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驕陽似火,熾熱的陽光無情地烘烤著大地。王奶奶家那座坐落在大馬路邊的小小磚瓦房前,搭起了肅穆莊嚴的靈棚。程飛燕看著那白色的布幔環繞著靈棚,在偶爾拂過的微風中輕輕飄動,可這風也是滾燙的,絲毫不能減輕空氣中彌漫的壓抑。


    周圍的樹木被烈日曬得蔫蔫的,葉子無精打采地耷拉著,連蟬鳴聲都顯得有氣無力,仿佛也在為逝者哀泣。盡管是炎炎夏日,天空湛藍沒有一絲雲彩,但大家的心卻依舊被陰霾籠罩,沉重而壓抑。


    程飛燕和小夥伴們遠遠看著靈堂,王奶奶的遺像端端正正地擺在中央。黑色邊框鑲嵌著的遺像,周圍環繞著潔白的花朵,散發出淡淡的清香,可這卻讓他們心裏更覺凝重與悲傷。


    靈堂布置充滿鄉村的質樸氣息,兩側牆上掛著的白色挽聯,那蒼勁有力的字跡,寄托著親人們無盡的哀思。地上鋪著陳舊卻幹淨的草席,是給前來祭奠的人們跪拜用的。屋內光線略顯昏暗,幾支白色的蠟燭在靈前搖曳,燭光在空氣中微微顫抖,映照著一張張悲痛的麵龐。


    程飛燕心想:昨晚我和鷹長空學習道法到半夜,早上才小睡了一會兒,就被奶奶帶著兩個小弟趕來參加王奶奶的葬禮。雖然我精神頭不太好,但我也得撐住了,不能給奶奶丟人。


    奶奶杜大妞怕孩子們做噩夢,讓孩子們離放棺材的靈棚遠一點。程飛燕就和兩小弟還有程新廣,馬愛芳等村裏的小夥伴們去了劉小寶家裏四處看了看。她看到靈堂設立後,村裏來了好多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紛紛朝著王奶奶家趕來。


    有的人穿著黑色的衣服,深沉而莊重,仿佛那黑色能夠吸納所有的悲傷;有的人則身著白色的衣物,素雅潔淨,如同他們對王奶奶那份純淨的懷念。人群中,年長者麵容凝重,腳步沉穩,眼中滿是對王奶奶離去的痛惜;年輕人神色肅穆,安靜地跟在長輩身後,用沉默表達著內心的哀傷。孩子們也乖乖地不再嬉鬧,被這氛圍所感染,安靜地跟隨著大人。每個人都很素雅,用自己的著裝傳遞著對逝者的敬意和緬懷。


    程飛燕才小學三年級,看到很多花圈上的挽聯,忍不住念了幾條,雖然不太懂意思,但感覺是在追悼王奶奶。小弟程非凡悄悄扯了扯大哥程新廣的衣角,小聲說道:“大哥,大哥,你看那花圈上寫的什麽?有的字我不認識。”程新廣回頭看向小弟程非凡,說:“我瞅瞅。”程非凡懵懂地指著花圈上的字條問:“這上麵寫的‘音容宛在,笑貌長存’是啥意思啊?”程新廣皺著眉頭回答:“我也不太確定,大概是說王奶奶的樣子和笑容一直都在我們心裏。”程愛學也湊過來問:“那這個‘慈顏已逝,風木與悲’呢?”程新廣撓撓頭:“哎呀,這個字我也不認識,我猜是說王奶奶走了,我們很悲傷。”程非凡又指著另一個花圈說:“大哥,那這個‘德範長昭,慈恩永在’呢?”程新廣尷尬地說:“這個……我也不太清楚。”程愛學著急地問:“還有這個‘良操美德千秋在,高節亮風萬古存’,啥意思呀?”程新廣一臉無奈:“我也不懂啊。”程飛燕看他們抓耳撓腮地認字很丟人,撇撇嘴就去看別的地方了。她還是喜歡聽別人講八卦。


