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太太隻得打起精神安慰女兒:“外頭那些閑言碎語你不必理會,好生把身子將養好,太醫不是說了,半個月就消腫了。”


    半個月……還要半個月!


    想到自己還得頂著這張豬頭臉被人指指點點半個月,樂婉就恨不得一頭碰死,就連那些丫頭進來送飯送水時,她也覺得她們在用異樣的眼光看自己。


    忽有人來回:“大奶奶打發人來給太太姑娘送東西了。”


    樂太太忙將人迎進來,見都是些肉桂燕窩等珍貴補品,忙拿來給樂婉看:“你瞧瞧,這些可都是買都買不到的好東西。”


    樂婉見狀,卻是怒從心頭起,一把將東西掀翻:“我不要!”


    別以為她不知道那女人就是假好心,當日,她不是還當著自己的麵吐出來了?!


    偏偏太醫來了一號脈,竟診出蕊娘有喜了,如此,秦家自是闔家大喜,雖有樂婉這樁事故,卻是無人在意她們,也隻蕊娘特特打發人來道:


    “我們奶奶說了,當時乃是害喜孕吐,實非有意冒犯姑娘,姑娘且放寬心,姑娘的臉,還不至於到這般地步呢!”


    樂婉聽了,當場氣個半死,偏蕊娘又是給她請醫問藥,又是送上各樣珍貴補品,教人挑不出一絲錯處。因此,她也隻能每日躲在屋中發怒,因她脾氣愈發暴躁古怪,連樂太太都不敢與她共處一室。


    且說這邊廂,秦家眾人卻是無人理會她的,如今闔家上下最要緊的事便是照顧有孕的蕊娘,連秦母都道:“如今你們誰都不許去鬧她,燁兒煜兒也是,萬不可惹你們娘生氣!”


    兩小自是忙不迭地應了,成日圍著蕊娘的肚子打轉,一下問:“娘親有的究竟是弟弟還是妹妹?”


    一下又問:“娘親的肚子如何平平的,難道妹妹跑出來了?”


    他兩人素來人小鬼大,何曾有這般童言稚語的時候,眾人見有趣,都笑個不住,蕊娘道:“弟弟妹妹如今還小呢,且還看不出來,再過幾個月,你們就能隔著娘親的肚子和他說話了。”


    兩小聽了,自是歡喜,都盼著日子快些過去,好等到妹妹能聽自己說話的時候。雖說因娘親有喜,他們也不能再跟娘親一道睡了,但想到從此之後就有香香軟軟的妹妹可以疼愛,便連那日害娘親吐出來的樂婉,都覺麵目可親起來了。


    原來這樂婉哪裏是自己害得自己當眾毀容,其實是兩個小家夥打發人在那瓶花露水中偷偷加了一味藥材,搽抹上去,就會讓人起紅疹。


    樂婉因得了那西洋的新巧玩意兒,便想著宴客時好生讓眾人驚豔一番,卻不知她這番炫弄的心思全然被兩個孩子看穿,這才被利用了。


    可憐樂婉對此一無所知,蕊娘倒是猜到其中或許有內情,但她又不是觀世音菩薩,樂婉如此待她,難道她還以德報怨不成?隻能說樂婉是自作自受。


    秦沄聽說後,笑道:“定是這小鬼頭知道那人不好,還在肚子裏,就知道替娘親出氣了。”


    說著,輕輕撫摸著蕊娘此時還平坦的小腹,目光溫柔。他們的第一個孩子出生時,他沒能陪在娘兒倆身邊,第二個孩子更是……


    曾經他以為這是自己永遠的遺憾,沒想到上天垂憐,如今,他終於可以彌補當年的錯失了。


    唯一的問題,就是他的鋪蓋被從蕊娘房中搬到了書房,且秦母親自發話,待蕊娘生產後方可搬回。夫妻兩個若想親熱些,真如偷情一般,不僅要防著家裏的老嬤嬤們,還得防那兩個將他當賊看的臭小子。


