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芙蓉吃過午飯就告辭了。


    她跟衛勝男沒什麽好聊的,還不如回去努力學習,增加技能。


    七七年的京城,時勢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尤其是校園裏,到處是手不釋卷的學生,教室裏總是滿座,每個人的身上都散發著對知識的渴望。


    江芙蓉很喜歡校園裏的氛圍,抱著筆記本直奔圖書館。


    圖書館裏的藏書,需要自己找到書目編號和書名,抄在紙片上,讓圖書管理員去找。


    文學書目卡片的格子牆前擠滿了人。


    江芙蓉擠不進去,隻好在沒人去拉開的抽屜那裏看一看有什麽書。


    “江,江芙蓉?”有人猶疑的輕聲的喊著江芙蓉的名字。


    江芙蓉回頭,看到一個不修邊幅的教師模樣的中年男子,麵孔上有幾分落魄,看著很陌生。


    突然她腦海裏浮現出一個稱呼,她問:“是彭老師?”


    對方很高興,笑著點頭:“是我,彭澤城。我以為你不記得我了呀。”


    江芙蓉禮貌的笑:“記得,您是數學老師,還教過我物理。”


    她腦海裏關於彭澤城的信息越來越多。


    彭澤城是京大的物理老師,十年期間下放到農村中學去接受勞動人民的思想教育。


    彭老師不但接受了教育,還把他在資本主義那裏學的物理知識化成了勞動人民可以學習的知識。


    十年期間很多的中學生經常鬧學,彭老師就做了替補,教數學,教物理。


    江芙蓉上中學的時候,恰好是彭澤城在中學裏改過。


    深入淺出,通俗易懂,是彭澤城的教學風格。


    他可以把艱澀的物理學知識,解釋到中學生能聽懂。


    “彭老師,您現在回來教物理了?”江芙蓉走到一旁,和彭澤城輕聲交談。


    彭澤城搖搖頭:“沒,還在那裏教數學。我就是回來問問能不能回來了,順便找幾本書。”


    彭澤城打量著江芙蓉的工作服外套:“你是在這裏上班還是上學?”


    “我在這裏培訓,半個月後就回單位上班了。對了,”江芙蓉把把夾在筆記本裏的信紙抽出來,指著信紙上的標頭江山機械廠幾個字:“我在這上班。”


    彭澤城兩眼一亮:“江山!”


    江芙蓉問:“您知道?”


    彭澤城激動的說:“當然知道!江山機械廠是重工裏的領頭軍。”


    他的表情,就像是見到了老朋友。


    江芙蓉詫異的問:“您對江山很了解啊?”


    彭澤城激動的眼眶濕潤:“我搞物理的,當然知道江山啊!別人的名字都是編號,隻有江山叫做江山,我怎麽不知道呢?”


    江芙蓉了然。


    江山的兄弟單位,要麽叫一二三所,要麽叫一二三廠。


    江山這樣的名字,在七十年代有著極其特殊的涵義,無論是行業還是名字,都是被寄予了厚望的。


    彭澤城急切的問:“你現在做什麽工作呢?搞技術嗎?”


    江芙蓉搖搖頭:“我在合唱隊。”


    出於謹慎,她沒有說出全部實情。


    彭澤城哦了一聲:“你那麽聰明,學數理化有天分,唱歌有點可惜了。不過女孩子搞文藝也好,不累。”


    語氣裏是掩不住的歎息。


    江芙蓉問:“我有數理化的天分?”


    彭澤城點頭:“是啊,我看了今年的高考卷,你要是去考的話,數學你能考九十,理化你至少能考七十多分,都是我教過的題目。”


    “彭老師,要是我沒上班的話,那我一定會參加高考,考來京大當您的學生。”江芙蓉說得真心誠意。


    好老師就像航標燈,能讓一個想學習的人開竅,能讓一個愛學習的人不迷航,真的太重要了。


    彭澤城搖搖頭,苦笑著說:“我的檔案找不到了,你就是考來了也見不到我。”


    這才是他看起來落魄的原因。


    想回學校來工作,沒有檔案,學校沒法給他落實崗位。


    再加上很多製(政)度(策)還有待完善,人手又不足,沒人給他去做調查核實,他隻能等。


    對於一個熱愛事業的人來說,看到別人都開始邁步向前,而自己還粘在泥地裏動彈不得,是一種巨大的痛苦。


    江芙蓉同情的看著彭澤城。


    在這個年代,檔案記載著一個人的曆史過往,既能證明他的清白,還能證明他的資曆。


    找不到檔案,有可能資曆都不作數了。


    時間又不能一下子跳過幾十年,跳到不看學曆隻看實際操作能力的未來。


    在未來,看能力拿年薪。


    在現在,看檔案算工齡。


    一分錢難倒英雄漢啊。


    江芙蓉太理解這種走投無路的困窘,猶豫了片刻,還是問道:“彭老師,您需要什麽幫助嗎?我看看我能不能幫得上忙。”


    江芙蓉心裏想的是,或許她回去能幫著問問江山夜校需不需要老師。


    江山懂技術的人多,會講課的人少。


    夜校裏受歡迎的老師不是高級工程師,而是中專畢業的技工。


    正好江山需要擴建,夜校同樣需要擴建,說不定這也是一個機會呢。


    彭澤城苦笑著搖搖頭:“我回去等著吧,教工處的人跟我說他們會盡快處理。”


    江芙蓉點頭:“彭老師,您要是覺得有需要,可以寫信給我。就寫江山機械廠合唱隊,寫我的名字收就可以了。”


    她隻想著不要透露更多的信息,卻沒想到這樣的熱心很容易引起誤會。


    江芙蓉看了一下手表,夠鍾上課,趕緊道別:“彭老師,我還要去聽課,我先走了,再見。”


    在接下來的日子裏,江芙蓉聽課看書抄書,還要趕寫兩篇作業給指導老師,每天忙得天昏地暗,睡眠嚴重不足。


    和彭澤城在圖書館的匆匆一麵早就被她忘到了腦後。


    在學習接近尾聲的時候,江芙蓉準備去火車站排隊買火車票,才發現自己一直沒給柳鳳飛打電話。


    她知道柳鳳飛盛情邀請她再去做客的話有客氣的成分在裏麵。


    可是她要是不打電話,就顯得她太沒禮貌。


    這時候大街上並沒有公共電話,市民想打電話找人,要去郵局。


    江芙蓉腳步一頓,轉身跑向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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