱隱覺得背上好像不對勁,有股灼燒感要把自己活活燒死。


    也不顧眾人在旁,他當場將衣衫脫下,努力向後一看,跟諸位同門同時倒吸一口涼氣。


    他的背上,有一個黑色的虎頭,猙獰畢現。


    蘇長老連忙上前,十指連動,將幾道靈光盡數打入應鳴體內。


    灼燒感頓時退卻。


    他對應鳴道,但聲音聽起來有些滯澀:“這是虎毒……”


    就再也說不下去了。


    應鳴聞言大驚,剛活下來就要死去,命運啊不帶這麽玩的啊。


    應鳴帶著幾分希冀,問蘇長老有幾根驅毒的把握。


    蘇長老先沉默,然後緩緩說道:“已深入膏肓……”


    應鳴不明白“膏肓”是意味著什麽,但從蘇長老的神情中,判斷出了結果。


    恍惚中,應鳴突然想起,自己還有神瞳啊,它有治愈的神妙,也許……也許……


    應鳴強行轉移注意力,讓自己不被此毒困擾。


    而昏蒙的狀態下。他連招呼都沒跟蘇長老打一下,就踉踉蹌蹌地回到自己的帳篷中。


    所幸離虎王肆虐之處相隔較遠,帳篷竟一點沒壞。


    蘇長老開始安頓眾弟子,療傷休息,將死去的弟子封存。


    應鳴這時才發覺,原來自己臉上還蒙著巾,自始至終沒人看清他的臉。


    好吧,做一回“無名英雄”。


    他傳音給凰姐,可是沒有回應。


    應鳴隻好自己運轉乾瞳經,先恢複乾力,再試圖驅毒。


    可才循行半個周天,應鳴就退出了修煉狀態,心神不寧,甚至都無法修煉。而自己內心深處覺得比神瞳還可靠的依仗——凰姐。不知發生了什麽,竟然不聞不問。


    黑夜中,應鳴歎了口氣。隻覺得心中憂慮之盛,不斷齧噬精氣神。


    年方十六,卻有種垂垂暮氣。


    這虎毒竟催人至老嗎。


    就在應鳴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凰女的聲音終於響起,隻是聽起來無比微弱:


    “應……應小子……”


    應鳴於寂靜中聽到凰女的傳音,不啻於聽到天籟,隻是他疑惑,今次凰姐的聲


    音,何以如此虛弱。


    而凰姐依然斷斷續續的道:“你……身中虎毒之事,我已明了。之前為了抵擋虎王的靈波,我……耗盡了靈魄中的靈識,現在要陷入沉睡了。你……一定要好好修煉神瞳,你若變強,我就無恙。蜥目和望天草就靠你自己摸索提煉了……還有……虎毒已經被神瞳控製住散發的趨勢。日後你每修煉一次乾瞳經時,毒氣就消散一點,不必……憂慮……”


    說完就再無聲息。


    應鳴惶急,追問了幾聲卻沒有得到回答。


    巨大的失落,像從山峰墜入穀底。


    這個把自己從淘汰邊緣拉回,不斷傳授修道經驗的前輩,在已經習慣她的存在後,現在竟離自己遠去。


    雖然她說得是沉睡,可是何時醒來,自己又有幾分把握?


    你若變強,我就無恙。


    應鳴在黑夜中喃喃低語。


    一顆心逐漸從迷茫失措,轉向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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