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嚓……”


    徐壽年的脖子被林北玄扭斷,在他生命中的最後一刻,見到的是林北玄半邊被黑暗遮蔽的臉龐。


    他的身體逐漸軟倒下去,眼中沒有對林北玄突然出手殺死他後的怨恨,反而流露出了一種解脫與輕鬆。


    他從小在阮家長大,是阮家的家生子,一生所為,隻有阮家,無論主人要做什麽,都會竭盡一切去完成。


    這,便是他存在的意義。


    陰風卷動蚍蜉,俗世的夜遠比常人想象中的黑暗。


    林北玄緩緩吐出口氣,活動著僵硬的肩膀,從腰後將那已經卷刃的柴刀取了出來。


    前方,李娘子手掌在即將觸碰到嬰靈後腦之際,削骨般的疼痛自指尖傳遞而來,嬰靈像是感受到了自己腦後的異樣,小嘴一扁,發出陰惻惻的哭聲。


    令人詫異的是它嘴裏發出的聲音不屬於嬰孩,反而是個成年人。


    “赤木!”


    裴娟瞳孔猛地收縮,加快念動咒語的速度,催使著李娘子盡快將那張符隸取下。


    可就在下一瞬,嬰靈猛地回過頭,聲音仍舊帶著哭腔,但表情卻換成了一個笑臉。


    濃鬱陰氣噴發,李娘子瞬間就被震飛了出去,魂體仿佛被什麽東西咬了一口,吞噬她大半靈魂,身體也變得若隱若現。


    “廢物。”


    裴娟嗬罵一聲,從懷中取出一件古舊銅鈴,銅鈴上血跡斑斑,隨著她的搖晃,發出一陣刺耳的鈴聲。


    正常所見鈴鐺所發出的聲音都以清脆為主,可這件銅鈴聲音卻極為詭異,不僅刺耳,更能引動人心底的情緒,使聽者變得暴躁。


    隨著裴娟每次搖晃,銅鈴上都有鮮血溢出,漸漸將黃色銅鈴染成了血色。


    林北玄在聽到鈴聲後,隻覺得腦子裏忽然湧現出無數鬼影在橫中直撞,呢喃呀語之聲勾動起他最深處的情緒。


    嬰靈在聽到聲音後,所受到的影響比林北玄更大,它本就受赤木符隸侵染的靈識變得更加混亂不堪,此刻臉上表情更是飛速變換。


    裴娟這是打算以毒攻毒,強行減緩符隸侵蝕嬰靈的速度。


    而嬰靈作為戰場中心,已經被折磨的不成樣子。


    本就是帶著怨恨出生,如今又被這般折磨,導致嬰靈自身的怨氣正以恐怖的速度攀升著。


    “阿……阿娟,不好了,快住手!”老乞丐見情況不妙,結結巴巴的開口道。


    那足以影響大部分人心底情緒的鈴聲聽在他耳中仿若無聲般,竟絲毫沒有對他造成不便。


    裴娟眯起眼睛,不僅完全無視老乞丐的勸告,反而加快了搖鈴的速度。


    詭異刺耳的搖鈴聲與嬰靈痛苦的嘶吼夾雜在一起,在黑暗中傳出了老遠。


    黃石村村長所居住的家中,瞎眼老頭並未睡下,正點燃一盞油燈坐在一間堂中,麵前有張香案,上麵供奉著一尊塗著彩漆的牛像雕塑。


    此時他正三拜九叩,在牛像麵前插上三柱香,旁邊擺放著貢品,香煙自香上升騰,詭異的飄進了牛像的鼻中。


    村長匍匐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詞,仿佛是在跟牛像說著些什麽,可當嬰靈淒厲的慘嚎聲傳進他耳朵,村長頓時就被嚇得慌了神,一屁股坐在地上。


    此時他的眼中充滿了驚駭,渾身都在發抖,隔著房屋看向阮家宅子方向。


    “內憂外患……內憂外患啊,請祭靈救黃石村!”


    村長臉上流下淚水,一下撲到牛像麵前,然而卻許久得不到回應,當他抬起頭時,就見牛像已經從頭到腳的裂開了。


    走了!


    黃石村的祭靈就這麽離開了。


    當年改絳髯公做為黃石村祭祀供奉的對象,看重的便是其十二俗神肖主在曆朝的地位,為此還放棄了他們曾經供奉的土地。


    可沒想到等黃石村真出了事,絳髯公卻看也不看的離開了,甚至還斷了他的香火聯係。


    這是認定黃石村難逃一劫?


    村長愣愣地坐在地上,剩下一隻獨眼中滿是淒涼之色。


    他拎起燈籠緩緩走出家門,來到門外站立,望著空蕩蕩的街道久久沒有動作。


    連那些平時喜歡在夜間遊蕩的鬼魅精怪都在此刻消失的一幹二淨了,它們對危險的感知遠比人類要強,在預兆響起的第一時間便紛紛搬離了黃石村。


    可以說,今夜黃石村街道上非常安全,完全不用擔心遇到鬼打牆。


    村長對此長歎口氣,獨自一人默默走向了那被他們荒棄已久的土地神廟。


    ……


    “鐺啷啷……”


    銅鈴在裴娟手上不斷搖晃,嬰靈已經痛苦地趴在地上,腦海中兩股精神在相互對抗,幾乎讓它崩潰。


    但有得必有失,嬰靈此時的怨氣在飛速增長,已經攀升到了尋常嬰靈數倍的地步。


    裴娟眼中閃著精光,顫抖著起身,頻繁使用蕩魂鈴對她也會造成不小影響。


    不過這些傷害與眼前嬰靈的重要程度而言並不算什麽。


    她邁步走到嬰靈麵前,臉上強撐起一絲得意的笑容。


    “難怪森羅觀在道門教派中連名都排不上,以為這點手段就能奈何的了我?”


    裴娟以為混亂的嬰靈已經被她製住,伸手就要去揭嬰靈腦後符隸,可就在這時,緊閉眼睛的嬰靈忽然睜開了眼睛,轉身咬向裴娟拿著銅鈴的那隻手。


    隻見一道黑色殘影閃過,一條手臂已經高高拋起,伴隨而來的是裴娟震驚的怒罵聲:“嬰靈聽我命!”


    然而她的命令卻絲毫沒有起作用,嬰靈咬斷手臂後,立即便折返過來,眼神凶狠,欲要咬穿裴娟的喉嚨。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老乞丐的身影突然出現在裴娟身前,雙掌在胸前環攏,兩隻手散發淡淡熒光,最後竟是將嬰靈身體給抓住了。


    鬼魅無影無形,嬰靈自然也不例外,林北玄靠著命格中帶著破煞才能正麵對抗鬼魅,然而老乞丐卻什麽也沒做,衝上前就將嬰靈給抓住了。


    “這就是土地公的門道?”林北玄在一旁暗自心驚,鈴聲消失後,他的心緒也已經恢複過來。


    不過老乞丐雖然抓住了嬰靈,但是嬰靈的凶性未減,對準老乞丐手便咬了下去。


    老乞丐不得不收回手,嬰靈撲了一空後,也向後跳了回去,凝視老乞丐片刻後,口中忽然嘶啞道。


    “設下這麽多套反而讓我得了利,你又在那裏叫囂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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