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趕上惜寧又喝了些小酒,見到十四爺,她愣愣的,好像不認識了一般。


    上次與主子爺在一起,還是花園裏賞牡丹呢。


    後來楊格格來了,十四爺就沒再陪她回小竹園。


    有十天了吧?


    十四爺見惜寧呆呆地,便湊過來,彎著腰幾乎臉貼臉地問她:


    “怎麽,隔了十天不見,不認識爺了?”


    惜寧搖搖頭,又點點頭,帶著一點酒意說:“爺怎麽不一樣了?”


    “哪有不一樣?你又喝酒了,醉了吧?”


    十四爺聞到了惜寧身上的酒氣,皺了皺眉道。


    惜寧想,你就是不一樣了,你睡過了楊格格,你在我心裏不一樣了!


    她突然咯咯笑起來,搖晃著,伸出一個手指頭,豎在十四爺眼前,嘴裏喃喃地說:


    “差一點點,就差一點點……”


    十四爺握住她的手指,把人摟進懷裏,不讓她亂晃。


    “差一點點什麽……”他在惜寧耳邊蹭了蹭,柔聲問道。


    差一點點,我就愛上了你,把你當做了自己的唯一。


    可是,你睡過楊格格了,不行啦,我不能愛上你。


    隻能繼續把你當老板,當上司,當……當客戶。


    惜寧心裏嘟囔著,她有些醉,可還知道,這些話不能說,便伸手捂著嘴。


    又嘻嘻笑起來,用手去撥拉十四爺的衣扣,嘴裏嘟嘟囔囔地說:


    “哆啦你是唯一的,唯一的客戶……”


    十四爺聽不明白她在說什麽,隻知道這小女人真是醉了,攔腰抱起,送進了西側間的浴室。


    兩人十天沒見,自然折騰得盡興,惜寧醉了,一邊歡好一邊流眼淚。


    十四爺不知道她怎麽了,一邊百般侍弄一邊問她:


    “心肝,你到底怎麽了,告訴爺,爺疼你……”


    ……


    後來兩人擦洗幹淨了,躺在東間床榻上,惜寧趴在十四爺懷裏,似乎睡著了,突然冷不丁問一句:


    “爺,你跟她在一起的時候,也是一樣嗎?一樣地親她?一樣地……歡好?”


    十四爺本來摟著惜寧,手隨意地撫摸著她肩膀,哪料到她冷不丁來這麽一句,手下一滯,呼吸卻沉重起來。


    不過一息間,他將惜寧掀到一邊,起身下床,冷聲說:


    “吳惜寧,你膽子也太大了,什麽話都敢說,你知道什麽叫自重嗎?你把自己當什麽了,把爺當什麽了?”


    惜寧嚇傻了,她喝醉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傻愣愣地跪坐在床榻上,眼睜睜地看著十四爺甩袖而去。


    福晉聽說時隔一個多月,十四爺去小竹園見惜寧,卻不知何故,半夜怒氣衝衝地回了前院,沒多說什麽,隻抿嘴笑了笑。


    再情投意合,也架不住猜疑,嫉恨與誤會啊!


    還是娘娘厲害,這楊格格,真是一招妙棋!


    福晉把惜寧拋在腦後,十四爺似乎也把她給扔在一邊。


    十四爺說不出來心裏什麽滋味,惜寧那句話,太不尊重了。


    倒好像把他當成了p客,把她自己和楊格格都當成了青樓女子一般。


    這時候,十四爺便想起規矩的好處來,福晉側福晉,還有幾個格格們,是絕對說不出那樣放浪的話來。


    是的,古人就是這般擰巴,那些床笫間不堪的事情,可以做,卻不可以放在嘴上說,尤其良家婦女不能說。


    更何況,十四爺難受的,還在於,他根本就沒有做,白白擔了虛名,讓吳惜寧那般羞辱一回。


    那夜十四爺去雲霞居留宿,屏退了丫鬟之後,就問楊格格:


    “你會叫嗎?”


    “哈?叫什麽?”十五歲的純真少女楊格格一臉迷惑。


    十四爺有些囧,這事可怎麽口頭解釋呢?


    他想了想,問楊格格:


    “你知道,爺今年二十二歲了,這府裏,有很多女人,對吧?”


    楊格格遲疑地點頭,不太明白十四爺此言何意。


    “其實爺並不需要再多一個格格,可是德妃娘娘她,非要把你送進來,是她多慮了,以為爺會耽於情愛,其實爺對那事,沒有那麽感興趣。”


    楊格格低頭,有些臉紅,這種事,是可以這麽直白地說嗎?


    不是應該熄了燈,去帷帳之內默默交流?


    十四爺見她還不太明白自己的意思,歎一口氣,這話可怎麽說呢?


    直接說我不想睡你,你來個solo表演吧?


