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爺傍晚來到小竹園,惜寧略微裝扮了一下,在前廳迎他。


    兩個月沒見,彼此都消瘦了許多。


    前院小膳房送來晚膳,兩人默默無言地用了些,各自都食不知味。


    飯畢相對品茶,十四爺看著惜寧,還想做最後的挽留:


    “阿寧,你若實在不願在府裏住著,就去西山別院住,行不行?爺不限製你,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惜寧有些絕望,怎麽兜兜轉轉,還是這個局麵?


    “爺,那又有什麽兩樣呢?惜寧不還是奴婢,還是沒有自由身。德妃娘娘,福晉,甚至主子爺您自己,都可以隨時要了惜寧的命。”


    十四爺急道:“我怎麽可能要了你的命?”


    惜寧無奈地搖頭,放下茶盅,站起身道:


    “爺若還是這個想法,又何必拿那話,白白哄惜寧高興一場?您請回吧,以後不必過來了。”


    十四爺良久不做聲,也不起身,突然問道:


    “你心裏……是不是有人?”


    惜寧啊一聲,不知道十四爺莫名其妙這麽一句啥意思。


    十四爺有些羞愧,這話問得,實在太跌份了,哪裏像個主子爺?


    可他忍不住不問。


    “你進府之前,有沒有什麽青梅竹馬,你外祖有沒有什麽學生,從小與你一起讀書啥的……或者遠房表哥什麽的……”


    十四爺總揣摩惜寧喜歡讀書人,文質彬彬斯文優雅,反正就是與自己這個武將莽夫完全相反的類型。


    什麽外祖父的學生啊,遠房表哥啊,最容易牆頭馬上,情愫暗生了……石林不就娶了個表妹嗎?


    惜寧十歲前經常去外祖家住,可她外祖早就去世了,十四爺想查也無從下手。


    他排除了石林的可能性,忍不住就各種猜測,惜寧小時候在外祖家,有個青梅竹馬啥的……


    十四爺已經把惜寧那師兄或表哥的樣子都給描畫出來了,甚至還腦補了一場指腹為婚的大戲。


    哎呀媽,這戀愛腦癲起來,真是不分男女。


    惜寧實在無語。


    十四爺竟然問她有沒有青梅竹馬……


    簡直啼笑皆非,她懵了一瞬,便斷然回道:


    “沒有。惜寧除了爺之外,沒有喜歡過別人。”


    這話讓十四爺心內大動,他忍不住起身,舉步向前,顫聲問道:


    “你,真喜歡過爺?”


    惜寧詫異地說:


    “當然喜歡爺啊,難不成您以為往日種種,都是惜寧裝出來的?”


    見十四爺一時激動,舉步向前,想要來抱住自己,惜寧連連退後,伸出手掌立在身前,做出拒絕的姿態。


    “可是爺,正因為喜歡您,我才不願意留在這後院裏做奴婢,與一群女人爭搶您的寵愛。我若是圖銀子,圖位份,圖榮華富貴,可能都會忍著,百忍成鋼,可是我圖的是人,是堂堂正正做人,瀟瀟灑灑愛人……”


    惜寧說著,又開始暗自嘲笑自己,怎麽又矯情起來,明明知道他不會懂,說這些幹什麽?


    室內一片寂然,十四爺看著惜寧,眼裏閃著小花朵,小星星……


    阿寧她,說喜歡自己!


    十四一時顧不上細想,她後麵說的都是啥意思。


    惜寧深吸一口氣,再努力一把:


    “爺,您放我出府去,你我也不是就老死不相往來,出府後我會全心全力地經營京韻堂,你要是想見我,去京韻堂就是了。若非把惜寧拘在府裏,隻有兩種結果。


    一我早晚被人害死,這次還有寧格格相救,下次呢?若證據確鑿,以爺這般公正嚴明,也不好明麵上護著我吧?我猜爺的打算是把惜寧送走,藏起來,此後餘生不見天日吧?”


