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路上的,大部分已經處理掉了,不用擔心。”徐鶴章沒有猶豫,直接說道:“人夠,放心。”


    連豆豆眨眨眼,徐鶴章以為她不信,繼續解釋道:“是我的親衛,隻聽命於我,不用擔心。”


    “啊,哦。”


    連豆豆遲疑著點頭,這是她能聽的嗎?


    兩人稍作停留後,繼續向前駕馬而去。


    連豆豆盡量控製自己不去注意周圍的慘狀,以及空氣中的氣息。


    努力保證自己的心理防線。


    可是,她在死人堆裏,看到了一個還在動的活人。


    “鶴郎!”


    連豆豆拉住馬屁,立刻通知徐鶴章。


    徐鶴章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有個滿頭花白的老婦靠在一節斷了的樹幹上,還在動。


    “她還活著。”


    連豆豆聲音中的顫動掩藏不住。


    她下意識下馬想朝那邊奔去,被徐鶴章攔住了。


    “你別去,我去。”


    說完,就留連豆豆一人在原地,自己隻身前往老婦身邊。


    他在離婦人三步遠的地方停下了。


    徐鶴章似乎和她說了什麽,老婦閉著眼睛費力地說了兩句。


    而後,徐鶴章回頭看向連豆豆,朝她搖搖頭。


    徐鶴章回到連豆豆身邊,如實說著:“她快死了,到極限了,憑我們救不活。”


    連豆豆又如何不知呢?


    那婦人胳膊上已經爬滿了蛆蟲。


    這個年代,就算能救,也沒有大夫敢救。


    “她說她一家老小就剩她了,其他的都死了,周圍的屍體都是她找回來的,是她的家人。”


    “她說自己知道活不了了,想自己一家死在一起。”


    待徐鶴章將這些話說完,那婦人已然沒了動靜。


    連豆豆抿起還有些顫抖的嘴唇:“剛才應是回光返照,也好,有人聽到了她最後的話。”


    兩人到了傍晚,終於看到了幸存災民的大棚。


    連豆豆一路上都保持著緊繃的狀態,終於在看見災民們排隊領粥,抱團取暖的時候,稍稍鬆懈一絲。


    周圍都是廢墟,但是大棚卻看起來結實牢固。


    “去見個人。”


    徐鶴章下馬,將馬拴在一棵在洪水中幸存下來的樹上。


    連豆豆看他好像是在等自己的樣子,問道:“我也要去嗎?”


    徐鶴章靜靜點頭。


    臨時安置所搭得很大,分區規劃明確。


    連豆豆看見不少大夫在忙碌,也有不少災民在幫忙熬藥。


    徐鶴章一路往裏,拐了好幾個彎,掀開簾子進了棚內。


    “大人,您終於來了。”


    剛一進去,連豆豆還沒看清,就聽見屋內的人就“撲通”跪下了。


    連豆豆下意識後退一步。


    “趙大人,快快請起。”徐鶴章上前將在地上磕頭的人扶起:“我們坐下聊。”


    趙大人抬手以衣袖擦淚:“抱歉,是我失態了。”


    他擦掉眼淚才看見站在一旁的連豆豆:“這是哪位英雄?”


    連豆豆正要編個身份自我介紹,隻聽徐鶴章直接道:“這是在下的妻子,齊蓮。”


    “原來是齊夫人,剛剛失禮了。”


    “有何失禮之處,您將幸存災民安置得如此妥當,屬實敬佩。”


    趙大人:“多謝誇獎,這都是在下職責所在,敬佩不敢當。”


    徐鶴章看出趙大人的猶豫:“直接說,我夫人不是外人。”


    趙大人立刻拱手行禮:“是。”


    “二十日前,我快馬加鞭向朝廷上書,陳述天象異常,恐發水災,請求支援。”


    “傾盆大雨幾乎頃刻之間從天上落下,麗縣瞬間間成為人間煉獄,哭喊聲嚎叫聲日夜不停。”


    “我立刻組織民眾救災,雖之前提醒過,可是百姓最重要的就是那座自己的房屋,以及自己承租的幾畝地,幾畝地裏的糧食,叫他們舍棄良田,往上遊去,隻有零星幾人聽了。”


