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做好時天也黑了,他們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個夜晚降臨了。


    沒由來一陣心悸傳來,正端著排骨燉山藥從廚房走出來的夏清河,立即向著房萍的方向看去。


    果然低著頭擺放馬紮的房萍身上正有一股黑氣纏繞,扭頭看向牆上的鍾表,指針剛好指向六點。


    才剛剛六點,房萍就已經開始出現異化,這漫漫長夜可如何挨過去!


    放下手中的砂鍋,夏清河掃了一眼房萍的臉,隨後便裝著什麽也發現,又轉身向著廚房走去,用歡快的語氣說道,“還有個西紅柿蛋湯,今天為了歡迎囡囡我特意用了四個蛋呢!”


    “哇,囡囡愛吃蛋蛋,咯咯咯!”小女孩清脆軟糯的聲音似乎驅散了一些房萍身上的黑氣,也驅散了她眼中的戾氣,她緩緩扭頭看向囡囡,慘白的臉上露出一個笑容,青黑色的嘴唇顫抖了幾下緩緩張開,“寶寶愛吃蛋蛋?”


    “愛吃!”囡囡笑得奶牙都露出八顆,就好像在她眼中,房萍是個既溫柔又美麗的媽媽。


    端著湯返回的夏清河看著笑得天真浪漫的囡囡簡直佩服的五體投地,剛剛房萍那張臉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沒有一點活人的樣子,倒是很像已經死了很久的僵屍。


    “開飯嘍!”夏清河將湯放好,衝著被水連葉靈魂占據肉身的囡囡豎起大拇指。


    “寶寶愛吃雞蛋……”哪知房萍卻如夢遊般站起身來走入廚房,沒一會兒,廚房裏就傳來磕雞蛋的聲音。


    夏清河和水連葉跟著走到廚房門口,發現房萍正一臉呆滯地不斷拿起雞蛋在鍋沿磕著,沒一會兒家裏的雞蛋就用光了,房萍呆呆站在廚房裏,嘴裏還不斷念叨,“寶寶愛吃雞蛋……”


    就算女人天生喜歡小孩,也不至於做到這種程度,除非房萍曾經也有過孩子!


    水連葉輕手輕腳走到女人的身邊,“媽媽,寶寶想吃爸爸做的排骨。”


    上一刻還在發呆的房萍,就像得到什麽命令一樣立即蹲下抱起孩子,“媽媽帶你吃爸爸做的排骨。”


    夏清河忽的感覺頭皮發麻,傅清揚和房萍真的有個孩子,那孩子現在在哪?如果孩子是因為傅清揚而遇難,這極有可能就是妻子殺人的真正動機。


    默默地跟著房萍返回客廳,一家人終於能開始吃晚飯了。


    房萍將囡囡抱在腿上,細心將排骨肉用小刀切成小塊送到孩子的嘴裏。


    ‘房萍真是一個非常好的女人,也是一個好媽媽,隻可惜她遇到是傅清揚。’水連葉幽幽地歎息著,她現在是真的開始喜歡這個可憐又善良的女人。


    ‘是,但是她還是沒有你好。’夏清河可不敢有一點越界,連忙借著這個話題表忠心,‘如果她像你一樣獨立,不將自己的人生都寄托在別人身上,也許她能活得更好。’


    水連葉沒有再回應,但是夏清河還是從她微翹的小嘴上察覺出自己說對了話,不禁微微鬆口氣。現在這個兩個老婆當麵的場景,對任何男人都是修羅場,一個處理不好就會鬧出追妻火葬場的橋段。


    “寶寶,媽媽問你,在媽媽肚子裏你被爸爸踹疼了嗎?流了好多好多血……”抱著囡囡的房萍說到這,忽然全身顫抖起來,然後神經質地嘶吼起來,“好多好多血,那是不是寶寶流的血!寶寶的血!”


    抱著孩子的手上指甲開始瘋狂地生長,女人的下身衣服被鮮血浸透,開出一朵朵鮮豔的花!


    夏清河怕異化的房萍傷害到水連葉,站起身就打算搶奪孩子,卻被水連葉製止。


    “媽媽,媽媽……”奶聲奶氣的聲音不斷傳入房萍的耳中,同時小小的手也緊緊環抱住房萍脖子。


    一聲又一聲,夏清河感覺到水連葉的聲音中帶著某種節奏,這是……催眠!


