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林陌的解釋,鬼將軍也鬆了口,淡淡說道:“在這座城的地下宮殿裏,泯滅幫的那些人也藏在下麵,不過他們的老大黑龍和燕青上去了,現在那個女孩恐怕凶多吉少,那群人是純粹的惡人,他們作惡甚至不講究利益,隻是喜歡作惡,關鍵是蠢,這個世上隻有蠢症,一藥難求。”


    林陌望著鬼將軍愈發黯淡的魂身,勉強扯起一絲笑意,神色卻有些黯然。


    可惜遇到的時間不對,立場也不同,否則自己還是有那麽點機會改變這個現狀的。


    “別太在意,我已經活了數百年了,按道理來說,我若還是個人類,我早該死了,現在能活這麽久,算是賺到……”


    “你還有什麽遺願?我盡力幫你……”


    鬼將軍神色恍惚,看著他的目光呆了呆。


    “遺願嗎?還真沒想過這玩意兒,你若是想讓我死得心安一些,就用我的盔甲立一座衣冠塚吧,最好給點酒喝,羅睺大人曾經說過人類世界的酒是很不錯的東西,隻是我一直沒有機會嚐試,如此這般也算是……死得其所。”


    他的聲音漸漸衰弱,從有到無,緩緩消散於天地間。


    “羅睺先生,對不起,答應你的事,我終究沒做好一件,我真是太弱了……對不起。”


    陰靈鬼物死去不會留下什麽,本就是陰煞之氣匯聚死者怨氣所化,生不帶來,死不帶去。


    這盔甲卻是一件不錯的寶物,由神異金屬鑄造而成,隻是被他借用〖神嬰〗之力,打了個稀巴爛,如今無力地躺在廢墟裏,好似一攤爛鐵廢品。


    林陌取出木劍,以巧力挑動一旁的牆壁,挖出一個小坑,將這些金屬碎塊,埋入其中。


    銀師在一旁默默看著,不敢出聲打擾。


    “有酒沒有?”


    林陌不客氣地伸手討要。


    銀師笑眯眯地轉動中指手環,一瓶包裝精美的紅酒出現在掌心,“我這酒可是價值不菲的好貨,這麽一瓶估計得賣到幾十萬信用點,你確定要倒了?”


    “要不先小酌兩杯?”


    林陌翻了個白眼,“墳頭品酒,真有你的啊,銀師……”


    “嘿嘿,開個玩笑,開個玩笑,別生氣!”


    林陌沒有理會他,一把搶過酒瓶,徒手捏碎,將晶瑩剔透的酒液撒在衣冠塚上,默默掐動蘇客先生教授的法訣,一枚透明光錐出現在半空之中,伴隨著逸散的憶質被他捕獲,納入這空白光錐之內,一道神秘的白光緩緩亮起,好似一隻看不見的畫筆,將鬼將軍一生中最濃墨重彩的一筆,鐫刻於小小光錐之上。


    千人千麵。


    一千個憶者利用同一個人記憶,製作出來的光錐,也是各有不同的,其中夾雜著各種各樣的意外因子,隨便一點小小的影響都會導致這枚光錐之中蘊含的〖氣質〗截然不同。


    銀師被眼前這一幕驚得語無倫次,甚至有些瘋狂。


    “你……你怎麽會製造光錐,這份技藝,不是憶者才能掌握的嗎?”


    林陌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做了什麽驚世駭俗的事情,不過他也無法告知銀師,這個能力是被蘇客先生破譯憶者的製作流程得手的,且不論他信不信,這種事兒,解釋起來也是相當麻煩。


    大意了,不過也是無奈之舉,這麽短的時間沒時間思考別的事,等鬼將軍的靈魂徹底消散,他就沒辦法製作光錐了,這些光錐對他來說相當於築河堤壩,萬一哪一天他控製不住體內的虛無之力,這些光錐可以當做最後一道防線,救他一命。


    “所以,有什麽問題,宇宙這麽大,也不隻有憶者可以製作光錐吧,公司不是也掌握了類似的技術?”


    銀師堅定地搖了搖頭,“不一樣的,公司製作的劣等貨色,說是光錐,更像是記憶的投影相片,根本不會蘊含力量,而你的這個已經和真正的憶者造物,相差無幾,林陌你到底什麽來頭?”


