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裏森夫婦在距離酒店附近兩個拐彎的街道擁有一座三層帶弧形陽台小別墅。


    莫裏森太太每天七點起床,七點半抵達利茲酒店員工區,搖響掛在走道上通往各處的鈴鐺。


    很快,儲物櫃邊上的巷子裏擠擠挨挨,站滿了已經穿戴完畢的女員工,雖然人多,但在莫裏森太太麵前,沒人發出一點多餘的動靜兒,靜的可怕。


    從這時候算起,遲到的員工就會被扣掉半天的工資,門房伍什特先生幾分鍾前將打卡情況例行告知了莫裏森太太。


    埃洛伊斯跟著勞拉站在人群靠後的地方,她低著頭,悄悄把一雙眼睛往前梭,打量那位穿著典型巴斯爾裙製式的上下兩件套裝的婦人。


    莫裏森太太年齡不算老,瓜子臉,鷹鉤鼻。看起來麵容有些刻薄,她的臉上不知塗了什麽粉,白的厲害。


    穿戴十分體麵,上身穿有蕾絲邊和荷葉褶的寶石藍圓領外套,下身是深藍與淺藍條紋的罩裙,裏麵兩三層的襯裙露出一點點邊,褶皺堆的華麗,款式相較上層人來說有些老,她不曾戴首飾。


    遠看起來側身造型像是水滴一樣豐滿,一定是裝了裙撐的。


    莫裏森太太提著嗓子,正在說話:


    “……昨天發現有員工竟然偷偷使用了升降梯,還被五樓的客人撞見了,雖然暫時並沒有查出來是誰,但這是決不允許再次發生的事情!員工一定要走員工樓梯,如果我抓到這樣的事情,整個部門一起扣薪,希望大夥兒能互相監督。”


    訓完了話,莫裏森太太又說:“近來紐約的氣溫寒冷,彭戈利經理答應在十二月到一月期間,給洗衣房的員工集體每周漲半塊錢薪水,今天下午領薪水時開始實行。”


    她宣布完了這些事情,又留下打掃客房的員工們,“……今天貴賓套房會有客人入住,打掃過之後來叫我檢查,插花和水果一定要換成最新鮮名貴的,還有!不允許任何人隨意在七樓亂逛……”


    與此同時,埃洛伊斯回到11號倉庫,她提了一隻大約二十加侖的綠漆鐵皮桶,桶裏裝著爐灰鏟,鬃毛刷。


    五樓一共有十二間房有客人正在入住,六樓則有七間,總計十九間房需要查看。


    利茲酒店與後世許多酒店一樣,樓層越高,房間就越是昂貴,二樓的普通單間花上一塊半錢就能住一晚,可六樓的普通套間則至少是十倍以上的價格。


    住客不是來紐約出差的工廠總經理,就是紐約州的參議員,要麽,更有歐洲來紐約旅行的勳爵。


    埃洛伊斯從員工樓梯爬上五樓之後就大汗淋漓,她稍微歇了一會兒,在住了人的房間外挨個拉鈴。


    門是實木門,上麵掛了銅牌,以及銅鈴,拉響之後,串聯裝置就能讓屋裏的人聽見,這串聯裝置設計的十分巧妙龐大,與貫穿整個建築的煙道相鄰。所以,如果客人有緊急情況,也可以拉鈴叫樓下前台的侍應生聽見。


    “您好,需要清理壁爐嗎?”


    埃洛伊斯再一次露出職業化的假笑,房間裏住的客人一臉不耐煩,似乎是被她吵醒了好覺,但一般情況下社會環境並不允許一個體麵的紳士睡到現在才起來。


    所以這位客人隻是一個有錢的紈絝子弟,要求也相當刁鑽。


    “我不希望壁爐裏有火焰和難聞的煤味,但要有燒成紅色的碳石——”