    不過如此一來,二人之間反倒又添了許多意趣。


    頭幾個月,蕊娘胎還未坐穩,偏因她常年漲奶,如今又有了身孕,那身子頓時漲得愈發大了。


    未免她孕期肚腹隆起衣裳不合體,丫頭們早趕製了寬鬆的衣衫出來,誰知新衣裳上身,身上卻依舊是緊緊的。


    每晚用過飯後,趁著眾人歇下,她便扶著紗兒的手悄悄來至秦沄的內書房,門扉掩上,紗兒在外守著,往往要一兩個時辰,她方才會從房中出來。


    如今且說三姑娘秦露,因長嫂有孕,家中大小人等如今都將注意力放在了蕊娘身上,她自是有了更多的機會可以偷偷溜出去,與傅寒江相會。


    借助傅重洲的暗中安排,她或是與傅寒江在官道上偶遇,或是在酒樓茶肆密會,每次來時,都無聲無息,離開之時,又都無影無蹤。若不是無數次都真真切切觸碰到了她,傅寒江真疑心自己是碰到山中精怪了,偏偏他每次問秦露究竟在哪戶人家做丫頭時,她又總是顧左右而言他。


    傅寒江又不是傻的,自然不信她那一套說辭——


    既是丫鬟,如何卻有這般出眾的談吐才華,就是家中的小姐再寵愛,也不會成日教她吟詩作畫。


    她有意隱瞞,原因隻能是不願自己知道她的身份,但如果她不想再跟他有糾葛,大可以避而不見,又何必每次都大費周章地來與他密會?


    也是傅寒江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秦露竟是他的妻妹,因害怕他無法接受,方才以假身份誆騙他。


    這日又是他二人密會的日子,因她纏著傅寒江要垂釣,二人便至傅家在城外的一處農莊。


    但見一帶葦塘之中,大片大片的蘆葦隨風擺蕩,颯颯輕響,秦露哪裏見過這般野趣之景,不由又喜歡又好奇,又纏著傅寒江教她如何掛餌,如何下鉤,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便沒一刻停歇的,傅寒江不由眼露笑意,道:


    “釣魚要安靜,你這般吵鬧,莫不把魚兒都嚇跑了。”


    秦露忙噤聲不言,忍不了多久,又湊到傅寒江身邊看他釣魚。她原是個閑不住的性子,盯著魚竿瞧了片刻,自覺無趣,轉而把目光放在男人的側臉上——


    冷峻的下頜、高挺的鼻梁、清雋的眉眼……唔,她瞧中的男人,怎幺就這般好看呢……


    忽聽傅寒江咳了一聲,道:“魚咬鉤了。”


    秦露心中一喜,沒注意到他耳廓上泛起的一點微赤,忙撲上去道:“哪裏?!”


    傅寒江見她這般有興,索性將魚竿遞給她,口中耐心指點著:“慢著些,不要突然用力……也不可鬆了勁,反教魚逃走了……”


    說話間,他大手自然地幫少女握住魚竿,雙臂從她身後環過。因秦露身量未足,與他之間足差了一個腦袋的高度,此時便如同他將少女從後摟住,那嬌小的身子更是完全落入他懷中。


    傅寒江原就有些不自在,身軀也不由繃緊了些。


    魚竿頓時一抖,傅寒江似是咬牙的聲音從後傳來:


    “……露兒!”


    秦露吐吐舌頭,轉頭無辜道:“你聲音太大,把魚嚇跑了。”


    隻聽他聲音道:


    “乖女孩……那你先告訴我,你叫什幺?”


    “露兒……,我叫露兒。”


    “你的姓氏又是什幺?”


    “我姓秦……”


    傅寒江心頭一動,知道到了最關鍵的那個問題,他的聲音卻徐緩依舊:


    “那你,究竟是京中哪戶人家的小姐?”


    “我是慶……”


    忽然,秦露的聲音止住了,思緒還沉浸在沉啞男聲中,她卻覺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傅寒江:“慶什幺,嗯?”


    她一哆嗦,此時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危險,隻得轉頭強笑道:“我,露兒隻是個丫頭,又哪裏來的什幺小姐。”


    ……傅寒江的眸色黯了黯,知道今次怕是問不出來什幺了。不過……姓秦,家裏又與一個“慶”字有關的,京中倒有十好幾家。


    就他所知,慶陽秦氏、興慶秦氏,還有他妻子的娘家慶國公府都符合這個標準。傅寒江自然不會立時便聯想到嶽家身上,畢竟誰會想到與自己海誓山盟之人竟是自家妻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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