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婉心中正自得意,紗兒的話雖然刺耳,卻不以為意,此時方才注意到,眾人的臉色都有些奇怪,而蕊娘更是從一進門起,臉上一分怒色也無,反倒欲言又止。


    怎麽回事?她心中忽生不妙,她分明聽到了姐夫的聲音,姐夫也是朝著軟榻走過來的,這抱著她的臂膀,也確實是男人的


    她因為要故作嬌羞之態,從睜眼後開始,竟沒有看過身後之人一眼,此時順著眾人的目光下意識轉頭,視線滑過幾步開外那個輕裘緩帶的俊美男人,那不是那不是姐夫嗎?!


    那抱著她的是誰是誰?!


    隻聽秦沄淡淡道:我瞧這張榻髒了,原欲打發人拿去扔了的,不想二妹妹在此。妹妹身嬌肉貴,我如何敢冒犯?隻好讓下人搭把手了。


    話音未落,樂婉已看到了那個抱著自己的男人,雖模樣清秀,但一身小廝打扮,正是秦沄的親隨觀硯。


    噗!


    不知有誰忍不住,嗤的一聲笑了出來。樂婉的嘴張了又闔,闔了又張,臉色從白到紅,又從紅到紫,直如開了染料鋪一般,煞是好看。


    偏秦沄還道:二妹妹若是走不得,我這就打發他們抱妹妹回去。


    樂婉好不容易才從齒縫裏憋出一句話,放,放我下來放我下來!!!


    聞言,秦沄示意觀硯:聽見了?姑娘要你放她下來。


    是。觀硯一本正經地點頭,接著手一鬆,隻聽砰咚一聲,樂婉已重重摔回了榻上,直摔得眼冒金星,麵無人色。


    眾人再忍不住,一個個地全都噗嗤噗嗤笑出了聲,有那實在憋不住的,已是抱著肚子衝出屋外哈哈大笑起來。


    可憐樂婉隻恨不得一頭碰死,她如今方才明白,眾人臉上那微妙的神情是怎麽回事,原來他們從一開始就發現了,原來他們都在看她的笑話!


    想到自己的一番作態落在眾人眼中究竟是何種模樣,她隻覺恨之欲狂。都怪那個奴才秧子,都怪那個狐狸精!


    若不是她,這些人怎麽會合起夥來戲耍自己?若不是她,姐夫怎會對自己如此?!虧她平日裝出一副溫柔善良的模樣,若是真的心善,剛才她怎麽不出聲提醒自己!


    當下隻將滿腔恨意都轉移到了蕊娘身上,自己卻不曾想過,蕊娘一進門她便開始惺惺作態,又何曾給過蕊娘開口提醒她的機會?


    反倒蕊娘見她如此,心中有些不忍。她從前倒沒看出來原來樂婉竟對秦沄抱著這樣一番心思,隻能說算盤打得好,這一家子卻從未想過,他們要算計的對象,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


    她可以完全肯定,秦沄就是故意要讓樂婉當眾顏麵盡失的。


    從前樂氏算計得他幾乎賠上了一輩子,如今樂婉竟然還敢故技重施,真當家中上下人等對他的畏懼都是臆想出來的嗎?!


    想畢,蕊娘不免暗自搖頭,看來樂家是倒黴倒定了。她因見樂婉一徑啼哭著,這裏又是秦沄的書房,到底不好看,便上前道:


    妹妹且先別哭了,今日之事原是誤會,我先打發人送妹妹回去可好?


    說著,便示意眾婆子上來扶起樂婉,隻見樂婉突然起身,如瘋虎一般將她狠狠一推。


    不用你假好心!!!


    眾人頓時大驚,蕊娘身上可還懷著八個多月的身孕!


    說時遲那時快,秦沄已經閃電般衝了上去,用自己的身體去墊蕊娘。但那一推之下,蕊娘還是大受驚嚇,隻聽得砰咚一聲,秦沄抱著蕊娘摔在地上,她的身下,也有一灘血緩緩滲了出來。


    這個晚上,整個慶國公府燈火通明,上房內人來人往,時不時就有麵色焦惶的婆子從房內衝出,片刻後又匆匆忙忙端著熱水參湯等物進去。


    女子痛苦的呻吟一聲接著一聲,從她被送進產房起,竟沒有一刻停歇過,秦沄站在屋外,便如一尊雕像一般,隻覺她每叫一聲,便如在自己的心上淩遲。


    眾姊妹得到消息早已紛紛趕來了,玉姝因道:究竟是怎麽回事?怎麽忽然就聽說大嫂子早產了?!