    這位客人提完要求之後,就返回了寢室裏繼續睡覺,埃洛伊斯上一秒答應的很好,下一秒,她就三兩下鏟完了灰塵,隨意點了儲藏室的兩根碳條扔進壁爐裏。


    在原主的印象中,這樣的客人大多數隻會嘴上挑剔,實際上根本沒有生活經驗,即使你出了錯兒,他們很可能也察覺不了,回籠覺醒來,甚至都已經忘記了發生過的事情。


    埃洛伊斯幹體力活兒幹的麻木,鐵皮桶裝滿了她就得下樓去倒灰,半天時間,在五樓和六樓折返五六趟之後,才總算是完成了所有的工作。


    瞧一瞧員工區顯眼處的立式鍾表,現在的時間已經十一點一刻了。


    再有四十五分鍾就是下班時間了,埃洛伊斯將桶子拿回倉庫,清理幹淨整齊地碼放好了,恰好勞拉和瑞安也做完工回來。


    她們二人有說有笑,顯然是因為今天要清理的壁爐數量稀少,埃洛伊斯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忽然覺得自己有點過於狼狽了。


    “埃洛伊斯,要一起去會計室嗎?”勞拉擺放了鐵桶,邀請埃洛伊斯一起去領半天工的周薪。


    埃洛伊斯點點頭,默不作聲地跟著她們進入了幾間會計室中較小的一間。


    老會計已經去負一層吃員工餐了,他的助理梅森待在辦公室裏。


    梅森是個年輕的靦腆小夥子,穿成套的二手西服,看得出經濟狀況有些拮據,但長相英俊,做事仔細。


    他從裝好的信封裏找出幾人的份,發給她們,叫她們簽字。


    勞拉和瑞安似乎不打算走,她們站在辦公室裏,問梅森要了兩杯熱水,勞拉說道:“我今天在七樓見到了貴賓套間的住客,是兩兄弟,其中一位姓本傑明,另一位似乎是從倫敦來的,姓默肯,穿戴十分講究,一看就知道,是一位有身份的紳士。”


    勞拉平日最愛打聽這些,她今日清理壁爐時,特意留下來看侍應生給這些有錢人搬行李上樓,與他們問了。


    梅森平時讀很多會計拿來打草稿的報紙,他許多次在晨報上看見本傑明這個姓氏,他道:“我知道本傑明先生,是個大人物的兒子……”


    埃洛伊斯領到寫著自己名字的信封之後,她心心念念數錢,就率先離開了辦公室。


    躲在倉庫裏等下班時間的間隙,埃洛伊斯拆開信封,裏麵果然隻有三塊錢,是整的,她把這些錢裝進襯裙的口袋,思索著,還得出去跟雜貨店兌成零錢。


    她們這樣的半天工,沒有員工餐可以吃,興許老板就是為了省這一頓員工餐,所以才聘請這許多半天工。


    埃洛伊斯等著時間到了,自顧自地去換衣間脫了工服,穿回自己的衣裳,又排隊跟門房打卡下班。


    結束了半天辛苦的工作,埃洛伊斯知道,她要後天早上才會再來,有整整一天半的自由時間可以使用。


    一般情況下,她會先回家,給托馬斯和貝拉做午飯,然後再料理一些家務,例如打水,清理地板之類的事情。


    即使做完了這些,她還是剩下很多的時間,又會繼續準備表姐和舅媽回來之後要吃的晚飯,但近幾天舅媽都不叫埃洛伊斯做晚餐,像是怕她做不好。


    偶爾,她還會跟著舅媽去市場采購。


    原身沒有什麽愛好,她如果有空閑時間,會帶著弟弟妹妹去好幾個街外的廉價馬戲團駐紮地,花上幾美分買上一個站的位置,三人擠在一處觀看馬戲團表演。


    紐約有許多消遣,不止富人可以,窮人也有免費的公園可以逛,有許多廉價的表演可以觀看,什麽馬戲,歌劇,魔術,戲劇……每天都會在曼島各地進行表演。


    但埃洛伊斯顯然對現在的空閑有了別的安排。


    上班時間有多辛苦,下班之後就有多自在。


    她拿著三塊錢往三十三街走,積雪被正午的陽光照曬,融化了一部分淌在街上。


    薄底皮鞋踩著有些滲水,打濕了她的羊毛襪子,不過問題不大,埃洛伊斯打算找一家廉價些的雜貨店,去看看能不能買些線。


    三十三街有許多臨街店鋪,主要服務於周邊的普通住戶,埃洛伊斯雖然沒什麽錢可以花,但她懷著好奇的心,探著脖子隔著玻璃往裏瞧。


    小餐館的木頭櫥窗上,冰雪融化了的水汽模糊視線,靠窗的桌邊坐著頭戴高頂禮帽的男士,他點了一盤燉的爛爛糊糊的紅酒牛尾骨配啤酒,隔著窗子就能感受到,那滋味一定又溫暖又香甜。


