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七號,童夢和白海敏開始拍攝《冷酷迷霧》的最後一場戲。


    這幾天裏,全劇組人都不敢和童夢說話,因為她的眼神太嚇人了,仿若林向山附體,感覺她下一秒就要掏槍了。


    遊端倒是很滿意,認為童夢的狀態絕佳,非常適合拍攝最後一場戲。


    “action!”


    林向山解決掉組織裏的所有人,買了一束新開的向日葵,前去尋找離閽成功的巧風。


    巧風正在收拾行李,一年四季的行李她都需要收拾,因為她和林向山打算進行環球旅行。


    林向山第一次買花,抱著向日葵的手有些別扭,像是一個第一次獲得毛絨玩具的孩子,總是忍不住去打量這束花。


    巧風家裏放著音樂,是十分爛俗的情歌,她聲音輕快地哼著歌。


    這是全片色調最為燦爛的一場戲,大片大片的高飽和度家具、油畫,巧風身上顏色鮮豔的裙子,桌上擺放的各色甜甜圈。


    唯有抱著花兒的林向山穿了一身暗色。


    “巧風,”林向山喜歡叫巧風全名,這讓她很有安全感,“我做到了。”


    巧風衝過來,兩人抱在一起,“你是要抹除我的功勞嗎?”巧風笑著說。


    林向山孩子氣地掙脫巧風的懷抱,“不,明明是我動的手——我要懲罰你,你把向日葵壓壞了。”


    巧風撫平花瓣,蓬鬆的卷發在陽光的映照下柔軟無比,“你為什麽要送我向日葵嗎?因為——”


    向日葵變紅了。


    林向山的血濺上去了。


    貼著窗花的玻璃被子彈擊碎,林向山的心髒上方出現了一個洞。


    “卡!”


    遊端大喊一聲,朝著童夢道:“你過來。”


    簡簡單單三個字,童夢瞬間汗流浹背。她走過去,白海敏跟在她後頭,倆人在監視器前被遊端罵了個狗血淋頭。


    “action!”


    “action!”


    “action!”


    一連卡了四次,整個劇組的人都不敢說話了。童夢和白海敏演得不好嗎?並不是。


    是遊端的要求變得更高了。


    “帶點兒愛意,要瘋狂的、決絕的但是釋然的愛意,你看看你們倆的眼珠子,空洞的像魚!休息五分鍾,各自調整一下。”


    童夢窩在角落,反複咀嚼著遊端的要求,在心裏咂摸著林向山的心情。


    一個反社會殺手為愛決定逃離以前的生活,那她死前的心態到底是什麽樣子呢?她應該是什麽眼神呢?


    “全場準備——”


    童夢和白海敏再次站在鏡頭前,等待又一次開拍。


    林向山推開巧風,不顧她慌亂的表情,隻問她,“花你喜歡嗎?”


    巧風的眼淚像開了閘的水龍頭,“我喜歡的,我喜歡的,我們,我為你包紮,你相信我,我能救你。”


    “我的警官,你甚至不是醫生,別哭了,還記得我為你卜過的卦嗎?”


    巧風的腦子亂糟糟的,“不,你相信我,我能帶你一起走,不是嗎?我們一起完成了很多事情。”


    “看著我,看著我,”林向山命令巧風直視她的眼睛,她去撫摸巧風肩膀上的傷口,那是她親手射出的子彈。


    “我要說我這輩子第一次說出口的話了,對不起,我可能不能和你一起走了。”


    林向山眼裏的迷戀化為實質,這個執著於“愛”的人,接受不了巧風不看著自己的人,在生命的最後一刻,輕聲道:


    “巧風,一直這樣看著我吧,但是,偶爾也向前看看吧。”


    巧風突然崩潰了,她歇斯底裏地大喊著,“不是的,你應該一直跟我在一起,不是嗎?我沒有允許你死,我沒有允許你成為無趣的人,我......”


    林向山的手慢慢垂下來,巧風的嘶吼聲越來越大。


    她們之間的關係仿佛對調了——瘋狂的人變成了巧風,克製但決絕的人變成了林向山。


    巧風想起林向山為她卜過的卦,當時的林向山吃著蛋卷,奶油粘在嘴角,頭發散在身後,“警官,你好像會一個人走很遠的路呢,看起來很辛苦。”


    是。


    現在隻剩下我一個人了。


    巧風跪在地上,吻了吻林向山的額頭,“我才不要送你向日葵,這麽無聊的花配不上你。”


    “卡!”


    遊端帶頭鼓掌,“演得不錯。”


    在掌聲之中,童夢從地上爬起來,又把白海敏拽起來,和四周所有工作人員鞠躬。


    “謝謝大家,謝謝大家。”


    童夢的第一個女主戲殺青了,她和林向山這個角色說了再見。領壓驚紅包的時候童夢笑著說:


    “哎,幸好我的下一個角色不會死,不然我就完成三連殺了。”


    遊端佯裝生氣,“你是在說我給你的角色不好嗎!”但沒裝幾秒,她自己就先破功了,大聲宣布,“今晚殺青宴,大家不醉不歸!”


    “遊導萬歲!”


    童夢難得喝了一杯酒,她實在是太開心了。她喜歡林向山這個角色,也喜歡林向山和巧風之間產生的化學反應,這是市麵上非常難得的女性敘事。


    她已經開始期待了:這部影片會收獲怎樣的成績呢?


    慎誌端著半杯酒走過來,兩人一起在陽台上吹風,“你在想什麽?”


    “想我的下一部戲,我覺得我會表現得更好。”


    慎誌笑笑,“你總是這樣,你好像不知道休息。對了,我要轉型了。”


    童夢沒有接話,慎誌自顧自地說,“我要去演正劇了,那才是更適合我的賽道。”


    流量雖好,但不是人人都握得住的。


    “這條路很適合你,你的演技是很動人的,慎誌。”


    慎誌飲盡杯中酒,“我覺得我的身上缺少一股勁頭吧,很多時候會有一種感覺:演輕鬆的劇我也能賺錢,我為什麽要演難的呢?


    可能是被人慣壞了?我也不知道,也可能是成名太早了,我想要的東西都已經得到了。”


    童夢噗嗤一樂,“你得到什麽了呢慎誌?除了錢和名氣以外還有什麽呢?獎項嗎?慎誌,不要騙自己,咱們做演員的怎麽能騙自己呢?


    你明明是那麽有野心的人,幹嘛要把這份野心收回來呢?我不太明白。”


    夜風清涼,漫天繁星照亮大海,遙遠的波濤聲吹拂而來。


    慎誌聽完童夢的話後愣住了,久久沒有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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