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夜宸赤紅的雙眸,緊緊盯著那蔓延出來的鮮血,第一次感受到什麽叫恐慌無助。


    “封總?”


    陳也看到男人的身子搖搖欲墜,連忙叫他一聲。


    封夜宸隻是站著,像是傻了一樣,沒有去打開醫療回收車。


    那眼神裏的恐慌很清楚,仿佛這裏麵有什麽很可怕的東西一樣。


    陳也還是第一次見到他這樣。


    這個向來對情緒掌控自如的男人,竟有一天也會在人前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麵。


    眼看男人連指尖都在顫抖,陳也連忙上前一步。


    “封總,我來。”


    他說著,打開那個醫療廢物回收的推車,被血染紅的小人靜靜地蜷縮在裏麵。


    陳也心一慌,趕忙伸手探過去。


    還好,還有微弱的呼吸。


    救護車鳴笛響起。


    急救人員抬著擔架過來,將人轉移上去。


    封夜宸全程看似冷靜的看著,實則雙腿早就猶如灌鉛一般,動彈不得。


    “封總,少夫人還有呼吸,沒事的,一定能救回來。”


    聽到這話,男人瞬間驟白的臉上似乎有一絲絲的回溫。


    忽然,他問出一句話。


    “陳也,是我做錯了嗎?”


    封夜宸腦子裏浮現出最後一次見她的時候,她那雙含水的眸帶著倦怠請求他,讓她喘口氣,不要再和她有瓜葛,還要他以後隻當不認識她……


    可是他沒有聽從,他控製不住自己。


    他威脅那個女人的同時,卻也就此埋下了禍根。


    這件事要說跟慕恩賜沒關,他不信。


    歸根結底,是他的盲目自信害了她,還害了他們的孩子……


    “封總,你沒有錯,是敵人太強大了。”


    陳也擰緊眉,一臉擔憂地看著男人,嘴卻忍不住自動開了口。


    “封總,已經到這個時候了,我們不能就此放棄了,不能讓少夫人和……小寶白白受苦。”


    他知道這話對此刻的男人來說,何其殘忍。


    但現在放棄已然不能,前有狼後有虎,他必須激發出男人的鬥誌。


    封夜宸沒說話了。


    看著救護車離去,慘白的臉變得更加沒有血色。


    “咳咳——”


    兩聲劇烈的咳嗽後,一縷鮮血從男人的嘴角處滑落。


    這個男人竟然再一次咳血了。


    “封總!”


    陳也急得不行,剛伸手想要扶住男人。


    就見封夜宸晃了晃,高大挺直的身軀轟一聲倒下!


    竟是不堪重負昏了過去。


    “封總!封總!!救護車呢?快叫救護車過來!!!”


    ……


    林諾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裏有個漂亮的小天使,奶聲奶氣的叫她“媽媽”……


    她滿心歡喜想要去抱抱那個小天使,卻撲了個空。


    小天使滿眼委屈,“媽媽,我不能去找你了,你要等我,我還會回來的……”


    緊接著,小天使的身體一點一點變得透明。


    林諾睜大眼睛,跑過去想抱抱小天使,可最終,雙手觸及到的隻有一捧看不見的霧氣……


    “不要……不要……!!”


    林諾雙眼濕濡地睜開。


    第一眼看到的是雪白的天花板。


    她下意識去摸自己的小腹,什麽都感覺不到。


    明明之前,她是能感受到這裏有聲明存在的,可現在……她清楚的意識到,孩子離開了。


    是真的離開了。


    這時,護士推門進來換輸液袋,見她睜著眼,驚奇開口。


    “你醒了?”


    林諾明知不可能,還是不甘心問出口。


    “孩子……還好嗎?”


    護士愣了下,眼底透出一抹可憐的神色。


    “你從樓梯摔下來,流了很多血,孩子已經不在了,不過你還年輕,好好保養,以後還會有孩子的……”


    護士隻是安慰她。


    實際上林諾的情況很嚴重,她本就有先天性宮寒,這次流產過後,恐怕更難生養了。


    這些刺激病人的話,不適宜現在說。


    護士安慰兩句後,換了藥走出去。


    林諾才知道自己已經睡了兩天兩夜了。


    她閉上眼,昏迷前的可怕記憶湧進腦海。


    她想起自己被關進精神病院,之後又被醫生強製喂藥,然後被封薇薇推下樓。


    後來封薇薇拿了一把刀子朝著自己插下來,她忍著全身劇痛,用力奪下她手上的刀子,從樓梯間的縫隙扔了下去。


    沒想到封薇薇喪心病狂,直接伸手想掐死自己。


    就在她腦袋一片空白時,她聽到了嘈雜聲和安全通道門被撞響的聲音。


    然後封薇薇見時間來不及了,把她塞進醫療廢品回收車裏,推下樓,不知道把她推去了哪裏……


    後麵的事,她就沒有記憶了。


    她摸著自己的肚子,崩潰又無聲的落淚。


    媽媽不在後,這個孩子就成了她最親的人,也是支撐她獨自一人在這個冰冷的世界前行的支柱。


    可終究這個不受歡迎的孩子,還是沒能留住。


    她現在沒有媽媽,也沒有孩子。


    真的,一無所有了……


    林諾渾渾噩噩,醒了睡,睡了醒。


    但醒來的時候,也隻是木訥地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一言不發。


    大悲過後,她喪失了說話的欲望,就連生活的勇氣也沒有了。


    夜裏睡熟時,她總能恍惚感覺到,有人在床邊凝視著她。


    用一種很悲傷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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