    十四爺有些驚訝地挑眉,惜寧……好像個占卜人一般,他心裏怎麽想的,她竟然全知道。


    “那樣的結果,惜寧不想要,不想丟了性命,也不想被藏匿起來,不見天日。那就隻有另外一條路,你我從此恩斷義絕,我離府出家,閉門修行,隻有這樣,德妃和王楊兩家才會放過我。”


    她停了一息,往十四爺跟前走近兩步,誠懇地說:


    “爺若是真心疼我,就放我出府,給我自由身。隻要京韻堂還在,我就不會離開京城。爺隨時隨地都能找到我。不比讓我或丟了性命,或出家修行要好?”


    再深的話,惜寧不敢說了,怕把十四爺帶溝裏去。


    他們這些皇子們,從小接受的精英貴族教育,外室是比寵妾更不容於世的存在。


    要是十四爺打開思路,放飛自我,把惜寧弄到外麵去養著,她就哭笑不得了。


    惜寧不打算給十四爺做世俗意義上的外室,那不等於從一個金籠子換到另一個金籠子嗎?


    不過是大小不同而已。


    此外,單獨一個籠子,不用搶食,日日閑著無事,打扮好了等著主人來投喂罷了。


    惜寧想要的,一是自由,二是平等。


    若沒有自由與平等,其他都免談,她寧願與十四恩斷義絕,去廟裏出家。


    這些觀念對十四爺來說,超出時代太多。


    惜寧隻能一點點地,慢慢滲透,步步為營。


    “好,那我答應你,讓你出府,不拘著你。”


    十四爺突然啞著聲音說。


    惜寧不可置信地猛抬頭,喃喃地重複:


    “爺真答應我,讓我出府?”


    幸福來得太突然,她有點眩暈。


    沒想到這麽簡單,就成了!還以為十四爺怎麽也得回去,再想個十天半個月呢!


    十四爺點頭,又加一句:“你也答應我一件事,行嗎?”


    惜寧點頭,“爺請說。”


    “你不許跟別的男人好,還有,外麵並非你想像的那般,花好月圓人如意,若過得不好,就還回爺身邊來,行嗎?”


    惜寧毫不猶豫地點頭。


    “行,我答應爺,如果我需要找個男人倚靠,那就還是您。”


    惜寧根本就沒想過要再找個男人。


    說實話,這時代,這社會環境,除了十四爺,別人她還都看不上。


    十四爺明顯鬆弛下來,停了一歇,又有些尷尬地問:


    “那個……阿寧,今夜我可以留下來嗎?”


    惜寧沒說話,隻靜靜地看著他。


    十四爺想幹啥?難不成……要色誘她?所謂答應她出府,隻是個緩兵之計?


    十四更加地不自在了,扯了扯衣袍下擺,說不清楚是羞澀,還是惱怒,臉色有些微紅。


    他上前一步,俯身看著惜寧啞聲說:


    “我想你了,阿寧。想得狠……可你似乎都不想我,可見,還是我喜歡你更多一些。”


    這話說得,惜寧心裏軟得一灘水一般。


    她含羞一低頭,身子不過微微往爺那邊傾斜了些,十四爺便伸手將她攬入懷裏,攔腰抱了起來。


    ……


    清晨陽光撒到窗棱上,白晃晃地刺眼。


    惜寧早就醒了,可十四爺摟著她的腰,不肯醒,不肯起床,也不讓她起。


    “天還沒亮,咱們再睡一會兒。”


    起床,惜寧就該收拾東西離府了。


    十四爺摟著她撒嬌耍賴。


    “阿寧,我不想讓你走,你不要走行不行,你答應了,一直陪著我的。”


    大腦袋埋在惜寧肩窩裏蹭,像極了前世那條拉布拉多。


    惜寧無可奈何地拍著他哄,又說:


    “我是女人,也是小人,爺就當我說話不算話,背信棄義好了。”


    十四爺是真愛上她了。


    男人隻有在自己愛的人麵前,才會這般天真幼稚孩子氣。


    看著十四爺拱在自己懷裏,好像一條小狗,四腳朝天翻著肚皮歪著腦袋求撫摸求憐愛,惜寧心裏也軟軟的。


    這可是曆史上的大將軍王啊,親自帶兵衝陣殺敵的。


    不說他是條狼,至少也算得上是條大狼狗。


    可在她麵前,這麽軟,這麽乖,這麽嗲。


    惜寧若是二十歲出頭的小姑娘,也許就心軟了,徹底被又英武又多金又深情又粘人的十四爺給套牢。


    可她心理年齡奔五啊,就算十四再可愛,可憐,惜寧也不為所動,狠著心說:


    “爺昨天可是答應了我的,難不成是為了騙惜寧上床?……你若是這樣,我可真的生氣了!”