    林陌無言以對,隻能沉默是金。


    銀師搖了搖頭,笑道:“算了,不過我有件事想要請你幫忙,你可以幫我嗎?就在這裏,也是我費盡心機,來到伊須磨洲的真正目的。”


    像是下定了某個決心,銀師的眼神,堅定得好似將要慷慨赴死的軍人。


    林陌點了點頭,他大概能猜到是什麽類型的事,從這家夥的眼神可以管中窺豹,看到一些端倪。


    那是“近鄉情怯”的眼神。


    在這裏,銀師大概有位故人想見又不敢見,他投奔白骨夫人約莫也是為了這件事。


    “不過在此之前,我們先去救一救朱攸和小鼠人他們,另外,地宮之下,那些泯滅幫手底下有我一位朋友,若是她還活著的話,也就一並救下吧。”


    事有輕重緩急。


    銀師笑了笑道:“那壯漢和小老鼠,都很安全,一早我就讓他們使用了船票,之前因為鬼王燕青的手段,此地空間紊亂,船票召喚出來的符籙神將帶不走他們,現在沒了阻礙,估計已經被接引回去了。”


    “這樣嗎?也就是說,朵莉可一早就將情報說給你聽了?合著這次五人就我一個外人唄!”


    林陌沒好氣地攤了攤手。


    “哈哈,哪裏的話,我也是自己猜出來的,畢竟我很早就來到水晶宮了,對於一些事情還是了解得比林陌你深刻一些,此事朱攸和老鼠也不知道,他們才是被蒙在骨子裏的人,真是可憐,被壞女人利用了估計還想著怎麽幫對方數錢呢……”


    銀師笑眯眯地說著,抹了抹指環,取出來一枚小提琴,“接下來就由我來開路吧,咱們速戰速決,對付強者我向來沒什麽勇氣,但是對付弱者可是我的拿手好戲,接下來,且看看匹諾康尼第一小提琴家的優美演出吧!”


    林陌一笑,被身上的傷勢牽扯,頓時疼得齜牙咧嘴道:“第一?自封的第一嗎?”


    “哈哈,林陌兄弟,你這一受傷,倒是樂觀了許多,平時悶聲悶氣像個悶葫蘆,尋常人想靠近都難呢!”


    “嗬嗬,最好還是別靠近。”


    他現在的狀態和定時炸彈沒什麽區別,尋常人要是發現了他〖血罪靈〗的身份,沒當場開槍掃射,都是心地善良之輩了。


    至於這枚光錐。


    林陌望著手心中光錐上的畫麵,其中描繪有兩人,一位年幼,一位年長,對坐飲茶,其樂融融,少年應該是鬼將軍的原貌,隻是不知為何落得如今這幅尊容,至於那位年長之人,他沒見過。


    不過很好猜測,從鬼將軍的言行之中可以抽絲剝繭,得出他與那位羅睺先生關係匪淺,這年長之人應該就是當年攔下一位仙舟天將的鬼聖〖羅睺〗。


    林陌細細感悟,可以從中體味到淡淡的遺憾與淡淡的哀愁。


    五陵年少爭纏頭,終不似,少年遊。


    “林陌,這枚光錐打算叫什麽?看起來品質相當不錯了,若是在適配的人手中,可以等同於通用的四星光錐!”


    銀師好奇地探過腦袋,偷感極重地小聲問道。


    林陌瞥了他一眼,沒有理會,隻是自言自語道:


    “就叫〖少年遊〗吧,一個可憐人,一生都活在他人的期許之中,令人唏噓……”


    銀師眼神古怪,眯眼笑道:“你是在說那陰靈,還是說你自己?”


    他的能力對於這種隱晦的情感變化,極為敏銳,雖然戰鬥力他不太行,但是有些方麵的能力,他還是有些嚼頭的。


    林陌踱步朝前,抬頭望天,銀灰色的天穹閃爍著迷人的光暈,壯麗絕倫。


    “我還是不太一樣的,對……我和他並不一樣!”


    林陌重複了一遍,像是說服自己。


    銀師嘖嘖搖頭,笑吟吟道:“有故事呐,小老弟!我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有沒有人說你很煩呐,銀師?”


    林陌頭也不回,太虛劍氣顫巍巍地將他穿胸而過,隻是果然不起作用,這銀師的能力似乎是可以將自己肉體隨意捏圓搓扁,剛才胸口位置主動開了個口子,放太虛劍氣通過,這才沒有半點傷。


    這個能力和憶者的模因之身,以及那神秘信徒狄更斯都有所不同。


    同諧之力嗎?


    真是奇異……


    “沒有,你是第一個哦!”銀師很是自豪地抬頭挺胸。


    “趕緊帶路吧,磨磨蹭蹭的,你不會是在害怕吧,怎麽說你要去見的那個人,是你前女友?”


    “哈哈,哪有的事兒……”


    銀師麵色僵硬,眼神躲閃,十分古怪。


    “嗬……”


    林陌冷笑一聲,不再多問,他終究做不到銀師那樣厚臉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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