    秦露還是個未婚的姑娘家,自然不能靠近產房,便在這裏與姊妹們說話,聞言恨道:都是那個樂,都是前頭那位大嫂子的妹子惹出來的事!


    當下便將白日裏樂婉欲勾引秦沄不成,反倒顏麵盡失,羞惱之下伸手推了蕊娘一把的事說了,又道:


    如今她還在屋子裏嚎呢,偏打又打不得,罵又罵不得,老祖宗還說大哥哥不該把人關起來,怕人說我們慢待親戚,真真的說到此處,恨恨一跺腳,連我都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


    眾人聽了,都不免又驚又氣。樂家上京投親的事她們是知道的,隻因蕊娘心善,且又不願說人是非,如今方才知道這一家子竟如此過分,不僅處處占著秦家的便宜,且還算計到了當家女主人身上。


    玉姝寒聲道:妹妹別急,若家裏不好出麵,這口氣,我替你們出!


    她從來都待蕊娘如親姐姐一般,如今蕊娘卻被樂婉害得早產,聽說孩子保不保得住還是個問題,這教她如何能善罷甘休?!秦雪等人亦是氣怒交加,樂家原就算計過自家一回,如今竟還欺到臉上來了!


    當下又說了一回,不免又憂心忡忡起來,那樂婉死不足惜,也不足掛齒,最要緊的,還是蕊娘的身子和她腹中的孩子。


    原本孩子的預期產就還有一個多月,而蕊娘受了驚嚇,又當場見紅,雖太醫說蕊娘孕期養得好,或許並無大礙,但這如何教眾人不揪心?秦沄更是站在屋外,已足足站了四個時辰,一步都未曾挪動,亦是滴水未進。


    都怪他,都怪他沒有護好她從前他還許諾過,這一次要好生陪在他們母子身邊,要好生保護他們,可他還是食言了。


    一次又一次,他總是在食言,他有什麽資格說自己可以為她遮風擋雨?!天知道當看到蕊娘見血的那一刻,秦沄恨不得將樂婉碎屍萬段!


    不,碎屍萬段還不夠,他要讓樂家每一個人都付出代價!!!


    不知過了多久,他半邊身體都已麻了,有婆子上來小心翼翼道:


    大爺也累得很了,還是歇歇罷,老太太那邊擺了飯,請大爺。


    說未說完,秦沄便冷冷道:不讓我進產房陪她,難道連守在這裏都不行?你去告訴老太太,我就在這裏,哪都不去,她在哪,我就在哪!


    那婆子早已嚇得渾身發抖,大氣也不敢出,聽完後一個字也不敢多說,忙唯唯諾諾地回去複命了。


    秦母坐在紫檀木雕福祿雙星纏枝榻上,聞言歎道:這是在怪我護著樂家那丫頭呢。


    他也不想想,那到底是親戚,是煜兒的外祖家,若是與他們撕破了臉,煜兒臉上又怎麽過得去?


    檀荷等人都不敢多言,隻賠笑道:老太太一片苦心,大爺必是能想明白的。


    秦母卻搖了搖頭:罷了,他現在滿心滿眼裏都是他媳婦,哪還記得我這個孤老婆子,怕不是還要嫌我多事。


    此話眾人自然不能答,好在玉姝等人此時過來了,秦母臉上方露出笑意,又過了一會子,忽聽有人來回:


    哥兒們下學回來了!


    秦母忙道:快打發人叫進來,別讓他們知道沄兒媳婦早產的事!


    誰知那媳婦還來不及去傳話,秦燁和秦煜已得了信,兩人什麽都顧不得,甩開眾丫頭媳婦便闖入上房,隻見秦沄站在門前,一個個婆子行色匆匆地從房裏走出來,那手中端著的銅盆裏都是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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