    十四爺大聲呻吟一句,翻身起床,他真是被吳惜寧拿捏得死死的,一點辦法都沒有。


    坐在床榻邊,背對著惜寧大聲哀歎道:


    “你為什麽要這麽聰明,這麽倔,不知道女人笨一點,溫順一點,更可愛嗎?”


    惜寧抿嘴笑,輕聲說:“可是笨一些,溫順一些,會丟性命的。”


    十四猛地翻過身來,把她壓到身子底下,兩手抓著她手腕,壓在耳畔,惡狠狠地說:


    “你也答應了我,不會與別的男人親近,若是違背了……”


    十四想著該怎麽說,才能震懾到惜寧。


    惜寧也等著,究竟十四爺會對自己怎樣?


    “若是你違背了諾言,我肯定舍不得拿你怎樣,但那個男人,我定會滅他全族。”


    這句話十四爺是咬牙切齒說出來,惜寧打了個寒顫,知道他不是開玩笑。


    她緩緩點頭道:


    “知道了爺,你嚇著我了,放心吧,不會讓你有機會,殘害我們老百姓的。”


    他是皇子,滅人全族啥的,雖不是隨便就能做到,但也不是完全做不到。


    十四爺欲言又止,最後什麽都沒說,翻身起床。


    惜寧不敢多耽擱,就怕時間長了,十四爺改主意。


    她隻收拾了些衣服,把銀票帶上,又問紅姑願不願意跟著自己出府,紅姑猛點頭。


    十四爺盼著惜寧有朝一日還能回來,也不出聲讓她多帶些東西。


    倒是恨不能讓她把小竹園的人都帶上,可惜寧說吳家宅子小,帶上紅姑都得擠著住,他也就沒堅持。


    惜寧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銀票,一人發了一百兩,有些歉然地說:


    “對不住你們了,本想著一起有個前程,半道上撂下你們……日後你們好生照顧自己吧。”


    宋嬤嬤領著眾人給惜寧磕頭,又殷切地說:


    “姑娘,您且出府散散,等膩了就還回來,奴婢們都等著您。”


    在她們這些人看來,出府有什麽好?天災人禍,地痞惡霸,沒有安生之地。


    這府裏,花團錦簇,富貴逼人,哪怕做侍妾,也比外頭日子好過啊!


    惜寧搖搖頭,不與宋嬤嬤等等分說,匆匆去了淩霄閣。


    那夜匆忙回到小竹園,都沒來得及與寧格格好生道謝。


    寧格格聽說惜寧要出府,有些擔心,又有些羨慕。


    “那夜的事情,多謝你了,為了我得罪福晉,怕是以後她要為難你。”


    惜寧有些擔心寧格格,她性子柔弱,為人向來是能退就退,退到牆角無路可退,就含羞草一般縮成一團。


    怕是福晉想捏圓就捏圓,想揉扁就揉扁。


    “你還不知道吧?福晉被爺懲治了,如今是兩位側福晉管家理事,那位臥病在床呢。”


    寧格格溫婉如水地說,既沒有幸災樂禍,也沒有多餘的同情。


    惜寧啊一聲,她這兩個月緊閉門戶,府裏的這些事還真沒太關注。


    “那……我不與你多說客氣話,爺在前院等著送我離府呢,得趕緊地趁熱打鐵,不然他要是後悔了,我就走不了。”


    惜寧拉著寧雨蘭的手,直截了當地問:


    “你可想過自己有個營生,或者在外麵盤個鋪子,日後也有個細水長流的穩定進項?”


