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停雨歇。日出雲散。


    雖然仍有天光,不過已是落日。


    司言跳下床,活動了下手腳,隻覺四肢百骸舒適至極。


    塗鬥看著司言:“你好了?”


    司言點頭,手指一搓,久違的真氣之火終於再燃。


    “龔萍還沒回來?”司言難掩擔心,“我這心裏一直忐忑,總覺得要出事。”


    塗鬥眯眼斜瞄:“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在意她了?”


    司言一彈塗鬥腦門:“亂想什麽?我們出去看看。”


    二人走出艙室,才發現所有人都在甲板上。


    眾人看見司言沒坐輪椅走了出來,都有些詫異。


    司言來到周成籌身邊:“他們去了多久了?”


    “四個多時辰了。不過,如果他們回來時帶著淡水,那速度是要慢些。”


    “你看,那是什麽?”塗鬥眼尖,忽然指著海島叫了起來。


    司言心裏“咯噔”一下,急忙看去。


    落日餘暉下的海島,仿佛塗了一層金色的光,木影更顯錯落,山石愈發嶙峋,透著一股神秘的味道。


    即使有塗鬥的提醒,眾人仍然是竭力才發現了不同。


    那是一片淡淡的灰色的霧,隨著日光的暗淡,漸漸籠罩了整個海島。


    雖然距離太遠,但仍然可以看見,在霧氣中,夾雜著一些黑色的氣流。


    這些黑色氣流若隱若現,仿佛是一條條扭曲穿行的蛇,遍布整座海島。


    “是霧嗎?”安興侯問的是周成籌。


    周成籌搖搖頭:“雨已經停了這麽久了,若是有霧,不會這時才出來。而且,這霧的顏色好像也不太對。”


    司言看向塗鬥,隻見他似乎若有所思:“你在想什麽?”


    塗鬥有些不太確定:“我記得‘九州誌’中有段記載,渙海有蜃,善隱其形。其吞吐之氣如煙似霧,色灰黑,凡人觸之則迷。”他撓撓頭,“不過,記載裏也沒有黑色氣流的描述啊。”


    “蜃?”司言搖頭,“這種傳說中的怪物,誰知是真是假。”


    就在這時,了望塔上傳來呼喊。


    周成籌細聽,臉色大變:“有人落水,漂過來了。”


    說話間,急忙安排手下放小船去救。


    眾人擠到船邊看去,心都懸了起來。


    被救上來的,是鮫人寒川。


    他渾身上下倒是沒有明顯的傷口,隻是不知為何卻昏迷不醒。


    周成籌正要俯身去看,安興侯一把攔住了他:“小心!你看!”


    隻見隨著呼吸,寒川的鼻子裏竟鑽出一股細細的黑氣。


    黑氣一鑽出寒川身體,就開始慢慢消散。


    眾人等了一會兒,待那黑氣又鑽出幾條,直到再也沒有的時候,寒川忽然一聲呻吟,醒了過來。


    寒川睜眼看見圍在自己身旁的眾人,嚇了一跳。


    周成籌急忙道:“你落到海裏,被救回來了。島上發生了什麽?其他人呢?”


    寒川支起身子,用勁搖了搖頭,讓自己清醒過來,想了想,組織了下語言:“我們一路上島,尋路過去取水。島上植被太密,走得很慢,不過一路倒是沒什麽事。”


    “取水也很順利,我們回來走到一半路程的時候,樹林裏忽然起了霧,不過雖然有點幹擾,卻也不算什麽。可是,突然之間,就有人昏倒在地,接著所有人都倒了下來。”


    “龔萍呢?”安興侯問道。


    “她也昏倒了。”


    “你們昏倒在樹林裏,那你是怎麽又落在海裏的?”司言忽然問。


    寒川搖頭:“不知道。我最後的印象就是看見龔小姐倒了下去。”


    塗鬥好像想起了什麽:“你說島上植被很密,可曾看見什麽動物?”


    寒川想了想,茫然搖頭:“我沒有注意。不過,應該是沒有,好像除了花草樹木,連蟲子都沒看到。”


    聽見寒川這麽說,塗鬥臉色都變了。


    安興侯急忙問道:“你是不是又想到了什麽?”


    塗鬥感覺自己喉嚨有些幹澀,沙啞著道:“熏草,葉如韭,方莖,紅花黑果,常伴蜃生,食蟲獸。”


    “你是說島上有食人草?”司言看向寒川,“那他……”


    塗鬥搖頭:“這我就不明白了。不過如果我猜的沒錯,龔萍她們就非常危險了。”


    司言深吸口氣,來到寒川身旁:“還記得你們的路線嗎?能不能把你們最後昏倒的地方指出來?”


    寒川這時已經恢複過來,來到船邊,仔細辨認了一下:“我們從那裏進的樹林,一直向東,回來也是原路返回。樹林裏沒路,不過我們一直都是走的草叢,留下的痕跡還是很明顯的。昏倒的地方——”寒川搖搖頭,“這個實在記不清了,不過總還是在去的路上。”


    安興侯走了過來:“怎麽?你要上島?”


    司言點頭:“假如塗鬥說的是對的,島上真有食人草,再不去救人就來不及了。”


    “可是還有那讓人昏迷的黑氣,你進去怕也逃不掉啊。”


    司言低頭沉思,忽然有了一個想法:“這樣,我帶幾個人去。其他人不用下船,我腰間拴繩,上島以後,如果我能抵擋,自不必說;如果我也被迷倒,船上的人就把我拉回來,我們再想其他辦法。”


    安興侯點點頭。


    眾人迅速安排起來。


    司言把塗鬥拉到一邊:“你再仔細想想,我還有什麽要注意的?俗話說,蛇行百步,必有解藥。有沒有什麽克製蜃氣或者食人草的法子?


    塗鬥搖頭:“我早就想過了,實在想不起來。其實我之前說的,雖然是‘九州誌’上的記載,不過時間過於久遠,這些都更像傳說了。”


    司言知道塗鬥說的對。


    事實上,塗鬥能記得這種珍稀古籍上的記載,就已經殊為難得了,的確沒法再要求得太多了。


    司言將塗鬥拉到一邊,從懷裏掏出一個玉戒指:“如果,我也回不來;如果,你能回到中州,可以拿這個戒指去中州天啟城‘瑞錦坊’,找當值掌櫃的,有什麽需要都可以找他,不一定能幫你脫罪,但足以保命。”


    塗鬥也不廢話,接過戒指:“戒指我幫你保管。你這話說得跟遺言似的,你們兩個不回來,我哪有命回中州?”


    “準備好了!”周成籌大聲招呼道。


    司言和塗鬥來到船邊。


    遠處的海島已經全被灰色的霧氣籠罩,霧氣翻湧間,時有黑氣四竄,這些黑氣似乎變粗了,因此顯得更為猙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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