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拜托了堂伯程忠義幫忙計算修房子的各項費用後,便滿心歡喜地回了家。程忠義也不含糊,立馬就開始著手準備,又是量尺寸,又是詢問材料價格,還聯係了村裏幾個手藝好的工匠,一起合計著這修房子的事兒。


    沒幾天,程忠義就把大致的費用算清楚了,趕忙給城裏的程大順打了電話。電話這頭,程忠義坐在自家有些陳舊的木桌前,一隻手握著話筒,另一隻手不自覺地輕敲著桌麵,仔細地說道:“大順啊,兩間房子的材料加上人工,初步算下來大概得要三萬塊左右。這材料的價格啊,最近還算穩定,可這人工費用,因為咱村裏能幹活的壯勞力不多,所以稍微貴了點。等最後完工,多退少補。你看看啥時候能把錢寄回來,這邊好動工。”程大順在電話那頭應著:“忠義哥,你放心,我盡快把錢打回來。我在城裏小生意做得還算順利,最近有比大買賣,結賬我就有錢了,要不我先轉一萬,你們先用著,過幾天我在繼續轉錢?我這心裏頭啊,時不時想起我家沒住多久就被推倒的新房,總想著有機會一定要重新原地蓋起來。過幾天我自己也會回家一趟,就盼著家裏的房子早點修好,讓老人孩子住得舒坦些……”


    這邊,程飛燕和程非凡兩姐弟整天都沉浸在即將有新房的喜悅中。姐弟倆一有空就跑到那即將動工的破牆殘瓦旁,高興得像兩隻歡快的小鳥,一直圍著轉圈圈,嘴裏還不停地念叨著。程飛燕轉頭對弟弟說:“非凡,你不知道吧,這殘磚破瓦的地基上以前就是咱家的新房,我還有一點小時候的記憶,當時我還小和爸爸媽媽就住這裏,我聽人說,後來因為爸媽要生男孩,超生也要堅持生下你,搞計劃生育的人就把這房子給推倒了,還凶狠的把二叔家的一頭老母豬,大堂伯家的幾頭小豬也趕走了抵罰款……”。雖然程飛燕聽到過一些那些年的風風雨雨,但是那時的她還小根本想象不到黑暗要比她以為的更黑更殘酷更無法讓人接受。很多年以後她才知道計劃生育的那股風有多麽的瘋魔,有的人偷摸去娘家懷孕,七八個月的孕婦被自己村的村民舉報硬拖去做流產還不夠,直接在醫院監督做了結紮才放過孕婦,這樣的事情比比皆是。


    “以後咱們就有更寬敞的地方玩啦。我要在我的房間裏擺上一個漂亮的梳妝台。重點是要有一個人身那麽高的大鏡子!”飛燕美滋滋的暢想著。


    程非凡拍著手,蹦蹦跳跳地說道:“對呀,姐姐,我要在新房間裏放好多玩具,還要有一個大大的書架,放我喜歡的漫畫書……”


    “瞧你出息……”。


    修房子終於動工了,奶奶帶著家裏幾個人,給宅基地除了草,大堂伯招來的十幾個村民們乒乒乓乓地幹著活。


    孩子們照常上學,每天放學回家,都會驚奇地發現這片土地在悄然蛻變。第一天,隻見雜草已被清除幹淨,土地袒露著樸實的肌膚;第二天,地麵上多餘的土石被清理運走,騰出了寬敞的空間;第三天,建築材料整齊地碼放著,地基開始動工,勾勒出未來房屋的雛形;第四天,一堵堵牆拔地而起,像在繪製一幅立體的畫卷;第五天,房梁穩穩架上,撐起了家的框架;第六天,屋頂開始搭建,仿佛為家戴上了一頂溫暖的帽子......每一天,房子都在一點點地成長、變化,孩子們心中滿是欣喜與期待,盼望著新家早日落成。


    新房一點點從無到有。就在大家都為新房的修建而充滿期待時,二叔程大富的心態卻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程大富在一旁,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嘴裏嘟囔著:“哼,大哥都修兩次房子了,我還在這破地方窩著。從小一起長大的夥伴,像陳新廣他爸,小時候還是我的小弟,聽我左右,去廣東打了幾年工就修了 3 層樓。還有大哥,結婚的時候父母就偏心給他在老屋旁邊砌了一間新屋,還帶廚房和廁所,結果因為計劃生育,程飛凡是超生的,房子被推了,我家的豬也被搶走了。憑啥他們都能有,我卻沒有!”