    寧格格眼神亮了,有個營生,盤個鋪子,她當然想啊!


    隻是她一沒有本錢,二沒有可靠的人手,不敢起這妄念而已。


    惜寧看她神色,點頭道:


    “行了,我知道了,你素日喜書畫,把你的畫作挑些好的給我,我有用處。鋪子的事情,我幫你辦,等有了消息,就讓小九子告訴你。”


    寧格格一時說不出話,眼淚抑製不住地流下來。


    這輩子,還沒有人對她這麽好過,二話不說,啪嘰一聲,就把這麽大的好處,摔到她手裏。


    惜寧拍拍她的手,一切盡在不言中。


    寧雨蘭擦了眼淚,去裏屋挑了十幾張平日裏畫作出來,又拿出一個小包裹,遞給惜寧。


    惜寧打開一看,竟然是一堆碎銀錠子,倒也有幾個十兩的。


    想來寧雨蘭不知道攢了多久,才攢出這麽一小包。


    惜寧趕緊給係上,塞回她手裏。


    “八字還沒一撇呢,你放心,到該使銀子的時候,我會跟你要的。行了,我就過來跟你說這事,再道個別,你自己好好的!”


    惜寧轉身要走,想想又回過身來,用現代人的方式,大大地擁抱了寧格格一下。


    這是她穿過來交到的第一個朋友,平等,真誠,且算是生死之交。


    當然,真珠也算一個。


    隻是寧格格這樣狹縫裏掙紮的小人物,給出的真心更加難能可貴。


    惜寧從淩霄閣出來,風一般地出了前院,生怕自己走得不夠快,十四爺就改主意了。


    等她坐上馬車,還覺得做夢一般,直掐自己,感覺到痛,才默默地說:


    “出府了,確實出來了。”


    她使勁捂著嘴,才壓製住,沒有爆發出狂笑。


    十四爺騎著馬,親自送她回去,惜寧幾次想開口,問爺要賣身契,可她不敢。


    怕惹著這位,轉身又把她帶回府裏去。


    慢慢來,人先出府,後麵再想辦法把賣身契要回來,撕毀了,重新落回良民戶籍,才能放心。


    才是真真正正,自由自在,堂堂正正的人。


    馬車到了吳家巷子口,十四爺示意車夫停下。


    他身份太尊貴,若就這樣貿然闖進吳家去,怕是會嚇著吳氏諸人。


    惜寧撩開車簾,兩人默默無言地對視片刻。


    還是十四爺先開口。


    “阿寧,你回家住些時日,要是覺得不習慣,過得不好,跟爺吱一聲,爺還接你回去,行嗎?”


    他在馬上彎著腰,俯身與惜寧說。


    惜寧仰著臉,笑了笑,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卻叮囑一句:


    “爺千萬別忘了,惜寧昨夜裏說得話,萬萬不可妄動,上了別人的當,害了自己。”


    昨夜裏,惜寧問了十四爺,他是不是暗中與王楊兩家走動。


    “爺,您是不是與楊家謀算著什麽大事啊?”一番激情後,惜寧躺在十四懷裏問。


    “你怎麽知道?”十四爺並不驚訝,惜寧太聰慧,猜到不奇怪。


    “我看你對楊玉婷挺寬容的,還有前段時間楊家是不是派人來過府上?”


    惜寧沒時間與十四爺迂回,她翻個身,趴在十四爺身上,捧著他的臉問:


    “爺,您知道八爺為什麽會失去皇上的歡心嗎?”


    十四爺搖頭,他不知道,八哥自己也想不通。


    “因為他一心隻想籠絡那些大臣,卻忘了天下,忘了百姓,罔顧民心,自然也就失了帝心。”


    “爺你記著,簡在帝心,贏在民心,楊有光那種人,為皇上所不容,百姓所憎恨,早晚有一日,皇上會收拾他們的。”


