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冉棠駕著驢車,時不時回頭看一眼苗玉春懷裏昏迷不醒的周香蘭。


    “小棠,你妹妹她不會有事吧?那劉家要是反應過來再來跟咱們要人怎麽辦?”


    周香蘭見到女兒這憔悴的樣子,眼淚就沒停過,若不是方才林冉棠撐著,別說是三兩,就是三十兩,她將自己這把老骨頭賣了,也得接女兒出火坑。


    “婆母放心,香蘭沒再繼續流血了,不會有性命之憂,回去以後咱們立刻叫大夫過來看看。”


    林冉棠說完,又想到公婆家不僅偏僻難行,而且沒有多餘的房間。


    “公公婆婆,還是先將香蘭帶去我家吧,找大夫和養身體都方便一些。”


    “好,好,都聽你的。”


    苗玉春拉著女兒的手,隻是一味點頭。


    林冉棠看著周香蘭蒼白的臉色,扯了扯韁繩,加快了速度。


    不知多久,幾人總算是到了林冉棠家中,她暫時將周香芙帶到自己房間,又讓人請了大夫過來。


    大夫把脈之後搖了搖頭,神色嚴肅,這可嚇壞了二老。


    “大夫,您這搖頭是什麽意思,我女兒怎麽了?”


    苗玉春緊張地緊緊握住自家老頭子的手,身體都因為緊張而顫抖。


    “夫人放心,周姑娘沒有性命之憂,隻是此次流產對身體的損害太大,一來是以後難以有孕,二來隻怕是要留下後遺症,以後難免病痛。”


    聽完這些,苗玉春坐在椅子上泣不成聲,周興淺也是低著頭,眼圈都紅了。


    林冉棠想著怎麽安慰二位老人幾句,卻不知從何開口,糾結的時候看到了門口的周瑾玄。


    男人看著房間裏的情形,眼神冷得可怕,而且陰沉深邃,似乎是在謀劃什麽。


    周瑾玄才剛來幾天,她摸不透這位男主的性格,隻是妹妹受委屈,他這個當哥哥的一定不會就這樣忍著。


    自己今晚最好還是盯著一點。


    大夫一直留到很晚,又給開了藥方,說了養病的注意事項,等到天黑了才離開。


    林冉棠安排周家二老坐驢車回去了,並且保證自己會照顧好周香蘭。


    二老不想走,但是林冉棠家裏實在是沒有多餘的房間,他們隻能說好明天一早再過來。


    周香蘭還沒醒,林冉棠給她喂了點糖水補充體力,自己今晚和周香蘭住,免得她晚上醒了也沒人知道。


    孩子們乖巧地點頭,但是周瑾玄卻沒有立刻同意。


    “怎麽能讓你一個人守著,還是我來守前半夜,你來守後半夜。”


    其實他倒是想自己一直照顧妹妹,不麻煩林冉棠,但是他晚上還有事情想做。


    林冉棠擺手拒絕。


    “你本來就腿腳不便,又是個男人,香蘭醒了你在這也不方便,我自己來就好。”


    周瑾玄被這個理由說服了,這才回房間。


    直到周瑾玄房間的蠟燭熄滅了,林冉棠才回屋。


    此時的劉家,村長劉鑫正在訓斥母子二人,兩人被罵的縮著脖子,一個字也不敢反駁。


    “不爭氣的東西!現在差點鬧出人命來!好好的孩子就這麽沒了,二弟走的早,你們是想讓你們這一脈絕後嗎?”


    劉平本來就是個遊手好閑的渣滓,二十多歲還說不上親事,雖然家裏有些小錢,又和自己是親戚,但村裏的人都知道劉平是什麽東西,沒人願意將女兒嫁過來。


    好不容易有了這麽一個好欺負的,還不好好過日子,又鬧出這種事情來。


    “大伯,您可是我父親的親哥哥,父親當時將我和母親托付給您,您不能不管,反正孩子也沒了,就休了她再娶一個唄,我看村頭的玉娘就不錯。”


    “住口!這種話也能說出來,你真是不知羞恥!”


    村頭的玉娘是個單身寡婦,自己帶個兒子活下去都困難,不知道和多少人糾纏不清,這樣的怎麽能當妻子。


    看村長是真的生氣了,楊氏瞪了兒子一眼,將話題拉了回來。


    “大哥,平兒另娶的事情以後再說,反正都說那丫頭不能生育了,直接休了算了。


    就連劉平的母親都這麽說,劉鑫是真的沒法了。


    他們母子二人都是一樣的見識短淺,沒了周香蘭,哪裏找這麽好的妻子去!