    埃洛伊斯感覺到餓了,她移開目光,捂著咕咕叫的肚子加快速度走入了一家雜貨店。


    雜貨店裏,貨架上擺著許多這個時代的生活必需品,油鹽醬醋,瓶瓶罐罐。


    工藝品和鐵製品很貴,每一件都得一塊以上。


    大多數人會選擇租賃,例如埃洛伊斯家,她們睡的鐵架子床,就是舅媽花幾角錢年租來的。


    紡織品還算不是那麽昂貴,這或許是紐約如今有許多紡織工廠的緣故,每一碼都得半塊錢,埃洛伊斯依舊買不起。


    大多數人會去二手市場買布,埃洛伊斯隻在這雜貨店裏買了一大卷棉線,一盒質量一般的大頭針,兩根粉筆,她問老板講了價,共計花費幾分錢。


    埃洛伊斯一家居住的公寓在三十三街第四十三幢,這房子有三層樓,帶一個閣樓,房東一家住在一樓,從二樓起每個房間都被租了出去,三樓更是住著三戶人家。


    托馬斯和貝拉早上送完報紙,眼下應該已經回家等著吃飯,埃洛伊斯抱著東西順著樓梯往上走,她看見二樓的一個鄰居正在樓梯間裏哄孩子。


    如今的紐約普通工薪階層,一般都是男人在工廠裏幹活,女人在家裏帶孩子,等孩子大一些了就送去當童工,一家子賺錢攢了,在郊外買一塊地,蓋上自己的房子,也就熬出頭了。


    而三樓,家隔壁住的老太太又在樓梯間裏刷夜壺,埃洛伊斯隻能捏著鼻子繞道走。


    她敲開了自家的門,開門的是托馬斯。


    “托馬斯,貝拉,我回來了。”埃洛伊斯說道,卸了東西放在自己的床上。


    貝拉和托馬斯圍在桌前疊明日要送的報紙,托馬斯點點頭,他從口袋裏掏出自己和貝拉的工資應該上交的那一部分,以及多餘的一枚硬幣。


    “喏,今天我送報紙的時候,在路邊碰見一個小姐要出門,幫忙抬了箱子,她給了我半塊的賞錢。”


    托馬斯自打父母去世之後就性格大變,記憶中他小時候很是調皮,現在則是不怎麽愛說話,家裏的人又都忙著糊口,更沒人關心他。


    埃洛伊斯把該上交的收了,連同自己的那一份一起放在舅媽的枕頭底下,她把這五角的賞錢還給托馬斯了。


    “既然是靠自己得來的,你就拿著吧,誰也不會找你要,放心吧。”埃洛伊斯摸了摸托馬斯毛茸茸的頭頂。


    托馬斯有些呆滯,他默默地把錢收回口袋裏,“噢”了一聲,繼續帶妹妹在餐桌上疊報紙。


    埃洛伊斯先把爐子裏的火升起來,用了最後一捧碳。


    房間的牆壁上掛著一隻鍋具,一口布袋子,袋子裏麵裝著一包麵粉,一包土豆,還有少量的鹽。


    埃洛伊斯提著爐子上的尖嘴水壺下樓,在二、三兩層樓住戶公共用的廁所自來水管裏接了一壺水。


    這個時代,自來水在紐約的公寓裏已經普及了,但水質良莠不齊,埃洛伊斯目前也沒得挑,隻能將就著用。


    樓下的小孩子還在哭鬧,隔壁的老太太刷完夜壺,又開始拿著小錘修理她的煤氣燈,牆壁的隔音很差,埃洛伊斯點燃了爐子,聽見一陣“咣咣”聲。


    隨著爐子的熱度,房間裏開始暖起來,貝拉疊完了報紙,圍在爐子邊烤火,玩木偶。她睜著一雙漂亮的小眼睛,見埃洛伊斯從牆上的袋子裏拿出幾隻土豆,把它們扔進了火膛裏烤。


    “中午我們要吃烤土豆嗎?”貝拉問道,又期待地說:“埃洛伊斯,下午我們能不能去附近的馬戲團看獅子?”


