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空。


    雙龍爭殺,冰屑、碎雲炸開。


    一股股呼嘯寒風劃過冰麵,一浪浪的冰瀑被寒風裹挾,卷起千堆雪。


    但在場的幾人此刻,皆是好像從未注意到這些一般。


    一雙雙眼眸凝重而駭然,甚至是帶有一絲敬畏的看著那厚厚冰層下,盤坐冰室之內的青年。


    他先前之所說,亦是被他們聽見了。


    “向天地言我命,向萬道樹我心,破古神之囚鎖,斬世人之不公。”


    其聲訇然!


    看似平靜,卻又好像帶著摧枯拉朽之勢,令這斑駁世間都好似定格在了這一瞬間。


    仿若歲月之痕,鐫刻在了眾人心底。


    “噗嗤!”


    十五歲的小女生忽然笑了出來,陳妤垂首看著自己的老哥,睫毛顫動,一雙好看的明眸之中有著瀲灩的淚光浮動著。


    她在高興,自己老哥並沒被惡意轉化。


    她的哥哥,依舊是她的哥哥。


    但在這高興的背後,又有激動與難以自持的自豪,她的嘴角難以自持的掀起弧度。


    縱使淚水就這般劃過了臉頰,但笑容依舊燦爛。


    十五歲的女生或許不懂向天地言我命這種話之中的真實意義和莫大的宏願。


    但此刻隻是依稀察覺,就覺得無比驕傲啊。


    那個一直背著自己從農田回到家裏的哥哥,真的好厲害。


    她在追趕,即使一輩子也追趕不上,也極為快樂。


    意識世界裏。


    紅裙女子倒是被驚動的更加厲害了一些。


    眸色顧盼間竟是帶著一絲茫然。


    感覺自己其實……


    其實根本就是在做夢。


    一股難以抵抗的撕裂感在粉碎著她心裏的什麽,驚天動地的情緒瞬間包裹了她。


    至於夏寒舟……


    “寒舟,他怎麽……把惡意……”沈可卿斷斷續續的說著,有些不肯定,驚愕無比。


    “我不知道。”


    夏寒舟忽然低吼一聲,就像是怒龍咆哮一般,把沈可卿嚇了一跳。


    “我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夏寒舟再度低吼一聲。


    他呼吸都有些艱難。


    他媽的。


    他真不知道,不想知道啊。


    所以,陳言說他的路是錯了的原因,就是這個?


    夏寒舟站著,身體都像是生鏽的鋼筋一般弓曲。


    “沈可卿。”他開口:


    “你離遠點。”


    “啊?”沈可卿一愣。


    “我說,你走遠點,趕緊走遠點,這裏發生的事情,不要給任何人說!”夏寒舟莊重至極。


    “哦……哦。”沈可卿點了點頭,身影一閃,藏於空間之內,偷偷看著。


    忍不住的。


    這個時候,誰能忍住不看,那他絕對有著可以打破世界真理的強大意誌。


    夏寒舟深吸了一口氣。


    草!


    算了!


    愛咋咋地!


    與此同時。


    屋外,有人恭敬出聲,聲音宏大:


    “夏掌國到!”


    夏寒舟眸光一顫,立即低喝:


    “讓他在外麵等著!”


    “啊?”屋外,那通報之人都是瞬間呆滯,顫聲道:


    “夏月王,那……那那那是掌國啊。”


    那人都要被嚇死了。


    夏月王叫掌國前來,結果日理萬機的掌國前來之後,夏寒舟竟然要對方在外麵等著。


    夏寒舟直接低吼:


    “他還叫我爺爺,讓他等著!!!”


