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清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跟他說這些,


    還把自己氣哭,


    隻是好似說出來,狠狠罵他一頓,


    自己會好受一些。


    最後,她把自己累得夠嗆,抓著陸之野的手,趴在床邊睡著了。


    再次醒來,窗外已經暮色四合,黑夜中亮起萬家燈火,


    監護室裏很安靜,隻有儀器發出一些滴滴的聲音,


    她猛然想起,陸之野的麻藥應該醒了,


    果然,抬頭就對上那雙深情的瑞鳳眼,隻是臉上沒什麽血色。


    宋清清略微驚慌的眸光,


    忽而變得冷漠,


    她公事公辦的詢問,“陸隊長,感覺如何?”


    好似之前抓著人家手不放的,是路人甲。


    “你們說的話我都聽到了,高位截癱。剛才試了下,四肢目前都沒有知覺。”


    陸之野的眸光也一瞬就收斂,看向別處,沒有回答問題,反而很平淡的陳述,做手術之前他還有意識,所以醫生的對話他聽了大概,


    前不久麻藥失效,醒來的時候他就嚐試過了,他現在唯一能動的,隻有腦袋。


    當時救那個小朋友,也說不上有多高尚,沒有任何思考抉擇,就是一種身體的本能,下意識撲上去,將孩子護在了身下;


    指揮現場搜救時,他先發現了被卡住的小朋友,正想調集人手過來,餘震便發生了,之前被抵住的大型機械設備失去支撐,瞬間朝他們的方向襲來;


    他身手敏捷地搬起旁邊一塊鋼板抗在背上,奔向小朋友的所在,


    鋼板減緩了部分衝擊,但他的背還是被重創,


    這是在現場能做的最優解,當時如果換成別人,估計已經躺板板了。


    但是麵對自己現在這樣的結果,他好似也沒有很痛苦,反而很平淡,


    軍人陸之野也好,癱瘓了的普通人陸之野也罷,就這樣吧,是一種什麽都不要的、無欲無求的感覺。


    宋清清原本望著他,聞言,目光不由自主的偏移了下,


    不忍心直視他的脆弱,


    於是出言解釋,


    “是我給你做的手術,過段時間會恢複的。”


    潛台詞是,陸之野你應該相信她的醫術。


    “嗯,謝謝宋軍醫。”


    陸之野的語氣還是很平淡,甚至有些敷衍。


    “你不相信我能治好你?”


    宋清清忍不住反問,


    他如今怎麽有些油鹽不進的樣子。


    “不是,我信你。”


    語氣平靜如鏡子一般的湖麵。


    宋清清這會才反應過來,不可置信盯著他,


    “你不在乎,自己會不會癱瘓?你也不在乎,是不是還能當軍人?”


    他嘴唇發幹,宋清清氣呼呼地,從旁邊取過棉簽沾些水幫他潤濕,


    手故意有些重,


    陸之野抿了抿唇,不再說話,忽而有些慶幸,清清那麽堅決跟自己離婚。


    要不然得跟著他這個廢人,不好。


    宋清清咬咬牙,喚來一個醫生頂替自己看護陸之野,然後便憋著一口氣,大步離開。


    陸之野側過頭,看著宋清清離去的背影發呆,


    她,為什麽生氣?


    何醫生是平城醫院外科主任,是位年長的大姐,見陸之野這副失神模樣,將他眼神裏的情愫看得透透的,


    “陸隊長,認識宋醫生?”


    陸之野微微點頭,然後又搖頭,反問道,“她怎麽說?認識我嗎?”