    “寶寶。”異化漸漸停止,房萍終於有了回應,“寶寶要吃爸爸做的排骨。”


    於是晚飯又繼續,可這頓飯卻吃了很久,因為房萍固執地將所有的排骨都切成小塊,結果就是盡管切了那麽多肉塊,夏清河一塊也沒有吃到,因為怕再次激惹到女人。


    飯後房萍給囡囡喂水、洗澡後,就抱著孩子進了臥室講起睡前故事。夜色逐漸深邃,忙了一天的夏清河也簡單洗漱後就在沙發上躺下休息,盡管他一直警告自己要保持清醒,可現在這具身體畢竟不是神體,又困又乏之下,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就睡著了。


    不知過去多久,夏清河感覺自己的嘴被一雙小手捂住,他瞬間清醒過來。


    睜眼,他看清黑暗中站在身前的是囡囡。


    ‘清河,別出聲。’水連葉緩慢蹲下,眼神向著臥室的房門看去。


    “哢噠”門打開時發出一聲輕響,房萍赤著腳目光凶狠地從門內走出,她就像一個融入暗夜的幽靈般走過客廳,徑直走入廚房。


    不一會兒,她手裏攥著一把剔骨刀再次回到客廳。窗外是如墨般的漆黑,夏清河借助水連葉的智腦共享還是清晰的看到此刻的房萍已經徹底異化。


    雙腿已經完全化成鮮血,皮膚就像那個人形蜘蛛一樣變得漆黑如墨,焦油一樣的粘稠液體不斷滴落在地,又瞬間被下身的鮮血吸收。


    房萍從客廳無聲滑過,她的身後出現一道長長的血路,濃重的血腥氣彌漫在空氣中,令人作嘔。


    “寶寶,你喜歡爸爸做的排骨,媽媽讓爸爸去陪你好不好,媽媽讓爸爸天天給你做排骨。”站在臥室門前,房萍對著空氣輕聲嘟囔,好像她麵前真有個孩子正和她說著話。


    “不,不是的,寶寶。媽媽不是不想保護你,媽媽愛你,啊!”一聲慘叫,房萍似乎被什麽揪住了頭發,她揮動頭頂的空氣痛苦地呼喊,“寶寶,寶寶,你原諒媽媽!我一定送你爸爸去陪你,這就送他去!”


    再也不猶豫,房萍舉起手中的刀衝進臥室,毫不猶豫地對著床的一側瘋狂劈砍!


    夏清河起身悄無聲息地摸到女人身後,對著她的脖頸猛地一個手刀,劈砍聲、嘶吼聲瞬間消失,女人軟軟倒下被夏清河接住,順勢平放在床上,給她蓋上被子,看著女人的異化狀態已經解除,夏清河拉著囡囡退出臥室。


    “你怎麽把她打暈了,我剛想催眠她。”水連葉輕聲抗議。


    “神使大人就是故意的,他是表現給您看的。”一隻小黑貓從沙發下爬出,不是腓腓還能是誰。


    “一邊去,”夏清河瞪了一眼腓腓,但是還是起身給囡囡和腓腓各衝泡了一碗牛奶,他倆都太小,需要補充營養,“我主要是猜測,催眠應該不會有用。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臥室裏那張床有什麽不妥之處?”


    水連葉回想了一下,她剛剛還躺在上麵聽房萍給她講睡前故事,可是那張床就是一張普通到再不能普通的床了,並沒有什麽特異之處。


    “是刀印,新的,應該是昨晚才揮刀砍上去的,就在床頭。今早我醒來以後就發現了。”夏清河往臥室的方向瞅了一眼繼續說道,“我聽鄰居說,傅清揚經常打老婆並且昨晚也打了,還打得格外狠。再結合床頭很新的刀印,我猜房萍昨晚應該就已經對傅清揚動過手,剛剛也隻是再重複昨晚發生的事情。”


    “那也隻能證明房萍因為孩子對傅清揚下了殺手,你為什麽覺得催眠會沒用?”水連葉追問道。


    “昨晚如果傅清揚遭了毒手,我根本就沒有機會出現在這個世界。所以,我覺得妻子對傅清揚固然有恨,甚至恨不得殺死他,但是她的潛意識裏還是沒有放下這個男人,於是她的頭幾刀應該是直接砍在床頭,也正是如此,才驚醒了傅清揚。”


    “傅清揚暴怒,他應該從來沒有想過如此愛他的妻子會背叛他,於是他暴打妻子。妻子挨了揍,才從異化中清醒過來。如果今晚隻是重複,那能終止妻子異化的也隻有傅清揚。”


    “你們人類怎麽思想這麽複雜。”腓腓瞪著圓圓的眼睛滿臉鄙夷。


    誰說不是呢,夏清河無奈地搖搖頭,對腓腓的話有些同感。


    “這也是我感覺疑惑的地方,傅清揚盡管父母早逝,但是他一直有很多好心的人照顧,不知道他為什麽最後成長成現在這樣。所以我覺得明天我們還是要去西郊,我有某種感覺,傅清揚身上的謎題一定會在西郊找到答案。”


    水連葉喝了牛奶後就開始連連打哈欠,囡囡這身體畢竟還是個幼童,很容易犯困。


    夏清河抱起小人,把她放在沙發上,“趕緊睡吧,明天還有很多事。”


    “那你也睡吧。”囡囡的小手拽住夏清河的衣袖,已經開始迷迷糊糊了。


    等囡囡睡著,夏清河躡手躡腳打開房門閃身離開了這個家。剛走了幾步,腓腓就費勁爬上了他的肩頭,也不多話直接盤在脖子上睡著了。


    夏清河無奈地轉頭看看這貨,也不再停留往樓下走去,他要趁著保護期探索一下這個世界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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