    …………


    陳言盤坐,他的身體似是在複蘇,原本被惡意所腐蝕的皮膚此刻竟是泛出煢煢之光。


    如神明,如燦陽。


    他的意識出現在破聖境,與那一株先前似是低語的古樹對視。


    在吞下無色破聖果的一瞬間。


    那一股心中的悸動終於化作實實在在的信息與知識。


    不斷滌蕩在陳言的靈魂深處。


    一切的發生,都在陳言斬殺李厚的那一瞬間。


    在那一刻,陳言便已經走上了開創意誌一道的路上了。


    在陳言橫煉一道打破了武道境界極限之時,模糊的道路化作為實質的東西。


    在炎陽烈池,陳言【潛淵】入門,拒絕龍威,而在氣血長龍之內施加另一種難以明說的威壓之時。


    陳言無法賦予那一股威壓一個準確的名字。


    當破限之爭,麵對陳旻那強大的吸力,陳言在極限狀態下依舊可以穩定自身凐蟄之時。


    陳言便已經準確的明白了,那一股威壓到底是什麽。


    意誌!


    無形的意誌,在衝破極限之後,改變了武道之路。


    無色果,不是意誌之果。


    無色果,是武道之果。


    陳言的意誌一道早已開啟,無色果的出現,令陳言徹底穩固己心。


    而意誌本身,來源於那一個曾經在病床上苟延殘喘,可能一輩子都無法落地的青年。


    出自於陳言。


    破聖境內,陳言神色莊嚴。


    在吞下無色果的那一瞬間起,他好似已經超脫了以往的他。


    一瞬間的思考,一瞬間的對自身肉身的掌控,都超脫以往。


    破聖境之中。


    陳言轉過身體。


    卻見無盡的黑暗之地,忽然有一道道扭曲的白光自下方生出,如樹一般在生長,就像是世界的紋理一般。


    這是……


    “武道脈絡……”


    陳言低喃。


    感受著不斷生長出的武道脈絡,陳言在每一個脈絡的末梢上,都感受到了一個個生靈的氣息。


    其中一個末梢上,傳遞出一幅畫麵。


    一間破敗的小院內,一名身穿破舊衣衫的男孩紮著馬步,渾身是汗,顫抖個不停。


    他徹底達到了極限,他徹底要不行了。


    但是,依舊在堅持。


    陳言看向另一個泛著白光的末梢。


    密閉的武道室內,一名身穿白裙的女子雙手掐訣,一枚枚湛藍的密文從其指間流出。


    密文如洪,盤旋在她的身畔之間。


    女子眼裏浮現一絲迷離困乏之色,她搖了搖頭:


    “我不願意放棄,雖然明天我可以更好,但明天是明天,今天是今天。”


    陳言眸色一閃,看向其餘之處。


    他看到了,有人被仇家逼得墜入深淵,生命來到了最後一刻,不願意死去。


    他看到了,有古神獸忽然殺至某處,女人抱著自己的孩子逃跑,即使已經跑到了最極限,即使那古神獸不殺她,隻是為了玩弄她。


    她依舊在跑,雙腳磨爛了,也不能停下。


    一旦停下,自己的孩子會死去。


    他看到了。


    巨大的巨人屍體靠山而坐,其下一名被鎮壓的獨眼老人眼綻金光,永不妥協。


    他堅持了許久許久,似是那一個世界的惡意都在腐蝕他,他依舊沒有昏睡過去。


    這一道末梢在極遠處,本該不被陳言察覺,但那末梢綻放的白光卻是超越了遙遠距離,被陳言看到。


    陳言眸色一閃。


    那是陸巡陽。


    武道脈絡內,整個世界都在向著陳言展開。


    這些末梢中閃爍的微茫意誌,就好像是匍匐的求道者一般,等待真正的武道降臨。


    但很快生長的末梢忽然收束,不斷回縮。


    陳言知道,這是他雖開道,未開創境界的原因。


    “從此世間便會有一條嶄新之路,世人不苦,皆有薪火傳遞。


    意誌不滅,生命不息。


    我便是那開道者,是最初的炬火,也是……”


    他眸色閃爍,一股豪情激蕩而出:


    “意誌之主!”