    埃洛伊斯在等烤土豆的過程中,彎腰從鐵床底下翻出隻藤編箱子,她背對著貝拉,回絕了她:


    “我下午還有活兒要幹,你請托馬斯帶你去吧,注意不要走丟了,被拐賣之後,就隻能當小叫花子去乞討嘍——”


    貝拉聽了一通嚇唬,小臉兒皺成一團,她連忙搖搖頭:“那我不去了。”


    一旁幫著翻土豆的托馬斯聞言,詫異地看了看埃洛伊斯,他心想,埃洛伊斯一貫好說話,怎麽今天忽然變得有些不一樣,但具體是哪裏不一樣,他又很說不出來。


    埃洛伊斯忙著在箱子裏找東西,這裏麵除了月經帶就是胸衣,沒什麽別的東西。


    直到她翻出箱底一件又舊又破的黃色棉布燈籠褲,才停了手。這是原身小時候的舊衣裳,早就穿不了了,但又沒舍得扔。


    她尋來舅媽的利剪,坐在火爐邊將這褲子拆了,將破爛的地方繞開,用粉筆打上線,剪出來幾片女士短手套的裁片。


    等土豆烤好了,用火鉗夾出來,托馬斯和貝拉早就餓了,他們抱著燙手的土豆狼吞虎咽,側臉一瞧。


    埃洛伊斯還蹲在邊上,擺弄她那幾塊破布。


    吃完了烤土豆,托馬斯擦了擦嘴,給自己的水壺灌滿了壺裏燒開的熱水,他挎上水壺,摸了摸口袋裏多出來的五角錢,還是怕弄丟了。


    “埃洛伊斯,我想出去碰碰運氣,看能不能再賺點外快,能幫我把這錢收好嗎?”托馬斯的擔憂不無道理,紐約街頭有許多扒手。


    他們通常情況都是跟隨那些馬戲團一起出動集體作案的,除非身上偷無可偷,這才不怕。


    埃洛伊斯忙著縫手套,收了錢,應了一聲,“小心路滑,早點回家,別跑太遠——”


    她學著一個長姐的模樣,嘮叨了兩句才放托馬斯走。


    直到夜晚六點,天色漸漸暗淡,風雪又開始在紐約的上空飄灑,窗外的世界像打翻了的水晶球,晚飯點前,不包晚工作餐的舅媽和表姐露易絲一起回家了。


    利茲酒店的工作餐是一項誘惑人的福利,通常有焦香的麵包和番茄罐頭燉豆子,一小塊黃油,偶爾還能在燉豆子裏找到點香腸。


    特莉把自己的麵包和黃油用帕子打包帶回了家,就緊接著開始用爐子裏的餘火做晚餐。


    露易絲今天好像累的厲害,她脫了濕漉漉的鞋子放在爐子邊烤幹,上床躺下,埃洛伊斯用剪子的聲音吸引了她,露易絲將頭探下來。


    “小埃,你在縫補什麽東西?”


    埃洛伊斯也沒瞞著她:“我今天去買了線,打算拿穿不了的舊褲子麵料做雙手套,裏料可以縫在上衣裏加厚,這天實在太冷了。”


    露易絲驚奇的很,就連舅媽都看了過來,她挑了挑眉頭:“埃洛伊斯,你什麽時候學會縫補衣裳了?”