    這座小小的二室一廳的磚瓦房,盡管空間有限,但每一個角落都彌漫著悲傷的氛圍。豬圈裏的豬似乎也感受到了這份哀傷,安靜地臥著不再鬧騰。廚房中往日的煙火氣息此刻也被沉寂所取代,鍋碗瓢盆安靜地擺放著。牆上還放著王奶奶用過的草帽,牆腳還有王奶奶生前托二牛叔去城裏買的鐮刀。


    程飛燕和其他幾個小孩子被老人們趕離放棺材的靈棚遠點,不讓他們進去。孩子們隻能遠遠看著棺材四周擺滿了紮紙人,它們形態各異,卻都透著一股詭異的氣息。花圈一個挨著一個,整齊地排列著,白色的紙帶在微風中輕輕飄動。王奶奶的不孝子孫們在棺材前燒香,哭聲此起彼伏,響徹整個堂屋。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開口說道:“我常見王奶奶在家裏做針線活呢。”另一個聲音接著響起:“是啊,我還看見她忙著給家裏的兩頭豬喂豬食。”“有一次看見她穿那個補丁衣跑得飛快,我還以為是發生了啥,結果是因為她家小孫子劉小寶哭鬧著不肯吃飯,她匆匆忙忙跑出家門去小賣部買糖果哄小孫子。”


    老人們深知這樣陰森的場景可能會讓小孩子做噩夢,所以緊緊地把孩子們護在身後,讓他們離得遠一些。奶奶對程飛燕三姐弟說:“離遠一點,免得魂又被嚇跑了。”李大爺對孫子說道:“遠著點,不是迷信,是有的孩子八字輕容易被嚇到。”有的父母直接把小孩從靈堂邊拽走,說道:“乖乖坐在酒席桌上,聽話點,不要老是瞎跑,小心我揍你!”劉曉倩奶奶嚇唬程竹君說:“隔壁村的王二狗就是不聽話,去了不該去的地方,被衝撞了,嚇得變傻了。你也想變傻子嗎?”嚇得自從生過大病,被激素藥物影響變成大胖妞的程竹君連連搖頭。劉曉倩奶奶歎了口氣,摸著孫女的短碎發,看著她胖胖的臉,有點哀傷,孫女以前出生的時候是早產兒,瘦瘦弱弱的,就怕養不胖不健康,現在倒成了個大胖子,但那是藥物激素造成的,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別的後遺症,愁人啊!


    靈堂外人來人往,十分熱鬧。親人們身著素服,臂纏黑紗,腳步匆匆而沉重。鄰裏鄉親們也紛紛趕來,他們的臉上滿是惋惜與悲痛。角落裏那輛老舊的獨輪車,見證著歲月的滄桑,此時也安靜地待在一旁。


    杜大妞幫忙擺著桌椅,嘴裏念叨著:“王來娣才 55 歲就自殺了,真是可惜。”有人歎氣道:“好死不如賴活著,怎麽就這麽想不開?”愛打麻將的李秋芳大嬸一邊上香一邊說:“王嬸子這輩子虧呀,早知道這麽慘,還不如跟我一起打幾局麻將,看開一點。家裏的活少幹點,讓媳婦幹怎麽了,就該享福。”馬桂芳給靈前的香爐添著香,接著道:“同樣是村頭的李寡婦,人家嫁了一個屠夫,日子過得挺好的。這人啊,還是得自己給自己謀劃,自個兒多愛惜自己才是正理。”劉曉倩奶奶抹著眼淚,跪拜完後說道:“這苦命的人啊。”她身旁放著的那把舊蒲扇,仿佛還留存著往昔夏日的記憶。楊芳芳奶奶也跟著跪拜完起身說:“可不是嘛。年輕那會日子過得多苦啊,鬧饑荒,大家餓的草根都沒得吃,想吃草根還要趕早去山上扒拉,這麽苦的日子都挨過來了,沒想到現在卻撐不住了。”李大爺上完香,看著牆上掛著的那把生鏽的鐮刀,歎著氣說道:“唉,真是沒想到啊。咱們那麽苦的日子都熬過來了,王來娣卻……”說著,忍不住流下了淚水。王麗嬌伯娘上完香,搖搖頭說道:“她就是太要強,啥都自己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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