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覆蓋了大地,放眼四望皆是潔白,在這潔白之中活動的身影,倒顯出生機來。


    “芙蓉,你這麽快就回來了?還是忘帶了什麽東西?”江奶奶拿了大掃帚在家門口掃雪,看到去而複返的江芙蓉,就停下來問。


    江芙蓉說:“在家屬院門口正好遇到他們學校的同學,有六七個人呢,我就讓朝暉跟他們一塊兒結伴走了。”


    江奶奶問:“那同學是男同學還是女同學呀?”


    江芙蓉頓了一下:“都有,正好下大雪,我看他們原來騎單車上學的今天改走路了,有三四夥人呢。”


    江奶奶放心了:“哦,這樣還行。”


    江芙蓉心想,當然行了,這樣多好啊,人多力量大,相互還有個照應。


    小寶應拿著把小行軍鏟在雪堆裏鏟雪玩:“姐姐,來堆雪人!”


    江芙蓉看看堆的半人來高的雪堆,拿起旁邊鏟雪的鐵鍬:“好,看我的。”


    這麽多積雪,光是踩一踩沒什麽好玩的,不如搞個雪雕。


    忙活了一陣,一個小城堡就做好了,再捏兩個雪人站在城堡前守門。


    小寶應在旁邊有樣學樣,在江芙蓉的幫助下,也做了個雪雕小房子。


    江奶奶看著好一通誇。


    小寶應受了鼓勵,繼續堆小房子:“我要蓋好多營房!”


    江奶奶問什麽是營房,江芙蓉說就是戰士們住的房子。


    江奶奶笑了笑,有些心不在焉:“小寶應就是懂事,自己有房子住,還要給戰士們蓋房子。這也是以後要當長的。”


    江芙蓉笑:“當董事長的。”


    江奶奶不知道什麽是董事長,還以為江芙蓉開玩笑:“嗐,我說他懂事就是懂事長啊?我是說小寶應是當大官的意思。”


    江芙蓉當然知道江奶奶要說啥,她也知道奶奶對小寶應有濾鏡,畢竟他是大作家的孫子嘛,肯定一代更比一代強。


    不過呢,以她對小寶應的觀察,她覺得小寶應除了記憶力好,空間想象能力也極其有潛力。


    有這樣優秀資質的小孩子,再加上家庭影響,長大了都喜歡當董事長。


    過了一陣,江奶奶掃完整條巷道走回來,見江芙蓉還在給小寶應垛雪塊,就問:“芙蓉,今天咋還沒出去給人修車呢?修好了?還是等我幹完活才出門?”


    “沒,等人給我送東西來。”江芙蓉說的是魯木匠。


    這麽大冷的天,也不知道魯木匠什麽時候能過來。


    鑒於可怕的土漆過敏,她隻能在家等。


    其實她也沒抱太大希望,像這樣現找人現做零件配件的,一般都要等個三五天,要是找到的人對零配件的構造不熟悉,試錯的時間還要更久,三兩個月也是有可能的。


    江奶奶又問:“大概什麽時候來找你啊?說了幾點鍾過來沒?”


    江芙蓉覺得奇怪:“奶奶,你是有話要跟我說?”


    “是,”江奶奶心神不寧了一早上了:“你要是不出去,那就先回屋,我跟你說幾句話。”


    江芙蓉這才明白,原來江奶奶總是沒話找話還是沒放下昨晚的那件事。


    也是哈,在這麽重要的事情上瞞了那麽多年,哪能憑著一句我不怪你就能放下的。


    “小寶應,去玩二十四。”江芙蓉叫小寶應回家。


    小寶應還沉浸在做雪雕,不肯挪地方:“我的營房還沒蓋完。”


    “沒事,讓他自己在這玩兒,咱們站在窗戶那看得著。”江奶奶覺得大院裏簡直太安全了,撒手帶孩子沒什麽問題。


    江芙蓉想了想,用大鐵鍬把積雪鏟到自家門廊下:“寶應,你在這裏蓋個大營房。”


    她堆雪一直堆到窗戶根兒底下,用大鐵鍬使勁的把雪壓瓷實,教小寶應慢慢的往外掏雪,掏出門洞窗洞。


    小寶應大喊:“我會了,我自己來掏。”


    “好,我在屋裏寫點東西,你需要幫助的時候就喊我。”江芙蓉進屋搬了椅子到窗戶邊坐下。


    剛才鏟雪做雪雕用力過猛,腦門上出了一層薄汗不說,坐下來才發現兩條腿不自覺的在抖。


    江奶奶把門虛掩上,隔著窗戶往外看:“芙蓉,你跟這院子裏的人熟不熟?


