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從阿拎起袖子擦擦額頭上的汗水,將攜帶的大包小裹放到桌上,順手接過柳懷英遞來的茶杯,咕咚咕咚喝好大一口。


    “少爺啊,這都是夫人和聽瑤小姐讓我帶給你的,什麽你愛用的蠶繭宣紙和榮寶齋的硯台,還要這個!”阿生神神秘秘的拿出一個用油紙包裹嚴實的東西,臉上笑的不懷好意。柳懷英眉心一跳,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下一刻阿生打開油紙,入目而來幾塊做的歪七扭八的糕點,上麵覆蓋著的一層白霜似乎想掩飾被烤糊的部分,顯得欲蓋彌彰,空氣中泛起莫名的鹹味,柳懷英麵上抽搐,已經預料到什麽味道了。


    “這可是夫人和聽瑤小姐一起給你做的糕點,特意囑咐我讓少爺您全部吃掉呢,您可莫要辜負她們的心意呀~”阿生眼中滿是幸災樂禍,就夫人和小姐的恐怖手藝,府上誰人不知,吃了拉肚子都算好的了。


    柳懷英急忙退後兩步連連擺手,麵上嫌棄的表情呼之欲出,蔣思晗微微好奇的看著那幾塊不能稱之為吃食的糕點:“這個…額,桂花糕是吧?雖然看起來不太好,但是我們柳大狀元從來不是以貌取糕的人是吧,來來來,快嚐嚐,別客氣。”說罷拿起一塊就作勢遞到柳懷英嘴邊。


    柳懷英眨眨眼,試圖以裝無辜的方法獲取關心,不料蔣思晗不為所動,隻得張開口將那‘桂花糕’咽下去。


    嘴口中沒有感情的僵硬嚼動,剛嚼兩口,突然一陣反胃,柳懷英急忙躲到一邊吐了出來,他娘又把鹽看成糖了不是!


    蔣思晗見那人吃虧正竊笑的不亦樂乎,讓那人那晚欺負自己還不知節度,讓他吃飯啞巴虧正好。


    “那個,我叫您夫人好,還是蔣姑娘?”阿生試探著問出口,蔣思晗微微考慮:“都可以,隨您方便吧。”她對阿生笑的柔和,看起來是個好相處的人,阿生也回以笑意,伸手搓搓後腦勺不好意思的說:“那我叫您夫人吧,夫人您好,我叫阿生,是少爺的隨從,也是他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


    蔣思晗點頭示意,阿生眨眨眼,嘴中不知道在小聲叨咕些什麽,麵上露出兩分遲疑,蔣思晗察覺到輕聲發問:“怎麽了嗎?”阿生眼神閃爍,猶豫一會子終究說了出來:“夫人,我想讓您幫我個忙。”


    蔣思晗點頭:“好啊。”阿生扭頭看著還在遠處漱口的柳懷英小聲說著:“這次過來,除了來看少爺和您以外,老爺還讓我給少爺捎個信,說是…”他似乎說不出口,卻又別扭的含糊不清的講出來:“要…收回少爺這塊學堂的地。”


    蔣思晗皺起秀眉:“這塊地不是聖上賜的嘛?”阿生連忙搖頭:“這塊地方原先是柳家的一塊荒地,都快被人忘記了,是少爺想起來的於是吧聖上賞賜的金銀都用來開荒和購置東西了,才有這個小院中的學堂,因為少爺還沒繼承柳家,所以…這地還是老爺的。”


    蔣思晗眉頭緊鎖的看向別處,目光深遠的望向柳懷英不知在想什麽。阿生略帶委屈的話語傳進耳畔:“明明家裏多的是可以用的好地,不過是為了讓少爺低頭罷了。”


    蔣思晗心頭一動,是啊,柳老爺這麽做不過是為了讓柳懷英放棄自己回去做一個衣食無憂的大少爺。可是,蔣思晗眸光眷戀,這些日子瞧著他那份對學童的溫柔和教誨的孜孜不倦,自己又怎會舍得讓他放棄這裏呢。


    蔣思晗微低下頭,心中有了答案,扭頭看向阿生時目光略顯落寞無光:“阿生,一會陪我去市集添置些東西吧。”