    他張開雙臂,細細的感受著獨屬於自己的武道之路。


    他要創造意誌一道的第一個境界。


    他要為這世界換一層新皮。


    下一刻,陳言眸色微閃,感受到身體之內的一絲顫動。


    那是凐蟄即將被抽出的感覺。


    意識並未回歸徹底掌管身體,但陳言的身體卻在意誌的影響下翻湧氣血,紋路運轉。


    一枚枚蘊含著強大氣血能量的冰晶出現在陳言身體的麵前。


    炎冰樹紋,開!


    【潛淵】,開!


    陳言的身體開始吸收。


    外界看去,陳言在吸收氣血能量,想要徹底蓄鑄神髒,進行破限之爭。


    而內裏,陳言如今,在為了他的意誌一道開創第一境界。


    他的意誌始終處於最巔峰之處。


    在無盡的暗夜裏,獨行而上。


    一點點意誌一道的奇異力量就這麽溢散出去。


    高空之上,陳妤眸色閃爍著,有些迷茫,好像聽到了什麽在呼喚。


    那呼喚輕微如囈語,堅定如鋼鐵洪流。


    十五歲的小女生攥緊白皙的手。


    好似明白了什麽一般。


    吼!


    高空之上,那萎靡冰龍忽然嘹亮一聲,與雲霧之龍轟擊在一起。


    轟!


    陡然向上,撞擊在金色的陣法穹頂之上。


    哢哢哢!


    隱匿的空間之中,沈可卿雙手掐訣,穩固陣盤。


    不讓雙龍衝出。


    若是沒有試煉執事,這雙龍吞殺的場麵怕是早已衝出陣法,浮現在整個雲夢市內。


    …………


    夏月王所在。


    屋外。


    朱欄曲檻,雕梁畫棟。


    廊宛如一條蜿蜒的遊龍,靜臥於從池塘溢散的氤氳仙氣之內。


    長長的看不到盡頭。


    燦燦熾陽之輝透過廊頂的鏤空花格,灑在走在走廊中的一男一女身上。


    男子身穿金袍,看起來溫文儒雅,一步踏過便是千米回廊,始終低頭翻看著手中的文件。


    他的身後,身穿一席青裙的嬌美女子跟隨身後,眼裏帶著擔憂道:


    “掌國,這些瑣事交給我去處理就行了。”


    金袍男子笑著搖了搖頭:


    “工作才能讓我感覺到生命的意義。”


    女子抿了抿紅唇道:


    “夏月王也真是的,掌國午間上寢,非要將您叫起來。”


    她有些不滿。


    一個五階將星之事又何必要叫來夏掌國?


    女子說著,忽然一驚,卻見一道道黑紋從男子臉龐上浮現,男子取出一枚丹藥塞入口中,黑紋驅散。


    他麵色變得慘白,看向廊頂:


    “那五階將星叫……陳言?”


    女子點了點頭,心中詫異,掌國竟然還記得那將星的名字。


    “夏月王最厭惡陳氏,今日特地叫我來看一個姓陳的將星,怕是此事並不簡單。”


    他如是說著,倒也沒太在意。


    卻也就在這時,一名身穿黑衣的男子出現,臉色艱難,帶著恭敬行禮:


    “參見掌國,夏月王說……”男子口幹舌燥:


    “請您先在外等候片刻。”


    安靜。


    名叫夏祈的年輕掌國此刻愣在原地。


    身旁,那身穿清青裙的女子先是一愣,有些沒反應過來,隨後麵色瞬間變冷,正要嗬斥。


    夏祈開口:


    “夏月王那邊怎麽了?”


    黑衣男子抿了抿嘴,緊接著咬牙道:


    “可能是有關那破霄將星之事!


    夏月王說,不允許我們所有人靠近他所在的房間。”


    青裙女子神色一顫。


    因為一個五階將星,夏月王竟敢讓掌國等候。


    那將星……


    夏祈此刻亦是有些驚訝,他緩緩合住手中文件:


    “我明白了。”


    “請掌國去……”


    “不用了,我就在此等候。”夏祈開口,笑容溫和。


    隻是眼裏的異色閃爍的格外濃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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