    小寶應老一個人玩多沒意思,要帶他去串門。


    小孩要是能找到伴玩兒,他高興,你也不累。”


    江芙蓉不願意串門:“不怎麽熟。”


    再說小寶應隻需要照顧兩三個月,到開春就可以上幼兒園。


    到那時候,她的工作指標應該也到了,竄不竄門的無所謂。


    江奶奶問:“我就看你跟服務社那個同學特別要好,可你也不上她家串門,她也不來咱家玩兒,這是咋回事兒呢?”


    江芙蓉隨口說:“來的時候趕上一回吵架,覺得沒意思就不來了唄。”


    江奶奶哦了一聲:“也是,誰遇著都不得勁。”


    江芙蓉看著一向有主見的江奶奶想說又不敢說的樣子,就知道她心裏有多糾結。


    江芙蓉歪過去,依在江奶奶肩膀上,輕輕的說:


    “奶奶,您想說什麽就說吧,要是一會兒有人來,您想說又說不成了。”


    在江芙蓉靠過來的那一刻,江奶奶的眼眶就紅了:“芙蓉,我……”


    “沒事的奶奶,您說吧,我聽著呢。”江芙蓉好言以待。


    江奶奶抹了把淚:“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知道我不是親生的?哦,就是前天餘彩霞說的時候我才知道。”江芙蓉說的輕描淡寫的。


    她此刻回想起當時的情形就覺得搞笑。


    她想起餘彩霞氣急敗壞的罵她“你都不是親生的還在這兒出什麽頭呢”,想起看熱鬧的人的表情。


    是了,那些看熱鬧的人的表情吃驚極了,就像是吃瓜群眾隻想嗑瓜子結果吃到了大瓜。


    江奶奶看著江芙蓉嘴角上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麽:“你也是剛知道?那你不難過?”


    一般人知道了自己不是親生的,要麽崩潰的大哭,要麽找個沒人的地方偷偷的哭一場。


    這不哭還笑是怎麽回事兒?是氣傻了?


    江芙蓉俏皮的笑:“隻要您不說我是廁所裏撿的,我就不難過。在山上撿的,在路邊撿的,都行。”


    江奶奶跟不上這種腦回路:“啊?”


    江芙蓉笑著說:“要是在山上撿的,我可以叫山上芙蓉,在大路上撿的就叫馬路芙蓉,在小路上撿的就叫小路芙蓉,可我叫江芙蓉,那我爸就是把我當親生的了呀,那我還難過什麽?”


    江奶奶愣了老半天,也沒搞懂江芙蓉說的這些邏輯,但是最後一句江奶奶聽明白了,老淚又流下來:


    “我一直就拿你當親生的孫女,從來就沒想過拿你當外人。你要是能這麽想,唉,好,那就好。”


    江芙蓉靜靜的等江奶奶哭了一會兒,才說:“奶奶,我跟您在一起的時候,就覺得心裏特別親,奶奶,您就跟我說實話吧,我是不是我爸跟別人生的,然後你抱回來養的?”


    “什麽?”江奶奶驚了,倒吸一口涼氣,趕緊捂住嘴:“你這孩子,你這腦子裏都想的啥呀!”


    什麽悲痛,什麽難過,什麽眼淚,頓時都沒了,隻剩下震驚。


    “真要是這樣,那你爸犯的錯可就更大了!”過了好一會兒,江奶奶才結結巴巴的說:


    “把你抱回來的事,你爸從頭到尾都不知道,還是他回來探親的時候看見你,我才跟他說這事。”


    江芙蓉故意露出失望的表情:“原來我不是我爸親生的呀?那我愛學習這點怎麽這麽像他呢?”


    她說的愛學習,其實就是理解能力和記憶能力好。


    除了學習的時候能理解題目,在教別人的時候也能理解別人到底是哪裏搞不懂。


    光是自己會做題還不叫理解能力好,懂得怎麽把別人教會,那才是真正的理解能力。


    隻可惜江大鵬善於理解別人,卻總是心懷憐憫,以忍讓為原則,在知道別人想什麽之後,就沒有下一步了。


    江奶奶歎口氣:“那還不是你親爸親,哎呀!”


    發現自己說漏嘴了,江奶奶立即輕輕地給了自己一個嘴巴子。


    江芙蓉來興趣了:“我親爸親媽都很優秀是不是?”