    ……


    今日學生休沐,三人也就能小聚一下,柳懷英心情好,親自下廚給蔣思晗和阿生做飯,看著柳懷英動作已經略有雛形的熟料樣子,阿生一臉驚訝的和蔣思晗攀談:“天呐,這簡直不可置疑,不是我說,她們柳家三母子做的飯簡直難吃的很,少爺什麽時候學會這一手了。”


    蔣思晗看著柳懷英不斷翻炒的大手,心緒逐漸飄遠,其實一開始來這時柳懷英為了體諒自己下廚做的飯菜險些沒引起火燒了房子。最終還是蔣思晗收拾的爛攤子,二人看著一臉爐灰的對方捧腹大笑,這段日子在蔣思晗的指導下,柳懷英手藝精進不少。


    柳懷英將飯端上桌後,蔣思晗猶豫兩下終是開口說著:“懷英,我一會想和阿生一起去市集,晚點回來。”柳懷英眨眨眼說著:“這段日子確實沒和你出門過,想來這裏無聊了吧?”蔣思晗輕笑著搖頭,這裏這麽好,她待一輩子都不夠:“沒有,隻是想添置一些東西。”


    柳懷英點點頭想了想將身上隨身攜帶的羊脂玉扯下遞給蔣思晗笑著說:“也好,想買什麽就把這個當了吧,想來足夠你用了。”那羊脂玉光澤細膩,入手溫潤,還帶著一絲柳懷英身上好聞的鬆香,想來不是凡品,蔣思晗將手中的玉佩收好隨後拿起筷子三人一起開飯。


    柳懷英將蔣思晗送上馬車後叮囑阿生路上當心些,阿生點點頭,蔣思晗坐在馬車中透過簾子的縫隙盯著他的側顏,試圖將這一眼在自己腦中留的長遠些。


    阿生駕上馬車,一臉雀躍的說:“夫人,少爺待您可真好,那塊玉佩小的眼饞好久少爺都沒給我摸過呢。”蔣思晗心底泛起絲絲暖意,就是因為他待我好,我才不能這般留在他身邊不管不顧啊,手中摩挲著上好的玉脂,蔣思晗目光一沉:“阿生,回柳府。”


    柳府,正廳。


    柳夫人看著眼前站著的蔣思晗柳眉一挑,許久不見,竟隱隱變了些樣子。“你說為什麽要收回那塊地?”柳夫人慢條斯理的倒了一杯茶品遞到嘴邊觀察著女子的神情。


    “沒有為什麽,懷英從小錦衣玉食,畢竟沒有嚐過人心險惡,我們做爹娘的有必要教教他,什麽,才是順勢而為。”柳夫人眼光沉了兩分,略帶興致的想看看蔣思晗的反應。


    蔣思晗盯住柳夫人帶著威壓的眼神不卑不亢的回答:“您們早知道他絕非池中物不是嗎?所以做的這一切無非是想讓我離開,我答應您。”


    “哦?這般痛快,我以為還要費些心力你才肯離開呢,看來你對我家懷英也沒有多喜歡啊?”柳夫人打趣道,如同正在看著一出好戲。


    蔣思晗冷哼一聲:“隨您怎麽想,我會離開這裏,也請您放過柳懷英。您或許無法理解,但是那座學堂,是他窮盡一生也要達到的理想。”而後抿抿朱唇,作勢要離開這裏。


    “哪怕你離開後我會讓他娶旁人你也全然不在乎嘛?”柳夫人輕柔的聲音此刻高亢起來,蔣思晗頓時僵在原地,聽見柳夫人接著說道:“工部侍郎的千金,宮裏尊貴的五公主殿下,甚至門外漁村的姑娘,哪個不對我家懷英青睞有加,你就這般放棄他,不怕明日那些姑娘就取代你進了我柳家的門?”


    蔣思晗感到心頭一陣抽痛,是啊,心悅於他的人那麽多,總有比自己更好的人,她又何必留在這自取其辱呢。蔣思晗抬起眼眸,眸底一片黯淡無光,空曠的眼神荒蕪至極。


    “隨他的心意就好,我不在乎。”


    “……懷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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