    二嬸曹文嬌在旁邊勸道:“別想那麽多,以後咱也會有的。隻要咱們肯努力,日子總會好起來的。”程大富猛地扭頭,瞪著二嬸,吼道:“你懂個啥!娶了你這個沒用的人,就會說這些空話!我怎麽努力?我天天累死累活,也看不到希望!”說完,抬手就給了二嬸一巴掌,然後氣衝衝地走了。


    這時,有人高喊著讓二叔程大富幫忙搬塊木板,他臉上瞬間堆滿了討好的假笑,忙不迭應道:“來啦來啦!”隻見他咬著牙,費力地搬起木板,額頭上青筋暴起。等幫忙完,他又如泄了氣的皮球般,默默走到角落裏。他陰沉著臉,從兜裏掏出煙盒,顫抖著抽出一根煙,用打火機點著,猛吸一口,吐出的煙圈仿佛是他心中的怨氣。嘴裏還不停地罵罵咧咧:“憑什麽他能修新房,我卻隻能眼巴巴看著!”那閃爍的煙頭,在昏暗的角落裏一明一暗,恰如他此刻躁動不安又滿心嫉妒的內心,憤怒與不甘在他的眼中燃燒,他在黑化的道路上越走越遠,難以回頭。


    目睹這一切的程飛燕、程非凡,還有程愛學,三個小朋友被嚇得呆立在原地。他們的眼睛裏充滿了驚恐和不解,平時總是笑嗬嗬、溫和可親的二叔,怎麽突然就變得如此暴躁和可怕。程愛學的心裏更是受到了極大的衝擊,他覺得自己的爸爸就像突然黑化了,變成了魔鬼一樣。程非凡緊緊地拉著姐姐程飛燕的手,聲音顫抖地說:“姐姐,二叔這是怎麽了?我好害怕。”程飛燕嚇得快要哭出來,說道:“姐姐,我也不知道,二叔變得好凶。”程愛學在一旁咬著嘴唇,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心裏想:“爸爸為什麽會變成這樣,這個家是不是要變了?”


    二嬸曹文嬌捂著臉,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卻又怕被人看見,趕緊擦了擦,強裝鎮定地給工人們端水去了。


    到了中午吃飯的時候,奶奶端著剛做好的飯菜來到工地,招呼著村民們休息吃飯。二叔程大富也走了過來,悶頭不吭聲地坐在一旁。奶奶看了他一眼,說道:“大富啊,你也別心急,這日子都是慢慢過好的。你大哥也是辛苦打拚才有今天。”程大富頭也不抬,嘴裏嚼著飯菜,含糊地應道:“哼,就他能打拚,我就不行?”奶奶歎了口氣,不再說話。


    下午的活兒繼續幹著,程大富的心情似乎依舊沒有好轉,幹活的時候也是有一搭沒一搭的。村民們都看在眼裏,卻也不好多說什麽。


    傍晚時分,一天的工作結束了。程飛燕和程非凡跑過來,看著一天的成果,興奮不已。程非凡拉著奶奶的手說:“奶奶,房子修得好快啊,是不是很快就能住進去啦?”奶奶笑著摸了摸他的頭:“快啦快啦,我的小孫子。”


    而二叔程大富,在村民們下完工散去後,一個人默默回到與陳飛燕家新房相鄰的自己那破舊房子的院子裏。他先點起一根煙,狠狠吸了幾口,煙霧繚繞中,他的臉愈發陰沉。隨後,他抄起斧頭,朝著木柴奮力劈去。“哢嚓”,木材應聲而裂,那清脆而響亮的聲音在安靜的院子裏回蕩。他一下又一下地揮舞著斧頭,每一下都仿佛在宣泄著心中無法言說的嫉妒和憤怒。汗水濕透了他的衣衫,可他渾然不覺,隻是機械地重複著劈柴的動作,那劈柴聲仿佛是他內心痛苦的呐喊,孤獨又憤慨,卻無人傾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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