    江奶奶懊惱得不言語。


    看這表情,江芙蓉就知道自己猜對了,既然江奶奶不說,那她就自己發揮了啊:


    “他們兩個一見鍾情,但是父母又不同意,想先斬後奏……”


    “哎喲喂,不是不是,你可別瞎說了!”江奶奶一聽就急了,連連擺手。


    “不是啊?”如果不是棒打鴛鴦,那就是橫刀奪愛,江芙蓉換了個故事:


    “那是我親爸看上別人了?還是別人看上我爸了?還是我媽變心了?”


    江奶奶頭大無比,直接捂住了江芙蓉的嘴:“越說越離譜了,你這話要是說出去讓人聽見了,非給批一頓狠的不可!”


    這都什麽跟什麽呀,太驚悚了,電影裏都沒這麽演的。


    江芙蓉還想說:“嗚,奶奶……”


    江奶奶歎口氣:“好了好了我跟你說,你別再瞎編了。不過我跟你可說好了啊,這事你可不能再跟第二個人說了。就連你媽,嗯,我是說秀清,就連秀清也不知道你是我從哪抱來的孩子。”


    江芙蓉舉起拳頭發誓:“嗯嗯!”


    知道有秘密,卻不知道秘密是什麽,那她才會抓耳撓腮,時刻緊抓不放的。


    江奶奶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一咬牙,把這個藏了多少年的大秘密給說了出來:“這事說來話長了……”


    江爺爺江運起因為年輕時候家裏太窮了,就當了上門女婿。


    江老太爺雖然看江爺爺為人老實,還是細心考察了他十來年,才把江家祖傳的做粉條的秘方和做大廚的手藝傳給江爺爺。


    江爺爺為人老實,還孝順,自己的日子能有個溫飽,就想著要回報一下自己的家人。


    那年中秋,江爺爺知道老家那些人沒什麽吃的過節,就做了點粉條送回去。


    吃了飯他打道回府,半路上遇到了一個年輕人,跟個女孩子蹲在路邊的樹叢後頭正哭呢。


    江爺爺一看,年青的男孩子他認識,是他老家村裏的知青邱澤川,據說成分不好,才獨自分到他們這個鳥都不拉屎的地方來接受再教育。


    女孩子他也認識,是隔壁村裏被打倒的地主家的二閨女江淑君。


    他一想啊,這兩個人在各自的村裏都是倍受欺負的,可能兩個人同命相憐好上了唄。


    遇到這種事,江爺爺江運起本來想裝沒看見就過去了。


    可是那個知青喊住了他,求他幫忙。


    原來邱澤川想帶著江淑君去找醫生看病,結果走到半路,江淑君喊肚子疼,沒一會兒就生下了個女嬰。


    這兩個年輕人,一個十七八歲,一個十五六歲,一個讀過高中,一個讀過初中,直到懷孕會生孩子,卻因為環境所迫,不敢向其他人請教。


    這會兒孩子生在半路上,一身血汙,肚子上還連著臍帶,把邱澤川給嚇懵了,又怕孩子死了,又怕還在流著血的江淑君也死了,抱著頭就嗚嗚的哭起來。


    江運起一開始聞到了血腥味,以為這兩個年輕人想要殉情,他就不能裝,什麽也沒看見。


    可他跑過去一看才發現,地上還有個女嬰,比小貓大不了多少,手腳還在揮動。


    江運起雖然不懂接生,可他看過接生婆是怎麽給自己的兒子女兒接生的,不由得心一軟,就用隨身帶的小刀切斷了臍帶,簡單的處理一下,用自己的毛巾把女嬰包起來抱在懷裏。


    不用說他也知道,這個女嬰他們兩個年輕人肯定不敢留,也留不住。


    然後他跟兩個年輕人說,我就打這路過的,孩子我要了,你們去找個大夫看看病,其他的我就管不了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江運起想著兒媳婦從部隊回來懷了孩子,正好也快生了,到時候就把這個女嬰跟兒媳婦懷的孩子放一起養,人家問起就說生的是雙生子。


    就是前後差了一段時間,不知道要怎麽給搪塞過去。


    誰知道江爺爺江運起回到家,他偷偷的跟江奶奶這麽一說,江奶奶當機立斷,讓胡秀清當晚就生了個女娃兒。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七十年代之軍屬俏芙蓉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寶笙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寶笙並收藏七十年代之軍屬俏芙蓉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