    “還不知道能不能成樣子呢。”埃洛伊斯謙虛地說道。


    露易絲又躺了回去,她歎了一口氣,與埃洛伊斯吐槽道:


    “莫裏森太太真是不好對付,今天我在那貴賓套間裏將所有的地毯都刷了一遍,她老人家還是不滿意,後頭幹脆叫人從倉庫裏拿了新的地毯鋪上。”


    “你說說!她到底是怎麽想的?早換了不就好了?可憐我的腰啊~趴在地板上兩個小時,都要斷了~”


    雖然這已經是今天第二次聽見有人提起,但埃洛伊斯對那兩位貴賓依舊漠不關心。


    但露易絲依舊在滔滔不絕的說著。


    “莫裏森太太還說,那兩位貴賓的房間開了一整個季度,即使他們平時不住在這裏,也要一時不落的全麵打掃,她每天都要檢查!”


    露易絲慍怒的聲音漸漸熄滅下來,她嘟嘟囔囔從床頭翻出一本二手舊書閱讀:“我這輩子最厭惡的就是有錢人……”


    “是啊,為什麽有錢的不是我。”埃洛伊斯拿著手套裁片舉棋不定,她這料子已經舊了,顏色也褪了,還有點破,又沒有別的輔料,怎麽做才能讓人眼前一亮呢?


    想了半天,埃洛伊斯打算用線在布料上刺幾朵小雛菊,一能遮醜,二能亮眼,不過,這是一件費功夫的活兒。


    埃洛伊斯打算先把襯褲的裏子縫進她的襯衣裏,這樣明天早上就凍不著了。


    舅媽暗地觀察,見埃洛伊斯縫衣裳做的有模有樣,很是吃驚,這孩子平時不聲不吭,怎麽在縫補上還有點子天賦呢?怎麽她以前沒發現,要是察覺了,早兩年送她去裁縫店做學徒,那前程可就不一樣了!


    現在都十六了,做學徒年齡又大了些,不過沒關係,如果有了點手藝,再過幾年找對象成家,也是很有市場的。


    特莉舅媽一邊懊悔自己耽誤了孩子,一邊又開心盤算著,今天她漲了工錢,興致頗高。


    她清理了餐桌,在等黃油土豆湯煮好的間隙,拿出今日從會計那裏結算的薪水,以及孩子們上交的生活費。


    用蘸水筆,在舊報紙的空白處核算一筆筆開銷。


    回家的路上,她交了煤錢,買了一小袋麵粉,一袋特便宜的玉米碴,一條肥肥的培根肉,又問房東結了房錢,算來算去,竟然還餘上了一塊半,這周的夥食算是穩妥了。


    夜深了,可紐約是座不夜城,哪個點都有剛下工的人在街上逛夜市,到了飯點,托馬斯也頂著一身的雪回來了。


    他凍的鼻子耳朵都紅了,在爐子前烤了半天,聞到煎培根煮土豆的味道,饞的直轉圈,圍著舅媽說道:“我去了火車站,幫忙給人搬箱子,有一位紳士拿了幾角錢,讓我給他捎口信,我就去了一趟百老匯大街的奧夏劇院。”


    舅媽拍了拍他身上的雪,托馬斯這個小孩吧,比他姐姐還不愛說話,老實巴交,再生氣也隻是不耐煩的跺跺腳,但又腦子不靈光,不會偷奸耍滑。


    “怎麽跑了那麽遠?以後天黑了不許亂跑,外麵不安全!別學那些走街串巷的小混混!”特莉舅媽並沒有埃洛伊斯那麽好說話。


    “在街頭混跡的那些小子都不是好惹的,你小心搶了人家地盤的活兒,被麻袋套了腦袋打一頓。”


    特莉舅媽就知道很多這樣的事情。


    托馬斯訕訕地說:“我知道了。”其實他也不太敢明目張膽,街頭的規矩十分亂呢。


    在埃洛伊斯縫製完加厚的襯衣和外套之後,她又敲了敲頭頂的床板問露易絲:“別睡了,有沒有要補的衣裳呀?順手給你補了。”


    露易絲聞言從床上爬起來,在床尾翻翻找找,“你別說,我還真有條襯裙的口袋裂開了……”


    特莉將冒著騰騰白色熱霧的混著少量培根肉的土豆湯,和她做的麵包片端上桌子,她摘下了埃洛伊斯掛在床頭的煤氣燈,催促她放下針線:


    “先吃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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