    陸卑微出沒


    “嗬嗬,陸隊長放寬心,宋醫生對你的傷非常上心;我親眼見證了的,她的醫術在國內甚至國際都屬於頂尖水平,親自操刀給你動手術,而且手術完成得非常成功;等神經組織恢複,再堅持複健一段時間,您是有希望複原的。”


    何醫生笑著勸慰他,故意沒有正麵回答他的問題。


    “嗯,謝謝你。”


    陸之野這會,終於知道,宋清清是真的有把握讓自己恢複,而且她之前還守在床邊,剛才應該是氣自己滿不在乎的樣子,


    心中塵封的某處,泛起一絲漣漪。


    清清也並非全然不在乎自己吧,


    那她一年前,堅持拒絕自己,


    是不是還有其他原因?


    他趴在病床上,滿腦子紛繁雜亂,理不清頭緒,


    一連三天,他從監護病房轉移到普通病房,宋清清都沒有再出現。


    他的手雖依舊不能動,但已經恢複些許知覺了,迫切的想親口告訴她。


    旁敲側擊了何醫生和護士之後,隻說清清在給平城醫院的醫生們做培訓,等有空了就會來複查他的恢複情況,


    陸之野無法,隻好熬著不睡,他嚴重懷疑,宋清清是不是趁他睡著來複查過了。


    果然,到了晚上睡覺時間,病房的門被悄悄推開,


    宋清清貓著腰來到病床前,先是摸了摸他的大手,


    “手應該恢複知覺了才對,奇怪。”


    然後又捏了捏他的小腿肌肉,覺得不夠,又用指尖戳了戳,


    低聲吐槽,


    “嘶,硬邦邦的,戳得指頭疼。”


    “咳咳。”


    陸之野忽然假裝咳嗽兩聲,


    “誰?宋醫生?”


    被抓包的某人隻好硬著頭皮應下,


    “嗯。”


    語氣一本正經得很,仿佛剛才對人家又摸又戳的人不是她。


    “我手有知覺了。”


    陸之野在黑暗中勾了勾唇,平靜地向自己的主治醫師匯報情況。


    宋清清說能治好自己,他信她。


    宋清清立即打開床頭小燈,興奮的抓著他右側大手舉起來,


    “真的?你動一動手指給我看。”


    陸之野努力曲了曲食指,雖然他很用力了,但動作弧度很小,


    宋清清卻打心底為他高興,“真是太好了,我在平城這邊的工作任務已經完成,明天就帶你去神農架。”


    “神農架?去那裏做什麽?”


    陸之野蹙眉,如果沒記錯,那裏有凶悍的“野人”出沒;


    他身體健全的時候,陪她去神農架倒是問題不大,但現在他隻能躺著,去那裏怎麽保護她?


    “找神醫給你紮針,這樣恢複得更快些。軍部已經安排了四個人陪同,加上你一行六人。”


    宋清清眨巴著大眼睛望著他,眼底星河璀璨,忽閃忽閃的。


    “有沒有高陽?”


    “高陽?”


    宋清清有些疑惑。


    “就是長得跟黑炭似的一個憨貨,寸頭,左邊眼角有個疤。”


    陸之野滿嘴都是嫌棄。


    “哦,有,他不僅憨,腦子還有病,我又沒得罪過他,對我說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我想換掉他,他還死乞白賴的跟著要去。”


    宋清清翻了個白眼,她也不喜歡這個高陽。


    “嗯,沒關係,我幫你收拾他。”


    陸之野忽而笑了,經過這幾天的休養,他氣色也恢複了不少,俊臉展顏一笑的殺傷力可不小,


    宋清清立即別過眼不看他,神經病,突然笑成這樣,想勾引誰呢。


    故意出言懟人,


    “你一個手指都動不了的人,打算憑這張嘴收拾他嗎?”


    “嗬嗬,明天你看著好了。”


    陸之野笑容不變,目光柔和的注視著她,好似能看穿宋清清的內心。


    “很晚了,你早點睡,我先走了。”


    宋清清被他盯得頭皮發麻,丟下一句話趕緊溜了。


    陸之野這家夥,現在就一個頭能動,給她的感覺卻跟之前一模一樣,好似隨時能將她攬入懷中保護起來似的,


    吹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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