    惜寧頓了頓,不好泄露天機,康熙爺留下的爛攤子,最後是雍正爺給收拾的。


    “如今太子還在位,誰最有權力決定儲君人選?皇上啊!也隻有皇上,才會把天下,把萬民放在最首位去考慮,那些大臣,還有八爺九爺,看到的隻是皇位,權力和富貴,也因此才被皇上唾棄。十四爺,您是心思純正,光明磊落的人,千萬不要與王楊之流同流合汙,一切以皇上心意為準,以天下萬民為要,才是正道啊。”


    其實曆史上四爺走的就是這條路線,緊緊盯著康熙爺的指揮棍,指哪打哪,全然不與朝中大臣勾連。


    當然也是因為他太鐵腕,太正義,大臣們都忌憚他,不敢與他勾連。


    到後期康熙爺疑心病重時,四爺甚至閉門修佛,以降低存在感。


    惜寧不知道自己的話,十四爺能聽進去多少,絮絮叨叨地,說了好些民為貴君為輕的孟子曰,水可載舟亦可覆舟雲雲。


    直到把自己絮叨困了,聲音越來越小,不知不覺沉沉睡去。


    她不知道,自己睡著後,十四爺看著她如花睡顏,細細端詳了許久。


    惜寧,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女人啊!


    簡在帝心,贏在民心,這八個字,簡直如雷貫耳,讓十四爺這一年來混沌不堪的內心,終於有了些許清明。


    那會兒楊有光送來一萬兩銀票,十四爺糾結了很久,覺得這銀子不能收,不能用。


    可又不能不收,不能不用。


    好難啊!


    惜寧的話,讓他茅塞頓開。


    楊有光的銀子來路不明,搜刮民脂民膏而來,用了肯定不對。


    但若拒之不收,又會得罪這股勢力。


    得了惜寧點撥,此後每次楊家送銀子來,十四爺便瞅機會告訴皇上。


    康熙爺甚是欣慰,告訴他,既然送來,就用著,不用白不用。


    “老十四,早晚有一日,朕要讓這些人吞下去的,全給吐出來!”


    他大手用力拍著十四的肩膀說。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此時此刻,十四依依不舍地看著惜寧放下車簾,馬車漸行漸遠。


    他在後麵凝望著,一直看著馬車進了巷子,拐了彎,還舍不得走。


    多希望與惜寧相逢於少年時,娶她做福晉,兩人琴瑟相和,相依相偎,陪伴終生。


    真真是,送卿回府兩淚垂,恨不相逢未娶時啊!


    其實……十四想多了,就算回到少年未娶時,惜寧與他也大概率有緣無分。


    皇上根本不可能把吳惜寧指給任何一個阿哥爺做福晉。


    家世地位都夠不上。


    做格格也許有可能,可惜寧當初要是沒落選,還不不知落到誰府裏呢!


    誰又能保證一定是他十四抱得美人歸?


    所以悲劇是這個時代造成的,也是注定的,與十四本人,沒多大關係。


    惜寧突然歸家,把吳氏嚇了一大跳。


    “阿娘,惜寧日後不走了,十四爺府上恩典,到年齡的宮女丫鬟出府,侍妾想走的也可以離府,我求了主子爺和福晉,就放我回來了,還賞了身價銀子都不要。”


    惜寧一邊收拾衣服包裹,一邊與吳氏說。


    她想好了,先在家裏休息幾日,再去買個大點的宅子住。


    這邊街裏街坊的,都知道自己進了十四爺府做侍妾,突然歸家,怕是會指指點點,進出都不自在。


    再說這院子也小了些,達康過一兩年也好成親了,還真住不下。


    換個大點的宅子,也許能把落杏她們要過來?


    相處了一年多,彼此都舍不得,惜寧總覺得對她們幾個有種責任感。


    尤其小九子,惜寧想到就歎氣,這娃也不過十歲出頭,要放在後世,還在學校念書,調皮搗蛋呢!


    太監比宮女丫鬟的命運還要慘,宮女丫鬟出了府,還能嫁人,太監若沒了主子,那就是過街老鼠,人人唾棄。


    隻是她出了十四爺府,怕是也不好再用個太監。難。


    惜寧不知道,小九子這會子也出了府,被十四爺送去了京韻堂。


    惜寧不是說日後要全心全力經營這戲樓子麽?


    先派個臥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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