    太不合適了,畢竟人家也是正經官家小姐,基本的尊重還是要給的。


    十四爺不想睡她,不是因為楊格格不好,相反,她很好。


    嬌嬌弱弱的,眉目如畫,言語行動如弱柳扶風,黃鶯初啼,又小小年紀,被送到這府裏,十四爺看著,也有幾分憐愛之心。


    可是他反感福晉和德妃娘娘對自己的控製,不想睡楊格格。


    也算是變相地反抗吧,明麵上,他拒絕不了。


    因為十四爺知道,拒絕一,會有二,還會有三。


    若是鬧得僵了,額娘會把罪責加到惜寧頭上,認為是她狐媚子,勾了自己的魂魄。


    所以,他捏著鼻子把楊格格接進府。


    可十四爺沒法捏著鼻子睡她。


    以前十幾歲愣頭青的時候,出於對那事的好奇和向往,倒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皇阿瑪給指一個,十四爺就納一個。


    現在他累了,福晉側福晉,哪個他也得用心用情與之相處啊。


    可到最後呢,都是為了地位,尊榮,寵愛。


    沒意思。


    十四爺覺得自己看透了女人,沒什麽太大指望,如今有個惜寧,挺好的,足夠了。


    可福晉和德妃娘娘不願意讓他舒坦。


    楊格格一臉嬌羞地坐在床榻邊,小手緊張地揪著衣角,心裏在想,十四爺是什麽意思?


    娘親和嬤嬤說了,讓自己別怕,什麽都不用管,等著爺寵愛就是了,爺什麽都懂……


    可十四爺為什麽一動不動?


    過了好一會,她才聽見十四爺輕咳兩聲,走到她身邊,低聲說:


    “你年紀還小,如今圓房,怕是不利於你身子,但是不圓房,對你也不好,對爺……”


    十四爺停住了,德妃對自己的轄製,沒有必要與楊格格說得太透亮,她明白就明白,不明白……也無所謂,犯不著與她解釋那麽多。


    “所以,爺要與你演一場戲,讓外麵的丫鬟婆子,以為咱們圓房了,懂嗎?”


    楊格格怔忡了一會兒,明白了十四爺的意思。


    她天性聰慧,自然知道,若是一直不圓房,自己在府裏處境會如何艱難。


    瑚圖格格的事情,碧霜已經一五一十地與梅影說了。


    楊格格不想成為第二個瑚圖格格,雖然十四爺發話了,不讓府裏各處難為她,可下人心裏的瞧不起,冷眼,爺管不著。


    碧霜說起來,就直撇嘴那副模樣,都讓楊格格心裏膈應。


    她還能怎麽辦?隻能點點頭,進了府,十四爺就是她的天,爺要做什麽,隻能配合。


    “可是爺,我不會……”楊格格聲音好似蚊子哼哼一般。


    這事真是夠難堪的。


    十四爺伸手握住她手腕,輕聲道:“別怕,你隻管叫。”


    說著手上一用力,楊格格嘶地一聲,就啊啊啊地叫起來……


    叫喚了好幾聲,才突然意識到,外麵丫鬟婆子會怎麽想?


    趕緊咬住了嘴唇,強忍著,隻是她越是壓抑著,聲息反倒越加像那麽回事。


    楊格格又委屈又痛,眼淚汪汪地求十四爺:


    “爺您輕點,真的好痛……”


    門外站著的丫鬟婆子,相對一笑,輕輕地走下門廊,進了耳房,等著主子爺拉鈴叫水。


    十四爺這般折騰了楊格格一番,心裏愧疚,第二天早上離開時,便特意叮囑一句,讓好好伺候格格,缺什麽少什麽找福晉,或者去前院找劉喜公公也行。


    碧霜聽了這話,像得了聖旨一般,去大膳房提早膳時,便得意洋洋地與柳青荷碧別苗頭。


    到晌午,十四爺又打發人,送了一份厚賞來,碧霜梅影幾個就更得意了。


    隻有楊格格,心裏知道怎麽回事,苦笑不已,心事重重。


    碧霜梅影在大膳房鬧的那些事兒,楊格格一無所知。


    倒是福晉聽說了,隻笑一笑,說這楊格格看著嬌柔,還真是有點子厲害勁頭,隨她們鬧去吧!


    她要的不就是坐山觀虎鬥麽?鬥到兩敗俱傷時,她再出麵收拾殘局,順帶漁翁得利。


    所以做正妻也不是沒有優勢,天生占了最高地勢,保持姿態優雅,見怪不怪,其怪自敗。


    十四爺明明沒有做的事情,卻被惜寧掛了號,那般擠兌消遣一番,說的話簡直不堪入耳,他氣急攻心,連著好幾日都沒進後院。


    想著這小妮子喝醉了,亂說話,怎麽也得來請個罪認個錯吧?