    “既然你們都是這個意思,我當然不能說什麽,明日我跟著走一趟,將休書給她們,這事也就算了。”


    “可是我當初給的聘禮…”


    劉平還想將聘禮要回來,村長差點沒氣暈過去。


    “現在人都被接回去了,還怎麽要聘禮!”


    說出去也是他們不占理,沒給賠償就不錯了。


    說完,劉鑫看向楊氏,語氣裏帶著責怪。


    “你就不該讓人走!”


    若是不放人,把這弱點捏在手裏,也就不會這麽被動了。


    “我也不想啊,但是那死丫頭威脅我,我一時害怕…不過人都讓他們帶走了,她們也不能再做什麽了。”


    若是平常人或許會這樣想,但是那個林冉棠…


    “算了,明日先去看看再說。”


    當晚,林冉棠先是用溫水給周香蘭擦了一遍身子,隨後又將自己的一套幹淨裏衣給她穿上。


    都說周香蘭嫁得好,但是這衣服還是補丁加補丁,人也瘦的可怕。


    “叮鈴!”


    門外忽然傳來細微的鈴鐺聲,林冉棠意識到什麽,立刻出了房門,果然看到周瑾玄推著輪椅馬上就要出大門了。


    在聽到鈴鐺聲的那一刻,周瑾玄已經察覺事情不對,自己中計了。


    還不等他轉身,身後就響起林冉棠的聲音。


    “這麽晚了還要出去啊?”


    周瑾玄轉身,隻見林冉棠靠在門上把玩著手中的發絲,一副我等你多時的樣子。


    男人垂眸看了眼掉在地上的那枚小鈴鐺,係著鈴鐺的絲線如今正落在自己腳上,他彎腰捏起來,才發現這不是絲線,而是頭發。


    怪不得在黑夜中如此隱蔽,就連自己都沒有發現。


    他捏著頭發看向身後的始作俑者。


    “是你布置的。”


    她猜到自己要出去,所以才布下了這個有些拙劣的陷阱。


    “對啊,上次家裏不是進賊了嗎,我這就做了這個。”


    林冉棠捏著發梢,振振有詞。


    男人眸色深沉,可是她卻並不害怕,反而繼續意味深長地開口。


    “隻是沒想到,這次抓到的是自己人。夜深露重、山路難行,還是不要出去了吧?”


    林冉棠說完,院子裏陷入了許久的平靜,最後周瑾玄還是操縱著輪椅退了回來。


    ““機關”設計的挺不錯,這也是學的?”


    一般大家閨秀,怎麽可能懂這些,而且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怎麽能用來布置這個東西。


    周瑾玄一直都很喜歡試探自己,試探著試探著林冉棠也習慣了,看他因為被自己發現神色不悅的樣子,竟然還大膽開起了玩笑。


    “從前看獵戶都是這麽捉兔子的,所以試試。”


    “兔子?”


    竟然將自己比喻成兔子…


    怕周瑾玄介意,林冉棠趕緊扯開話題。


    “咳咳,香蘭人沒什麽大事了,大夫說最晚明天會醒。”


    聽到林冉棠說起妹妹,周瑾玄也正了正神色。


    “這段時間勞煩你照顧香蘭,還有這次的事情,都謝謝你。如果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我能做的一定盡量為你做到。”


    周瑾玄下意識的承諾,轉眼反應過來自己早就不是當時的將軍了,手裏什麽都沒有,即便是林冉棠提要求,他也未必辦得到。


    他低頭自嘲地笑了笑,隨後喃喃自語。


    “也是,你現在沒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是我自不量力了。”


    就連這個家,也是林冉棠養著的。


    林冉棠最喜歡的就是他垂眸的樣子,他的睫毛很長,一低頭仿佛能斂去所有柔情。


    “誰說的!”


    她下意識反駁。


    你還有美色!


    呸!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現在雖然沒有,但是以後一定會有的!我記下了,以後一定讓你幫我一個大忙!”


    他造反成功,改變周家原本的結局,自己就能回家了,這可不就是幫了大忙嗎。


    周瑾玄看著她,動了動嘴角,露出一個很淡的笑。


    “那就,借你吉言。”


    次日一早,還不等林冉棠去縣衙,劉鑫就帶著一行人和休書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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