    “大雨落下時,很多家去田裏搶收,都被山洪帶走了。”


    “幸存的百姓,沒了房屋沒了糧食,最開始最嚴重那幾日,有爬在樹上待了兩三日啃樹葉樹皮為生的,也有抱著浮木努力讓自己不沉下去的。”


    “雨勢太大,根本走不出去,出去也幾乎是送死,隻能救回來些離得稍近的,後來雨勢漸小一些,才得以出去救人。”


    “先是蓋好了大棚,我將縣內的糧倉開放救濟,又去找縣裏的地主富商借糧,前幾次借到了,後幾次他們都不願意借了。”


    “快馬加鞭送來的文書上說官糧不日便能送達,我等啊等,又等了五天,馬上鍋裏麵就見底了,地裏泡水的糧也撿一撿煮了吃。”


    “還好有大人您當機立斷,送了糧來,不然麗縣百姓,真的恐怕是要活生生餓死啊。”


    說著膝蓋又想彎下去道謝,被徐鶴章扶住:“百姓乃國之根本,有趙大人這種一心為百姓的好官,乃是天下之幸事啊。”


    “張大人,此次來麗縣,是否是為調查官糧失蹤之事而來?”


    徐鶴章點頭:“我與夫人一路輕裝上陣,快馬騎行趕到,就是想盡快解決此事,趙大人可有何線索?”


    趙大人表情凝重:“這官糧到達樂縣時,還有通傳,我派人去接應,但是接應的人回來說官道堵住,幾人在附近尋了幾日,連車轍印都沒看見,像是憑空消失了般。”


    徐鶴章眉頭越皺越深,抬手在桌子上重重一拍:“竟如此蹊蹺?!竟敢裝神弄鬼!”


    給趙大人嚇了一大跳,擦了擦頭上的冷汗:“是啊,下官搜查幾日無果,城中救濟災民還缺人手,隻能先將他們召回,等待支援。”


    徐鶴章拍拍趙大人的胳膊:“多謝。”


    趙大人看二人臉上一臉疲倦:“二位一路定是日夜兼程,馬不停蹄趕來麗縣,今日先早些休息,明日再細細打算。”


    “請二位移步城中客舍,這裏是災民的安置點,不合適。”


    城中也是十分蕭條,不少房屋小院垮塌,地麵上還有積水,街上隻有零零散散的幾個路人。


    為他們引路的人在客舍門口停下:“大人已安排好房間,二位請。”


    “多謝。”


    兩人走進客舍,和外麵確實截然不同,這裏看起來沒受到太大影響。


    夥計趕來:“二位,趙大人已經交代過了,二位是貴客,樓上請。”


    進了屋,連豆豆眼睛都直了:“這是我們這一路住過最好的房間了吧。”


    入眼便是幾幅大氣磅礴的字跡,青白玉瓷麵的茶幾上放著色澤上乘的梅花狀茶具,鎏金的蓮花型銅爐中飄著嫋嫋青煙,散發著靜心安神的淡淡香氣,角落裏還擺著一架古琴。


    連豆豆感歎:“這比我家裏的房間還要好啊。”


    徐鶴章突然抱住她,貼在她耳廓,低聲提醒:“有人。”


    兩人狀作親密,低聲交談:“能處理嗎?”


    徐鶴章:“可以,但是要費些時間。”


    連豆豆:“哦?是趙大人的人嗎?”


    徐鶴章的答案模棱兩可:“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連豆豆:“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


    兩人親親密密互相摟著坐到了一旁的小榻上。


    “什麽時候能走啊,我想沐浴睡覺了。”


    連豆豆將哈欠憋回去,眼裏盈出生理性的淚花。


    徐鶴章摟著她的肩膀:“應該快了,我們聊些無關緊要的,時間過得快些。”


    連豆豆在他懷中,聽著他的心跳點頭:“入冬可以吃糖葫蘆了。”


    徐鶴章:“你愛吃?”


    “是啊,以前沒錢,母親不願給我買,吃一次可珍惜了。”


    “我沒吃過糖葫蘆。”


    徐鶴章說出這話的語氣裏竟有些羨慕。


    連豆豆抬頭:“為何?”


    “我母親說這些小食太甜,吃多了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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