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阿陳的生活或許平平無奇,但絕對算不上平靜。


    譬如現在,中午剛放學沒多久,就有人迫不及待的衝到陳安桌前,挑著眉毛喊道:


    “有種下午放學別走!我在學校門口等你!”


    李強的聲音很大,他察覺到那些被自己喊話聲吸引而來的視線。


    背不由挺得更直了些,臉上又露出那種得勝公雞般的笑容。


    昨天吃了悶虧,他深知陳安力氣大,就沒有貿然行動,而是一直隱忍到了現在。


    他可不是什麽蠢蛋。


    轉念想到昨晚表哥帶一大票人拉風炸街的樣子,李強笑容愈盛。


    會打?


    力氣很大?


    你會打有個屁用啊!


    正想著,忽然發現畫畫的少年已經停下筆,抬起頭來看他。


    那雙眸子黑亮平靜,卻又像是帶著些許笑意。


    “嗯,我不走。”


    他說話不像李強那樣喜歡吼來吼去,隻是正常的講。


    甚至因為語氣過於平和的緣故,總給人一種他們不是在約架,而是在約飯的錯覺。


    莫名的,對上那雙眼睛,李強心裏有點發慌。


    他縮了縮脖子,但又想著全班所有人都在看呢,便咬牙撂下一句狠話,匆匆走出教室。


    “別怪我沒提醒你,下午最好多叫點人!”


    座位上,陳安望著他的背影,低頭,繼續落筆。


    班上道道視線投來,又很快移開,拿起筷子去食堂幹飯了。


    陳安的朋友很少。


    他不住校,平時也少於和人交流,頂多是因為李強的事,才刷了刷存在感。


    但也僅限於此了,難道指望那些連話都說不上一句的同學幫你打架嗎?


    倒是經常喜歡捅他的彤彤同學,估計是捅出點感情來了,還在鍥而不舍的捅。


    陳安無奈,抓住她的筆。


    “你到底要幹嘛?”


    周雨彤看著他渾然沒事人的樣子,忍不住急道:“你別答應他呀!”


    “難道我不答應,他就不找我麻煩了?”


    陳安起身,把畫揉成一團,隨手丟進課桌。


    轉而衝女孩笑道:“行了,趕緊去吃飯吧,不會有事的。”


    這樣敷衍的話當然起不到作用。


    自認為是他為數不多的朋友,周雨彤咬著筆頭,眸子轉來轉去,心裏很是憂急。


    怎麽辦?


    周雨彤想不出答案,她隻能憑借著以往的經驗,準備去找老師。


    老師這個名頭,在對付學生之間的衝突時,有著天然的神聖性。


    “你想去找舒老師?”


    陳安一眼看穿她的想法,搖搖頭。


    這倒不失為一種解決的辦法,隻不過陳安現在明顯有更合適的手段。


    直接一勞永逸,比等著李強藏在後邊使壞要好得多。


    想到這,陳安心裏歎口氣,他還是低估了初中生對於好麵子的程度,哪怕才被收拾一遭,也要急著找回場子來。


    聽聽,‘有種放學別走’。


    多麽有年代感的一句話啊?


    陳安忍不住笑了下,走出教室。


    沒有碰見李清月,這妹子幹飯很積極,倒也省了點功夫,不然說不得還要再解釋一通。


    他轉身下樓,徑直去了食堂。


    中午有時會在學校吃,有時會去外麵,總之全憑心情。


    一中的食堂很大,味道不錯,而且價格很親民,比外麵下館子實惠的多。


    因為之前耽擱了會兒,等陳安慢悠悠走進食堂時,各個窗口已經排上了長龍。


    他順手在兜裏一摸,不料卻摸了個空。


    ……好像忘帶飯卡了。


    從排隊的隊伍裏走出,陳安正準備去校外隨便整點,忽然眼角餘光瞥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她發育的早,身姿高挑,即使臉蛋看上去有點胖乎乎的,但放在人群中也是很顯眼了。


    於是想法一變,轉身走了過去。


    這是一處角落的長桌,坐著三個女生,陳安看著有些眼熟,應該都是自己班上的。


    除了有個長頭發的女生還在埋頭專心幹飯,另外倆女生應是都注意到了他,紛紛停下筷子。


    其中一個短發女生用手肘捅了捅身旁好友,小聲提醒道:“是陳安,你同桌。”


    “唔?”


    剛刨了口大米飯,李清月略有點懵懵的抬頭,粉粉嫩嫩的唇邊帶著油光,還沾了一顆飯粒。


    她依言看去,黑色的瞳孔倒映出少年模樣,接著微微放大了些,愣住了。


    “為什麽我總覺得,你的眼神仿佛清澈中透著愚蠢?”


    少年屈指,敲了敲不鏽鋼桌麵。


    李清月聽見了,鼓起小臉,小聲抗議。


    “你不許說我。”


    相處快一個月了,兩人關係不再像一開始那麽生疏。


    何況李清月每天早上還都會給他帶一盒牛奶。


    用陳安的話說,這可是‘保護費’。


    “飯卡給我用用。”


    陳安懶得跟她客氣,直接圖窮匕見。


    他伸出手。


    李清月哦了一聲,開始低頭在校服褲兜裏找。


    她最開始應該是摸錯了兜,所以又換隻手,導致等她真正要拿出來的時候,另一邊的短發女生已經看不下去,掏出自己的卡遞給陳安。


    “喏。”


    “用我的吧。”


    兩張飯卡幾乎是同時遞到少年身前。


    陳安怔了一下,還是接過那張貼滿粉色貼紙的。


    這是李清月的,也不知她從哪弄來的貼紙——女生似乎都喜歡這樣搞,不管飯卡還是課本。


    接著衝短發女生笑笑,“王萍,我用她的吧,平時坐的近,方便還她。”


    其實還有個原因陳安沒說,他記得那天偷跑,留李清月一個人值日的就是這個短發女生,所以第一印象難免不太好。


    王萍沒說什麽,點點頭,把飯卡收回去了。


    待陳安走遠,去打飯,一直沒說話的另外一個女生忽然開口。


    “清月,他好像和你很熟的樣子誒?”


    默默扒飯的女孩噎了下,她抬起頭,支吾著:“熟,熟嗎?”


    王萍瞥了她一眼,“熟不熟你自己不知道?”


    “不過感覺他還蠻帥的……”


    李清月不說話了,低頭繼續小口小口吃飯。


    少許,少年去而複返。


    他大大方方在李清月身邊坐下,拿出飯卡還她。


    隻是卡剛遞在空中,就聽見一個女聲幽幽道:


    “兄長,你這是在幹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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