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後,外麵風聲漸漸平息,漕幫人也放鬆了河麵巡邏。


    十四爺領著惜寧喬裝改扮,上了廖家的漁船,由簡宋二人領著手下十人,護衛著一路去了金陵。


    對外隻說爺受傷,找到後昏迷不醒,在縣衙養傷,臨時抽調了幾百兵士,將當地縣衙圍了個水泄不通。


    因十四爺的那十幾個護衛都在當地縣衙頻頻出入,漕幫那些人便深信不疑。


    這縣令也不知倒什麽黴,攤上這等大事。


    他連十四爺的麵都沒見著,隻看見皇上手令,和皇子的腰牌,人被蒙著抬進去的。


    越是神秘,風聲就傳的越快,金陵那邊很快就收到消息。


    兩江總督齊頌氣得砸了茶杯,派人把湖州楊知府和秦姨娘的弟弟叫來。


    兩人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下,一句都不敢多說。


    這暗殺十四爺的主意是楊知府出的,他從王尚書那兒得知,這次南下的欽差是十四爺,心知大事不妙。


    這三五年跟十四爺打交道,他可是知道,這位爺看著嘻嘻哈哈,實則滑不溜揪,銀子沒少拿,事兒可是一件不給辦。


    如今跟八爺也忽冷忽熱,倒是跟四爺親近許多,實在讓人摸不清楚他底細。


    好好一個女兒送進他府裏,沒兩年,生了個女兒,卻被趕到莊子上去養病,還縱火自焚。


    楊知府有苦難言,這回十四爺明明得了聖旨親封的欽差,卻搞什麽私服暗訪。


    難不成是要掀了江南的鍋蓋?


    楊有光深知,在江南,他這個湖州知府不過是個小嘍囉,有什麽風吹草動,怕是就會被扔出來,來替罪羊。


    一不做二不休,他買通了漕幫秦大當家的,隻說有個商賈,在京城一直給楊家使絆子,這次下江南,想趁機要他的命。


    還說這商賈身邊有個絕色侍妾,隻要幹掉他,這侍妾就歸大當家的。


    姓秦的一愛財二貪色,這些年仗著自己妹妹入了兩江總督府做愛妾,把這一條河霸的,就差自家稱皇上了!


    楊知府拿出三萬兩銀票,他還不怎麽動心,聽說有位絕色,鼻翼抽動,當下便答應下來。


    在他看來,不過是鑿沉一條船,淹死幾個人而已,舉手之勞,能得三萬銀子,再加一個絕色美人,這買賣劃算!


    哪裏想到,楊知府要害的,竟然是皇子!


    “簡直膽大包天!十四皇子可是聖上跟前得寵的幾個皇子之一,你們也敢下手!”


    秦大當家的此時心裏恨死了楊知府,隻當著總督的麵,不敢發作。


    齊總督背著手在他們麵前走來走去,氣不打一處來,抬腳便把秦大當家的給踢了個仰馬翻,怒罵道:


    “沒用的東西,你說你幹成了也就罷了!隻說是天災人禍,洪澇暴雨中船觸了礁,船沉人亡,風雨中又不好打撈,如今呢?竟然被護衛救起來,還留下那許多馬腳漏洞!”


    楊知府埋頭於地,不敢起身,此時戰戰兢兢地說:


    “總督大人,下官聽聞,那位爺一直昏迷不醒,說不定熬不得幾日也就去了……咱們如今還是不要自亂陣腳為好……”


    齊總督想了想,是這個道理,便回身跌坐於太師椅上,無力地揮揮手道:


    “你們先下去吧,這幾個月,都不要到金陵來了,除非那位爺歿了,或者回京了,咱們再議後事。”


    這是要護著他們,讓他們撇清關係的意思,秦楊二人心中大喜,磕頭告退,當日便策馬出城,離開是非之地。


    齊總督將身邊最為信任的兩位謀士叫來,與之商議了半夜,最終決定裝作什麽都不知道,隻當做是洪澇風雨中商船出事。


    不過他還是暗中派人去迎接十四爺進金陵城休養,畢竟爺的護衛在當地衙門都出示皇上的手令和十四爺府上的腰牌了。


    裝作不知道出事的是十四爺,那未免有點太假太大膽了。


    齊總督在兩江已經呆了快十年,不是皇上不想動他,而是他勢力太大,兩次想調任削權,竟然被內閣幾位合力給壓下來。


    待的時間越長,關係網就越織越密,越密就越牢固。


    他也知道,皇上容不下他。


    前幾年派了八阿哥來江南整頓官場,查辦貪腐積案。


    老八那個人,最是沽名釣譽,幾句話就捧上了高台,再訴訴苦,申申冤,那幾件無關緊要的小案子便給打發了。


    這老十四,似乎不好對付,人還沒來,先派了一百精兵進金陵。


    齊總督讓手下請人進城,領頭的卻不給麵子,說他們隻聽上頭的。


    也不知道為什麽到金陵來,上頭讓在城外駐紮,便在城外駐紮,不勞總督費心。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安睡,雖然隻是一百軍士,齊總督夜裏睡覺都不香。


    暗暗地恨秦懷英手下無用,殺個人都殺不死!白白抬舉他這些年!


    若人死了,出事的河段在湖州境內,到時他隻要把楊有光綁了,給皇上個交代便是。


    老十四沒了,皇上還能派誰來給他上眼藥?


    如今這個局麵,實在是棘手又可恨!


    齊總督派去接十四爺的人灰溜溜地回來了,說是那些護衛擔心此地大夫不中用,要送主子爺回京救治。


    “回京救治?你們可見著了?他們真回京了?”齊總督捏著手裏兩隻玉球不停轉動,眯著眼問道。


    “見著了,浩浩蕩蕩的車隊,人是用擔架抬出去的,遠遠地沒看著麵容,可那衣裳,腰上黃帶子,錯不了的的。”


    下屬單膝跪地,低頭稟報道。


    齊總督睜開眼,坐直身子,吩咐道:


    “派人,去京郊看看那一百精兵何在?”


    等下屬奔馬回報,那一百精兵也連夜拔營,往回京的官道上去了,想是追著十四爺而去,要護衛爺進京。


    齊總督哈哈大笑三聲,把手中玉球一扔,得意地伸了個懶腰,轉身又下令:


    “請蔣十爺來,給我寫請罪折子,明日快馬送進京城,向皇上請罪,務必要比老十四先到!”


    是夜,齊總督摟著秦姨娘很是快活了幾回,沉沉睡去。


    四更半,總督府外齊刷刷的腳步聲,如秋風掃落葉般,整齊而細微,不仔細聽,根本察覺不出是百餘精兵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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