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玥也知道,將士們每日風裏來雨裏去的,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稍有不慎,便是一抔黃土,就地掩埋,連個跟家人道別的機會都沒有。


    “將士們,我還是那句話,都要活著!”


    “一個也不能少!”吳非薛文徐強宋桀武丁、還有何衝楚末陳永等,臉上的表情,就像是在生死訣別。


    不,他們每日清晨,都不知道自己今晚,還有沒有機會躺在床上,所以,每天,都在生死訣別,每一日,都為自己還能活著見到再一次晨光,而感到高興。


    “一個也不能少……”何衝跟著說道,“等戰爭結束,我要第一個回家。”


    “我也想回家。”楚末附和。


    所有將士們,皆點頭跟著附和。


    “戰爭結束,咱們都一起回家。”薑玥身在戰場,時而覺得時間過得很快,時而又覺得很慢、很慢。


    她明明去年秋日才參軍入伍,可現在的天,還未出正月。他們每一天,都過得很是緊促,最輕鬆的時刻,就是晚上睡覺。


    所以,薑玥現在,最喜歡睡覺。


    “千夫長,咱們什麽時候出發?”何衝詢問。


    “醜時。”薑玥既要行動,還是覺得夜黑風高,便以隱蔽。


    “都回帳休息。”


    她話畢,將士們三三兩兩,回了自己營帳,


    不休息好,如何應對今晚行動。


    薑玥躺在帳內,輾轉反側之際,入了夢鄉。


    半夜不說好眠,但也休息到位。


    ……醜時上下,薑玥帶領著自己的玄武軍隊,開始出發。


    與此同時,夏元辰亦帶領萬餘將士,悄悄尾隨。


    這一幕,薑玥似曾相識。


    臨近永全城下,城門依舊對外敞開、


    城內,烏壓壓一片,看起來,空無一人。


    薑玥看了眼身側眾人,吩咐一句,


    “入城之後,十夫長為主分成小隊,每隊一條街道,依次查看,倘若遇到成群敵軍,不許應戰,直接發射隨身信號箭。”


    道完,她一個手勢,眾將士跟隨,直接去往了城樓之下,


    而後,一一摸黑入城。


    他們行走十分小心,保持著萬全警惕。


    入城之後,城內靜悄悄的,依舊未曾有任何動靜。


    將士們貓腰走著,每個人,並未敢發出任何聲響。


    薛文引領自己的小隊,跟在了薑玥身後,他們一行人貼著牆角,小心行走、


    路過臨街商鋪,鋪門上鎖,內裏空空如也。


    一路上,並未發現任何異常。


    一刻鍾後、


    兩刻鍾後、


    半個時辰後、


    他們雖也警惕,但行動大膽了些。


    路過農家大院,薑玥趴著門縫往裏望去,內裏,總算見了點兒亮光,和百姓身影。


    院內,是一對半百夫妻,半夜因思念家人,睡不著起來嘮嗑。


    薑玥敲門,年長男人疑惑中,門縫看出外麵站著一對士兵,忙打開了院門。


    “軍爺,您有何貴幹呢?”


    百姓不似以往那般,看到士兵畏手畏腳,反而大大方方。


    “將軍呢?有沒有看到他的身影?”薑玥隨口詢問。


    “將軍?是韓將軍嗎?韓將軍去哪兒了,我們怎麽知道。倒是你們幾個當兵的,怎麽也不知道?”


    薑玥不再詢問,繼續查看了第二家院子……


    一個時辰後、薑玥等小隊各自繞過數條街道。


    兩個時辰後,城內角角落落,皆被他們搜尋了遍。


    玄武軍齊聚,薑玥詢問他們,


    “可有發現?”


    一個個搖著頭,“百姓們都在睡覺,城內一切,都沒什麽異常。”


    除了百姓,真的一個敵軍也沒發現,就差挖地三尺。


    “先去城樓等候,我隨後就到。”薑玥想趁著黎明,再多考察一戶農家。


    漸漸,黎明的天色,灰蒙蒙、暗沉沉的,冷風襲過,凍得一行人直打哆嗦。


    早起的百姓們,已經開始了一天的生活。


    薑玥帶著小隊去往了平民區。


    她先是帶人去往了一家農戶,院內,亦是一對半百夫妻。


    薑玥詢問了同樣的話。


    “有沒有見過將軍?”


    “沒見過。我們隻知道,兩日前韓將軍說好了,要給我們施粥的,隻是今天了這粥也沒影,自家的糧食都不夠過冬的,韓將軍再不施粥,我們就要餓死在這個冬日了。”


    “隻可憐了我們的兒子兒媳,還有我們那些個孫子孫女兒,逃荒在外,也不知道吃飽沒有,穿暖沒有。都出去半年多了,也不回家。”


    百姓們明顯,並未因薑玥等人到來,感到半分不適,


    反而,異常興奮。


    這不,那老婦人詢問薑玥:“軍爺,什麽時候給我們施粥呢?眼下光景,城內原本的糧鋪,價位上漲的厲害。城內也沒有其他賣糧的商販,我們的日子,難過唉。”


    話說到這裏,尋常反應遲鈍的吳非補了一句,


    “這還難過?你們不知道襄陽城內……”話到中途,因薑玥一個眼神,他當即閉嘴。


    “爺爺奶奶,韓將軍是北燕的將領?”薑玥是真的懷疑。


    “你們不是北燕的將士嗎?怎麽詢問這話。韓將軍雖是北燕將領,但我們老百姓就圖個安定,沒必要和自己的生命過不去。”


    這話,說的吳非等人一陣蹙眉。


    薛文更是不悅道:


    “那你們就甘願淪為亡國奴嗎?”


    “這……”兩個老人麵麵相覷,他們覺得,麵前的士兵,太奇怪了。


    老奶奶回道:“先開始,我們也害怕你們這些士兵……”


    徐強橫眉,“燕北敵將,都該死!”


    他幾個字,嚇得兩個老人不住後退。


    宋桀也道:“你們不能被敵軍的溫柔手段給製服了。”


    “敵軍?你說敵軍?”老夫妻恍然大悟。


    “我們……可我們隻是想好好活著。若是死了,我們的子孫們回來尋人,找誰去呢?”


    老奶奶說著說著,縮在老爺爺懷裏,抹起了眼淚。


    武丁搖頭,依舊不悅道:“好好活著,就要臣服在北燕敵將的身下?”


    他說罷,再次上前一步。


    “我們……”老夫妻再次後退,最後退無可退,嚇得差一點兒跌坐在地,


    最後被薑玥攙扶住了身體。


    “他們說的沒錯,永遠牢記,自己是東臨的子民。”她上前,站在了老夫妻前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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