    可是左等右等,好幾日了,也不見小竹園有啥動靜。


    惜寧那日把十四爺氣走後,自己也反省了。


    反省結論是:她不覺得自己說那些話有什麽大問題,爺能做她不能說?


    雖然有些沒大沒小,觸犯爺顏麵,可床笫之間,爺逼著她說的那些讓人羞憤不已的話,還少了?


    就是不能提楊格格是吧?就她尊貴是吧?


    惜寧有點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她一直在心裏預設,自己早晚會失寵,十四爺早晚有一天會扔下她。


    這不,有了新人,立馬對舊人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了。


    惜寧不想上趕著討好,好在這半年,也算給自己謀了個舒服點的住處。


    爺總不至於把她從小竹園再趕出去吧?


    這園子裏,十四爺還貼心地讓工匠給她打了口井。


    知道她喜歡洗頭洗澡,有井水,就不必跨越整個府邸去東邊抬水了。


    除了沒有小廚房,惜寧這院裏基本可以自給自足。


    她幹脆關起院門,過起與世隔絕的日子來。


    爺愛來不來。


    十四爺沒等到惜寧來請罪,倒是等來了楊格格獻殷勤。


    福晉提點了楊格格好幾回,讓她殷勤著些。


    “這打鐵也要趁熱,什麽都是新鮮熱乎的好,你趁著這會子十四爺對你有意,還不多去走動走動,讓他時時想著你?”


    十四爺那日雖然大張旗鼓地在雲霞居留宿了,可這都快十天了,再沒進過後院。


    也沒讓接吳惜寧,福晉督促著楊格格,要趁虛而入,抓緊上進,努力表現。


    楊格格心裏苦,可福晉催了一次不動,兩次三次她還能不動麽?


    這日趕上十四爺休沐,她便在雲霞居的茶水間,燉了一盅梨湯,小心翼翼地端著去了前院。


    劉喜知道十四爺與惜寧姑娘鬧僵了,可不知道原因啊!


    他也沒法幫著開解,隻知道爺這十幾日,又跟前年底去年春似的,爆仗一般,一點就著。


    見楊格格來送梨湯,他好似撿到救命稻草,可算有個人來滅火了。


    劉喜也不知道那夜在雲霞居,爺是做戲啊!


    還以為這楊格格就算不如惜寧姑娘那般得十四爺寵愛,至少也是個新歡吧。


    劉喜就沒多問,讓楊格格進了內院。


    存書進書房回稟了一聲:


    “主子爺,後院楊格格來了,說是燉了一盅梨湯,給爺潤潤喉。”


    十四爺嗯一聲,扔下書本道:“讓她放下吧。”


    存書應一聲,剛要轉身出去,又聽見主子爺說:


    “慢著,讓她送進來吧。”


    十四爺對楊格格本就有一份憐愛兩分愧疚,惜寧把他氣著了,還晾著他,等了十幾天,也不見她來請罪,示好。


    爺心裏那口邪門火氣,一時就怎麽都竄不出去。


    她不是蹬鼻子上臉,問自己與楊格格是怎麽那個的嗎?


    那就多給人家些陽光雨露好了。


    楊格格屏聲斂息地進來,把梨湯在案幾上放下。


    存書提點她了,爺心情不太好。


    “主子爺,妾身知道,不該不經召喚,就隨意到前院來,可是福晉她……”


    楊格格知道,話不用說太明白,點到為止,十四爺會明白自己夾在福晉與他之間的為難。


    十四爺點頭,“不用這麽拘謹,來了就坐吧。”


    楊格格這才舒一口氣,又擺手道:


    “爺您不用管妾身,就讓我在這裏坐一刻鍾便好,這樣福晉那也算有個交待。”


    說著還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地笑。


    畢竟還隻是個十五歲的姑娘,還沒完全脫離少女的天真爛漫呢。


    笑了一會兒,似乎又覺得自己孟浪了,咬了咬嘴唇,兩手放膝蓋上,端正了坐姿。


    十四爺心中暗笑了笑,目光便落在她搭在膝蓋的一雙手上,流連了會。


    “也不用幹坐著,書架上有書,自己拿一本看吧。”


    他覺得喉嚨癢,端起梨湯,喝了一口,放柔了聲音說道。


    楊格格這才放鬆了些,笑著點頭,嗯一聲。


    起身去書架上挑了本書,安靜地看。


    看了大概兩刻鍾吧,似乎有點不忍釋卷的意思,但又覺得自己坐得夠久了,一時竟躊躇不已。


    十四爺看出來楊格格的糾結,隨口說道:


    “喜歡看,拿回去看吧,看完送回來便是。”


    楊格格高興了,眼睛亮亮地,笑得眉眼彎彎,脆聲說:


    “是,多謝主子爺,那妾身告退了。”


    十四爺不知道,這借書還書可是個危險的事情,多少男女關係,就崩壞在這一本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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